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黑夜回荡着美利坚一个人的脚步声,月亮被厚重的凌晨遮盖,透不出一丝光亮。在这种环境下,美利坚就像在郊游一样欢快而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丝毫不受影响。
黑色的长风衣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长袖正好掩住美利坚的伤口,他两只手都插在口袋里,右手轻轻拨动着口袋里的枪,不急不忙地在废旧的工厂里行走,发出有规律的脚步声。
顺着血腥味,美利坚轻易地在工厂深处,一座高大的废旧机器旁边,找到挨着机器进气少出气多的人。
男子似乎知道负责送他上路的刽子手已来,艰难地仰起头,撞进一双纯净得和整个环境格格不入的蓝色眼眸之中。美利坚低头看着他,男子恍惚间觉得这座工厂都因为这个少年的容颜而明亮的几分。
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这个拥有一双如此澄澈的蓝眸的少年不会动手杀人,可他会。
如果美利坚对那个已经身负重伤的人伸出手,这将是一场以德报怨的绝佳邂逅,宛如暗夜精灵般的少年救了曾想杀掉自己的人,就像欧洲的童话故事一样。可男人很清楚,这个少年不是精灵,他是自己的死神。
美利坚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枪,上膛,对准早已无法反抗的男人的心口,开枪。
“砰——”枪响震起了层层回音。
最后,少年露出一个足以融化暗夜的微笑,“你不该那么说英格兰。”
是曼珠沙华的盛放,亦或是死神的挽歌,男子被他的容颜蛊惑,以至于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直至死亡。
美利坚从头到尾都没有为男子暗算他的事生气,为此动怒的是南方联盟。但美利坚会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所有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
“完成了?”走出那座废弃的工厂,英格兰就站在工厂外等候他。
“完成了,我们回去吧。”美利坚道:“你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吧?这么晚了,去我家吧。”
“那是南方联盟……”
“他的就是我的。”美利坚理直气壮的反驳。
“……别和他走太近了,美利坚,你不会不知道,你必须杀了他,你们已经打了够久了。”英格兰从来不让美利坚养任何动物,从小就不让。因为他们的寿命太长,长到会目睹很多人的逝去,让美利坚养着动物,然后目睹它的成长,老去,直至死亡,何必呢?
“我知道。”美利坚的声音低了下去,他知道啊,一直都知道。
英格兰看着美利坚稍有些失落的模样,语气一转,“普鲁士和奥地利开战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所以我很奇怪,你不应该在欧洲看着他们吗?来北美没关系吗?”
“不需要,只要他们没打到英伦三岛,我不会理会。”
英美谈论着发生在欧洲上的战争,在太阳升起前回到了南方的庄园。
查塔努加是美利坚帮着打下来的,让北方各州都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自我怀疑感,他们想保护的人,似乎……确实比他们强多了……
但痛定思痛,1864年的圣诞节,他们把萨瓦纳打下来献给美利坚了,这次美利坚没帮忙,因为他在亚特兰大战役上受的伤还没好,华盛顿没有允许他上战场。不,应该是苦苦请求他不要去战场。
“Merry Christmas.”美利坚推开南方联盟的房门时,对方正在包扎从右肩至胸口处一道长长的剑伤,见到来人动作一顿,随后继续包扎。
“诶,我有划这么深嘛……”美利坚有些惊奇地看着南方联盟胸口处尚未愈合的伤口,这是彼得斯堡战役里他给南方联盟留下的。不过鉴于南方联盟给自己造成的是致命伤,美利坚就心安理得了。
“你才知道?”南方联盟冷哼一声,“你来做什么?圣诞蛋糕我昨天给你做了,火鸡也吃了,平安夜布丁下面还有。”
