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公主，外面来了好多人。”宫人一路小跑着进来，“比昨日还要多。”
贤妃轻笑出声，对孟初雪说：“本宫出去外间招待客人。”
“对了，记得给本宫留饭。”贤妃走到帐前，回头补充，“留一碗。”
今日做的分量本就不多，如今再来一群人，一人怕是只能分一勺。
见孟初雪点头后，贤妃这才满意离去。
“皇姐，吃。”五皇子将莲子从莲蓬里扣出，再仔细剥去皮，挑去芯，握了满满的一手，粒粒饱满，递给孟初雪。
孟初雪尝了一颗，新鲜的莲子很嫩，清甜多汁。
这样嫩的莲子其实不用去芯，老莲子芯才苦。吃到苦芯子也不怕，孟初雪会自我安慰——去火，效果嘎嘎好。
不苦，甜了味蕾；苦，甜了身体。
完美。
孟初雪起了玩心，向五皇子讨来一朵莲蓬，莲子挖出后一口咬成两半，莲子白肉吃进嘴里，壳子套在手指头上，就成了一顶小绿帽。
又剥出来一颗，孟初雪稍微用力捏了捏，空心的。
“小五，来，给你表演一个魔术。”
五皇子头凑近，孟初雪将空莲子往他脑门上一按，啪一声响。
两人都乐了起来，幼稚的游戏，带来难得的快乐。
糯米泡发还需要一段时间，孟初雪看着五皇子剥出来的莲子，决定做一碗冰糖莲子扣。
莲子清洗干净，隔水去蒸。
再熬糖汁，起灶热锅，加入适量水，放入冰糖，大火熬煮，糖水咕嘟咕嘟往外冒热气，空气中飘荡着丝丝缕缕的香甜气味。
蒸汽滚滚往上冒，锅内水分蒸发，糖汁变得浓稠，用筷子一搅，呈现出挂壁状，下流速度缓慢，这个状态就表明糖汁熬好了。
掀开蒸炉盖子，白白胖胖的莲子肉整齐码在青花缠枝的宽碗上，仔细一看，饱满的莲肉上头还沁出点点水珠。
筷子轻轻一戳，粉糯的莲子裂开一个口子——已经蒸得足够软烂。
莲子倒扣在碟子上，将糖汁浇到上面，蜜红色的汁液滑落，浸润每一颗雪白的莲子。
“尝一尝。”孟初雪招呼五皇子，不见他应答，扭头一看，十个指头都戴上了“绿帽子”，正低着头寻那空心莲子，一捏一个响，一响一个乐。
孟初雪轻笑，不再喊他，自己夹起一颗往嘴里送。
糖汁包裹莲子表面，入口浓郁的香甜，心情一瞬间都变好了。与脆甜的生莲子不同，蒸得粉粉糯糯的莲子轻轻一抿，便在舌尖化开，口感细密绵软，别具一番滋味。
孟初雪又尝了几颗，估摸着时间，糯米泡得差不多了。她用筷子拨下来一小份，接着让宫人将冰糖莲子扣端出去。
路上宫人仔细地整理了一下摆盘，整齐摆放的粒粒莲子好似佛头。
宫人顶着数十双眼睛的压力，说明来意，放下碟子，匆匆离去。
又有新吃食了，贤妃眼角眉梢都染上喜色，但随即也升起忧愁。
就这小小的一碟冰糖莲子扣，如何分呢？她不动声色地数着，好在一人一颗是够的。
豫王站在外围，看着一群女人围着一碟冰糖莲子扣，一人分一小颗，笑得还那般灿烂，尤以他夫人为甚。
“呵。”他冷哼一声，不屑地想着，他一定不会吃这些东西的，还露出这样的表情，像没吃过好东西一样。
不然改日请几桌，将悦来酒楼包场，让她们见见世面？
豫王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眼见厅里没有他的事，一盏茶也喝到底了，他悄悄掀帘往外走。
忽然，又风吹过，空气中飘来一阵香味。
豫王停下了脚步，深吸一口气，抬脚往厨房方向走去，香味却变得淡了。于是他转身往回走，顺着香味走去。
热锅冒着热气，葱香味被热油爆出，夹杂着浓郁咸香的酱料味。锅铲翻动间，鸡肉和腊肠味道飘出，一把蘑菇下锅，噼里啪啦热油响动中，菌香味道悠悠四逸。
豫王远远站着，闻着香味差点走不动道。
锅内鸡肉和腊肠都变了颜色，孟初雪让宫人撤了柴，拿来盘子，抄着锅铲移动几个来回，还在滋滋冒油的食物便一点不落地盛出备用。
糯米饭已经蒸熟，盖子一掀，纯正浓郁的米香味扑鼻而来，莹白米粒饱满分明。
洗净锅，再次热油起锅，糯米饭下入锅中。油放得足，糯米饭一点不粘锅，轻轻一搅，饭团便散开了。
加入方才炒香的食材，盐和豆酱调味调色。不一会儿，原本白皙的米饭已经染上一层油亮金黄的棕红赤酱色，诱人胃口大开。
豫王不知何时凑近，探长脖子往锅里瞧，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王叔，您来了。”孟初雪是认识他的，宴会上常见，虽然不是很熟，但脸和名对上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来瞧瞧。”豫王心一紧，像是上课开小差时突然被夫子喊起来回答问题，努力让自己从容，但面色僵硬。
真是没出息。
豫王暗骂自己，才说了那样的话，还没过多久呢，就打脸了。
他不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脸颊，真痛啊这脸。
孟初雪疑惑地瞅他一眼，问：“王叔，您牙疼？”
“啊对对对。”豫王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
