薛采萍急得涨红了脸,见到众人一脸疑惑的表情,她慌乱地指了指地上的鹿肉,又连连摆手,最后直接用脚踩到鹿肉上。
看着全被踩脏的肉,她松了一口气,瞬间安静了下来,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孟初雪,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同方才躁动的模样判若两人。
“明心,去取银针来。”贤妃沉着脸,经过这一番动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鹿肉有问题。
众位夫人皆是神色凝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银针探入鹿肉,良久,见到银针还是锃亮的银白,她们抚着胸口吐出一口浊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有歹人在鹿肉中下毒。”
“若不是鹿肉有问题,这小姑娘为何如此?”
众人的目光齐聚到薛采萍身上,只见她沉默地低下了头。
“薛小姐,你为何要这样做?”有夫人轻声细语问,话音刚落就一拍脑袋,一着急就忘了薛采萍听不见了。
看着众人张张合合的嘴唇和各样询问的动作,薛采萍死死咬唇,嘴唇出现一个深深的印子,差点便要破皮。
“怕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这个猜测一出,说话者旁边的人连忙轻咳一声,往贤妃所在方向看去。
那人意识到什么,十分懊悔,嘴比脑子动得快,竟然忘了五皇子那茬。
贤妃将她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知晓她们没有恶意,也不去计较。
“唤太医来吧。”贤妃可不信薛采萍是精神失常。鹿肉无毒,可不等同于干干净净。
太医听闻有人意图谋害五公主,着急忙慌地赶来,用竹夹子夹起地上的鹿肉,送到鼻下轻嗅,面色变得凝重。
他探出舌尖浅浅尝了一下,躬身作揖道:“回禀贤妃娘娘和五公主,鹿肉里被人加了轻量的泻药。”
贤妃:“轻量是指?”
太医:“若食之,腹部会有轻微不适,多食者可能会引起腹泻。”
“好大的胆子!”贤妃一拍桌子,横眉竖目,冲着薛采萍喝道。
“将薛家人带上来,本宫倒是要看看哪一个黑心肠的,对公主使这些下作手段。”
五皇子死死瞪着薛采萍,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跟前,一把夺过来芭蕉叶包着的烤红薯。
“坏人。”五皇子扯着嗓子冲她喊,“不给你吃。”
薛家来人是薛老太君,年逾六旬的老妇人半包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饰加身,耳垂的翡翠耳环碧绿圆润。
她脚步迈得飞快,行到薛采萍身边后高高扬起手。
众人来不及劝阻,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到薛采萍脸上。
“啪”一声脆响,薛采萍脸受力歪到一边,五指红痕毕现。
贤妃拧眉,不悦道:“老太君这是何意?”
薛老太君动作粗暴地扯过薛采萍,让她跪下,对贤妃道:“小女迷了心窍,做了错事,这是她该受着的。”
“一切全凭娘娘做主,只是千错万错皆有她一人而起,还请娘娘莫要迁怒其他人。”
孟初雪都要气笑了,“薛老太君才能胜包公啊,这就断定是她做的这事了?”
薛老太君抬眼看向孟初雪,浑浊的眼里霎时闪过一抹精光,嘴唇紧紧抿成一道直线。
长得跟她早死的娘可真像,同那个疯了贱婢也像极了,叫人看见就没由地恶心。
“采萍你如实说来,是不是你做的?”薛老太君很快隐去了眼里的情绪,板着脸看向薛采萍,“若是,就要承认;若不是,相信娘娘亦不会冤枉了你。”
她问得认真,孟初雪嗤笑一声,“薛老太君难道不知你的孙女听不见吗?你这般问她,她也不懂回答你。”
薛老太君心口一窒,倒真忘了这茬,扭过头看向贤妃,“有劳娘娘取来笔墨,采萍识字的。”
平日里老二日日教习,在这个女儿身上花了不少心血,她还嘲讽他做无用功,如今倒是派上几分用场。
方才的厉声责问化作墨字,薛采萍眼里含着泪,看了许久,终是点点头,豆大的泪珠瞬间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没入衣领处。
“孽障啊孽障,竟做出此等令家族蒙羞之事。”薛老太君一副沉痛的表情,“今日娘娘想如何惩治,老妇都绝无二话。”
贤妃看一眼孟初雪,意为让她定夺。
孟初雪:“回去吧,下不为例。”
薛老太君猛然看向孟初雪,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就这?”