“……我又不是因为有事找你才来的!”美利坚将一个红绿相间的礼盒扔到床上,丢下一句“你爱要不要”就走了,还甩上了门。
……送个礼物还这么磨蹭,南方联盟慢吞吞地给自己的包扎工作打了个结算收尾,解开床上礼盒的彩带。
楼下美利坚愤愤的找出平安夜布丁,挑一个葡萄味的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美利坚神情缓和下来,算了,看在南方联盟手艺不错的份上,不和他计较。
一月份,美利坚蹲下身轻轻合上一个年轻士兵的眼睛,他并不在乎这已经是一具死去的尸体,只是想这么做。
“对不起。”美利坚双手合十,轻声道:“谢谢你。”
对不起,让你参战。谢谢你,为我参战。
费舍尔要塞,又见面了。美利坚目光悠远,他看向不远处的要塞,七年战争中英格兰把它从法兰西手里抢了过来,美利坚随即加固了它,它在独立战争中抵制了英国人的猛烈进攻,也是这次南北战争的终末之音。
美利坚在高楼的最顶层找到南方联盟,那时南方联盟还在看着高大的落地窗外悠远的景色出神。
“……美利坚。”南方联盟感觉到美利坚的到来,他转过身,看见美利坚失神的模样时一愣,“不是快赢了吗?一副哭丧的样子…怪晦气的。”
“我才没有。”美利坚看见南方联盟胸口处别着的红宝石胸针,在阳光下格外晃眼些,美利坚移开目光,那是他送给南方联盟的圣诞礼物——最后的,圣诞礼物。
后来,美利坚发现,他好像总在圣诞节前后和重要的人离别。
“喏,美利坚,我见过的人不多,一般是你和谁接触比较多,我就去见谁。华,日本你要小心,他们的心思比你的年龄还重,虽然以你这智商也看不出来。”
“加拿大和墨西哥作为邻居还不错,你得想办法让他们保持独立,这样你才安全。”
“英格兰和法兰西勉强可以信任,但事关利益你还是别听他们的花言巧语。”
“普鲁士和意大利都是疯子,疯的程度不同而已,虽然他们对你很好,但你还是得保持警惕。”
美利坚开口:“别说了……”
“尼德兰和你挺有共同话题的,作为贸易伙伴是够格的。如果可以,你也可以考虑深入发展一下和澳大利亚,新西兰,印度之间的关系,他们的潜力不错。况且,最重要的是,和你的感情不错。”
“我说别说了!”美利坚强行打断了他。
“……”南方联盟看见美利坚一双藏不住事的蓝眸中流露出痛苦的情绪,有些不知所措,“我都说了,你不要一副哭丧的表情。”会让我舍不得的啊,美利坚。
“你把南方那些州带回去,虽然这么说挺无耻的,但我希望你别过多苛责他们。哦,那座庄园你想留着也行,不想留你就把它推平了吧,说不定还能种种菜,废物利用嘛。”
“……你别说了。”
“听我说完吧,美利坚,再不说我就没机会说了。”南方联盟顿了一下,“过来,不,算了,我过去吧。”
南方联盟伸手将美利坚拽进怀里,头一次,他觉得美利坚身上甜美的玫瑰香味很让人安心,安心到他有勇气把想说的话说完。
美利坚强势地反抓住他,咬着唇一言不发。
“嗯?”南方联盟忽然感觉手心里被塞了一个小小的柔软的东西,他抬起手,手心赫然立着一个小小的迷你型的q版南方联盟。
南方联盟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那个缩小版的自己,又看了看与他近在咫尺的美利坚。
“……送给你。”美利坚轻声开口。
“……做的真差。”南方联盟捏了捏手里的玩偶,托起美利坚的手,将其放在美利坚的手心上,“带回去和你的放在一起吧,不然它会寂寞的。”
“……好。”
“美利坚,我一直都在幻想着自己恨你,可最后我还是做不到。无论你相不相信,我都是主你的小首都外最爱你的人了。美利坚,如果你以后过得不好,我可能不会甘心就此消散,所以你可得好好的啊。”
南方联盟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们不要再见了。”
“好了,动手吧,美利坚。”
匕首刺穿心脏,伴随着少年似有若无的呜咽声,南方联盟用最后的力气抱紧了美利坚。
“南方联盟,欢迎回家。”美利坚感受到南方联盟的消散,心里堵的难受,但他还是松开手,对已经开始消散的南方联盟展露出了一个最灿烂的笑颜。
南方联盟眼眸柔和下来,“……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南方联盟吻了吻美利坚的眼睛,无奈道:“所以,以后可别再哭了……”余音未散,南方联盟的身影就已经消散。