“那这个饭里头的腊肠很热气，你还是吃点清淡的。”
“啊？”豫王嘴巴微张，忙道，“我忽然就不痛了。”
“真的，不痛了。”豫王眼神真挚地望向孟初雪。
孟初雪嘴角嗔着笑，继续手里的动作，糯米饭堆在大荷叶中间，折起边角，将米饭包住便可上蒸锅。
“大侄女啊，你王婶对你的手艺是赞不绝口，今日不知王叔有没有这个口福尝一尝？”
孟初雪：“自是没问题的。”
豫王悬着的心落下，拉着孟初雪就开始闲话，“想来侄女也是爱厨之人，可曾听说过京中如今盛传的一本菜谱？”
孟初雪正在喝水，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连忙咽下。
“此书乃天才狂厨五小姐所著，莫看这名字狂，此书之精巧，非此名不可匹之。”
豫王想起孟初雪一直待在深宫里，对外面的事情并不知晓，于是解释得更加起劲。
“侄女厨艺佳，但也仅限传统菜肴。若说厨之一道巅峰，乃是创新。”
“侄女也无需自卑，改日皇叔进宫给你带一本进来，你好好研究。”
“那便多谢皇叔了。”孟初雪看他一眼，但凡他打听打听，都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
孟初雪装作不懂，问道：“不知创新菜色有哪些啊？”
“这你就问对人了，王叔跟你说……”
豫王那叫一个侃侃而谈，孟初雪极为配合点头，时不时再赞上两句，叔侄两相谈甚欢。
豫王说得口干舌燥，目光转向蒸笼，搓了搓手，眼露亮光，“荷叶糯米饭可好了？”
新奇吃食再稀罕好吃，那也吃不到，还是要专注当下的美食。
食材都是熟的，荷叶包裹复蒸是为了让荷叶香味浸润到饭里，因此时间不用太长。
“好了。”孟初雪算了算时间，让宫人熄火开盖。
原本新鲜硬挺的荷叶经过热蒸汽长时间蒸制，变得柔软扁塌，颜色也由翠绿变得微微泛黄，荷叶清香味被蒸出。
叶子被层层打开，香味越来越浓，沉迷玩乐的五皇子也收起了莲蓬，一溜烟跑过来。
撒一把小葱段，点缀上星星点点的绿意，喷香的荷叶糯米饭即可食用。
孟初雪记得贤妃的嘱托，拿来碗筷，拨了满满当当的一碗。
豫王伸手，无比感动地想要接过，还是她大侄女好啊，分量本就不多还给他盛这么一大碗。
哪知，碗擦着豫王的手而过，他眼睁睁地看着糯米饭离他越来越远。
“王叔，不是侄女小气，实在是做得少，每个尝个味道就好。”说着，孟初雪就给他舀了一调羹，递给他。
豫王接过，只一口的量，叫他怎么忍心吃？犹豫许久，长痛不如短痛，豫王一口吞下。
糯米蒸得松软，酱汁浸到米饭里头，咸香味很足。腊肉香而不柴，肥而不腻。香菇吸饱了汤汁，褶皱都被撑开，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
淡淡的荷叶香气，解腻又清新。
豫王三两下就吃完了，意犹未尽地看着剩下的荷叶糯米饭，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到身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好啊，枉我辛苦寻你这么久，原来一声不吭离开是在这里偷吃。”
豫王耳朵一疼，连连求饶。
荷叶糯米饭实在太香，豫王妃无心跟他计较，再耽误下去，就要没份了。
豫王妃勇争前列，顺利拿到属于她的那份餐食，在豫王面前晃悠，“真香啊。”
豫王被馋得流口水，委屈巴巴地瞧着她，“夫人……”
“求我。”
“求……”
“求我也没用。”豫王妃一口吃下，眯着眼细细品味，“现在知道公主厨艺好了吧。”
“你说，和你那个五小姐比，哪个更好。”
“各有千秋。”豫王谁也不得罪。
想来想去，回帐子的路上，他还是要给豫王妃极力推荐五小姐。
豫王妃瞥他一眼，“你说的这些公主都会做。”
“怎么可能？”豫王满脸不可置信。
“真的。”豫王妃点头，“贤妃娘娘和其他娘娘夫人们都这样说，总不能都是骗人的吧？”
“那方才……”豫王一拍脑袋，方才他还给五公主吹得起劲，说外面的吃食有多么多么好。
“王爷，五公主谴奴才给您送个东西。”身后小太监追了上来，拿了一个册子。
豫王翻开来看，越看脸越痛，这不就是他所说的菜谱吗？
五小姐，五公主，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豫王抬手，缓缓捂住脸。
“怎么了？”豫王妃疑惑。
“没事，就是牙有点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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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荷叶糯米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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