孟初雪淡淡扫她一眼,“老太君方才的一巴掌便算是惩戒吧。”
“多谢公主。”薛老太君面上露出喜色,拉着薛采萍连连磕头。
孟初雪只觉讽刺,这是薛老太君迈入这道门后,第一次对着她说话。
十几年未见的外孙女,莫说亲情上的问候,就连明面上的礼仪都不愿意装一装。
薛采萍抽噎着跟在薛老太君身后往外走,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孟初雪,五皇子见状握起拳头,冲她龇牙咧嘴。
天色已晚,又发生了这档子事,夫人们纷纷告退,帐内便只剩下景春宫的人加上镇远侯夫人。
镇远侯夫人问:“公主心中可有怀疑之人?”
“是有这么一个人。”孟初雪点头,看向贤妃,“请娘娘派人跟着薛采萍,背后捣鬼的人藏不住。”
孟初雪原以为最迟也要等明天才能有消息,不料夜间才睡下不久,半梦半醒之间就听见梅香的呼唤声。
“公主,有消息了。”梅香轻轻触碰孟初雪的肩。
孟初雪坐起来,呆愣片刻,揉了一把眼睛后掀开被子穿鞋下床,“走吧,去抓鬼。”
贤妃穿戴整齐起身,正在厅内等着她。
“抱歉娘娘,打扰您休息了。”孟初雪加快了脚步。
“说这话可就见外了。”贤妃嗔她一眼,喊来宫人去请皇帝,“悄悄将皇上喊来,就说有人想要谋害五公主。”
“早些时日,他几次三番为难你,为何不同本宫讲?”
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讲着话。
“都解决了,我可没吃亏。”孟初雪得意笑笑,“再同您说这不是平添烦心事吗?”
“本宫就喜欢烦心事,烦心事让人觉得踏实。”贤妃双眼一瞪,一本正经地胡扯。
孟初雪被逗笑了,伸手挽住她的手臂,紧紧靠着,“好,日后再有人欺负我,我就回来告状,娘娘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你啊你……”贤妃无奈摇头,“什么都好,就是凡事都爱自己扛。”
“你记住,凡事有我们在呢。”贤妃语气变得严肃,无比认真地看着孟初雪。
孟初雪原先还在笑着,敛了笑容,极为认真地点头:“好。”
两人顺着宫人的指引往僻静的林子走去,打骂声和啜泣声传来,孟初雪同贤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
薛采萍缩在角落里,身子蜷成一团,双手抱头护着自己,嘴里发着不清晰地呜呜声。
“让你多事。”薛怀义恨恨道,心头怒火燃起,手用力一挥,短鞭发出“嗖嗖”的破空声。
薛采萍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后背碰到粗粝的树上,她退无可退。
“这次还算你听话,自己认了下来。”薛怀义狞笑几声,“本少爷今日就开恩,少打你几鞭。”
“手臂伸出来!”薛怀义怒喝道,见她哆哆嗦嗦半天不伸手,他眼眸微眯,“不听话是吧?那你爹娘和你弟弟都别想好过了。”
薛怀义只觉得自己被挑衅了,丝毫不记得薛采萍根本听不到他讲话。又或许他记得,但压根不在意。
鞭子凌空起,薛采萍抖得更厉害了,眼睛紧紧地闭着。
半晌,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她缓缓睁开眼睛,见到白日里的公主像天神一样出场,拽住那根抽打她的鞭子。
“别怕。”
很轻柔的一句安慰。
薛采萍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一直压抑着的哭声骤然响起,喑哑,悲痛。
“哪个不长眼的敢夺本少爷的鞭。”薛怀义猛然回头,神情变得错愕。
“薛少爷好威风啊。”趁他出神的时间,孟初雪手下用力,鞭子转眼到了她手上。
“给我下泻药?”孟初雪卷了卷鞭子,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薛怀义被盯得心里发毛,咽了咽口水,想发作却见到她身后的一排宫人。