美利坚怔怔地看着刚才南方联盟站立的地方,那里现在只有一枚小小的红宝石胸针,璀璨出尘。
美利坚单膝跪地,将那枚小小的红宝石胸针和手里的玩偶放在一起,然后放到自己的心口处,“嗯……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美利坚把那两只相似的,小小的玩偶连同那枚红宝石胸针一同封存在坚固的木盒里,他还没有勇气时时刻刻看见他们,起码短时间内不会有。
他得给自己找点事做才行,美利坚坐在床上看着那只被他亲手封存的木盒呆了半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他必须得找点事做。
墨西哥城内一片白雪皑皑,雪落枝头的那一瞬间,墨西哥手上的镰刀也随之脱手,雪花晃花了墨西哥浅绿色的眼眸,让他恍惚了片刻。
墨西哥轻轻苦笑了一下,他还是不能阻止法兰西,果然以血肉之躯来抵挡是很可笑的,可他别无选择。
锋利的宝剑破开冰冷的空气,伴随着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法兰西不恨他,他是因为利益才和自己开战的,墨西哥很清楚这点。
他一次又一次的死去,究竟拦得了法兰西多久呢?墨西哥不知道,但他知道,他要用尽各种手段挡住法兰西前进的步伐。
……也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法兰西剑法飘逸而灵活,而且速度很快,快到让他来不及产生痛觉就会死去。
温热的液体溅到墨西哥在冰天雪地中战斗了这么久后冻僵的手上,“嗡——”的一声,墨西哥只感觉脑子一片空白,耳边仿佛萦绕着千百只蜜蜂飞舞的声音,除此之外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法兰西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靴子陷进松软的雪地里发出刺耳的响声。
“……唔,我已经,不想看见任何一个人在我面前死去。”美利坚眉目间浮现痛色,他软倒下去的身体被墨西哥近乎麻木地伸手轻轻接住。
“……美利坚,那我就可以眼睁睁的看你死去了吗?”墨西哥的身体瘫软在雪地上,触目惊心的大片血红刺得墨西哥眼睛发疼。
“……哦,我不管,你得活下去才行,France,不准伤他了。”美利坚抬手搭上还插在他胸口处的长剑的剑柄,“不过,法兰西,你也不用为此自责。因为这还不是致命伤,这和你以前那场战役不一样。你已经能很好的控制出剑的力度,不会做让你后悔的事了。”
美利坚定定地看着法兰西,蓝色的瞳孔里倒映出法兰西慌乱的身影,“如果再因为这种小事你就说要放弃剑法之类的话,我和英格兰都不会原谅你的。”
美利坚手上用力,将那把长剑从自己的血肉里硬生生扯出来。
法兰西和墨西哥显然都很难有勇气这么做,而美利坚也不会要求他们这么做,他选择自己动手。
“……美利坚,我……”饮满了鲜血的长剑被抽出扔到地上,这一幕和法兰西经历过的那个雨夜何其相似,相似到让法兰西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他被迫结束英格兰生命的雨夜。
可是美利坚让他不要责怪自己,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年对他说,这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们都在进步。
“砰——”枪声毫无征兆的响起,目标明确的贯穿了美利坚的心口。
法兰西和墨西哥一时之间都愣住了,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美利坚心口处的枪伤,甚至没能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
但暗处放冷枪的人反应速度可不慢,在一击得手后迅速转身逃跑。
“……”墨西哥慌乱地用手捂住从少年的心口涌出的源源不断的鲜血,神情要比地上的积雪还要苍白,他轻轻呼唤着美利坚的名字,却对他生命的逝去无能为力。
墨西哥一咬牙,“法兰西先生,拜托你!”