“公主饶命,我知道错了。”薛怀义瘫倒在地,连连求饶,“我就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日后再也不敢了。”
“哎呦。”薛怀义撑地的手掌突然剧痛——孟初雪踩在上面,还碾了碾。
短鞭的手柄戳到他的额间,孟初雪手下使劲,迫使他往后仰。
“手伸出来。”
薛怀义赶紧伸出空着的手,面上堆着讨好的笑。
“还有一只。”
面上的笑容凝固了,薛怀义不敢让孟初雪抬脚,也不敢违背她的命令。
他的手试着往外移,施压在上的力道却更大了,薛怀义忍不住嚎叫起来。
“你在干什么?”薛老太君匆匆赶来,见到的就是孙子被折辱的场面。
“他可是薛家的孙儿,纵是有错,你也不能这样羞辱他啊。”
薛老太君全然抛去了伪装,刻薄的真心话一句一句往外蹦。
“老夫人。”孟初雪警告她,“你的账后头再算,不着急。”
“你、你、你——”薛老太君被气得不行,捂着胸口大喘气。
“您可别晕过去了。”孟初雪笑了一声,“太医可是能诊出来真晕还是装晕的。”
“将老太君扶过去休息。”贤妃发令。
两个膀肥腰圆的嬷嬷紧了紧拳头,一人架起一条胳膊,将薛老太君移走了。
“你这不是没事吗?为何还要穷追不舍,真是恶毒。”薛老太君不管不顾喊叫着。
“今日他敢对本公主下泻药,明日就敢下毒药。”孟初雪冷冷看过去,“老夫人之前对薛采萍可不是这个说法。”
“纵是他错了,也自有其他人处理和发落,一切照着程序来,哪能像你这般私设刑堂。”
薛老太君生出来同年纪不符的气力,手脚拼命挣扎,嘴上不断叫嚷,“你这是要他的命啊。”
“他可是你的表哥,你至于这般狠心?你母妃不在了,薛家人都是你的亲人,如今你这般,日后也莫怪薛家不帮扶于你。”
“呵。”孟初雪冷嘲一声,可笑至极,有事是亲人,无事胜仇人。
贤妃眉心狠狠一跳,听得心烦,冷声道:“将她的嘴堵住。”
“真是好大一场戏。”一道雄浑厚重声音从身后传来。
贤妃一乐,皇帝来了,看她还敢再胡咧。
薛老太君定睛一看,只见身着明黄龙袍的皇上在远处静静站立着,他身旁是黑着脸的薛光誉。
“爱卿,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皇帝面上带着笑,笑里藏着刀。
薛光誉冷汗涔涔,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臣有罪。”
“十杖。”皇帝冷言道,又看向薛光誉,“爱卿可有异议?”
皇帝也就客气一下,不等他回答,又道:“老太君年岁已高,围猎事多且繁,恐伤其身体,明日就将她带回去吧。”
“是。”薛光誉连连点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不成器的儿子。
孟初雪也放开了脚,把短鞭子塞到薛采萍怀里。
薛采萍听不见,孟初雪也就没讲话,她希望她能握着鞭,打回每一个意图欺负她的人。
宫人架着脸色苍白的薛怀义就要往外走,忽然被人喊住了。
“慢着。”
江景淮自远处走来,向皇帝行了一礼,意味深长的视线从薛光誉脸上扫过,最后落到薛怀义身上。
“陛下,微臣有事要禀,事关薛大人和薛小郎君的。”
薛光誉警铃大作,心中当即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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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泻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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