法兰西猛地惊醒过来,他几乎是不忍心再去看美利坚,和墨西哥的一声“追!”一同冲到刚才子弹射出的地方。
法兰西造成的确实不是致命伤,在他察觉到美利坚意图为墨西哥挡剑的时候,他就已经硬生生的改变了力度和方向。他已经不再是十五六岁的冲动的少年,他已经可以完美的控制每一剑的力度。
但讽刺的是,这一次要了美利坚命的,竟然是一次暗算。
那人或许是一路跟着美利坚过来的,而刚刚目睹了南方联盟消散的美利坚急着赶去墨西哥,他的心里早已是一团乱麻,就算有人跟着他,他也完全察觉不出来。
而在战场上,美利坚的突如其来和重伤瞬间将法兰西和墨西哥的心绪打乱,让他们也没注意到暗处还有人在虎视眈眈。
丧失了温度的苍白手指搭上了墨西哥的脸颊,美利坚不满地嘟囔着:“你不要也一副哭丧的表情。”
“……也?”墨西哥忍不住抓住他的手指,呆呆地看着他。
少年的动作牵扯到伤口,从来都不太耐得住疼痛的少年难得置若未闻,他抱怨着:“…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法兰西来了你这里的……那样…你就不会,受这么多伤……”
墨西哥喉咙堵得难受,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他看见那双向来璀璨的蓝眸里蕴含着的无边伤感,看见他们逐渐丧失光彩,怀中的少年身躯也没了实感,逐渐化成光点消散。
在他战斗的时候,美利坚又在经历什么呢?墨西哥从未在美利坚身上感受过如此痛苦而悲伤的情绪。
……恨?折返的法兰西第一次在墨西哥身上感受到如此鲜明的恨意,一次又一次的受伤,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法兰西都没有从墨西哥身上感受过如此强烈的恨意,夹杂着难以克制的怒火。
但是……难道不应该恨吗?法兰西问自己,有人在他面前夺走美利坚的生命,难道他不恨吗?不可能的。
多年前的那个雨夜,法兰西恨自己掌握不好剑法的走向导致英格兰丧命,他呆呆地站在雨幕中,任由大雨歇斯底里的砸到他身上,冲刷着地面盛放的鲜血,却怎么也冲不散萦绕在法兰西身边的血腥味。
……可他现在明明能控制好剑法了,为什么还是保护不了重要的人?法兰西身形不稳地后退一步。
“……追上了吗?”墨西哥从冰凉的雪地上站起来,踉跄了一下,他的身体几乎被冻僵,但他却仍不管不顾地紧盯着法兰西,似乎固执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法兰西点点头,他轻轻吐出一个名字,如果以速度著称的他还追不上的话,他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美利坚了。
“我刚刚已经杀了他,但这笔账,不会就这么算了。”法兰西一双向来含有三分多情,从来都不会被人认为严厉的异瞳,此时却比这个严冬还要冷酷。
墨西哥也点点头,表示他记住那个国家的名字了。
无论是对谁来说,这笔账都不会就这么算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墨西哥回头,他看见积雪在法兰西银白色的头发上逐渐融化,染湿他的头顶,而法兰西却恍若未闻,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爹?!”墨西哥城慌张地跑到门口,抱起刚进门就栽倒在地的墨西哥,马上开始为他进行紧急治疗。
墨西哥的目光有片刻恍惚,美利坚说他得好好活着才行,那他就得活着。可是,美利坚,你怎么不先问问,我愿不愿意你死呢?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墨西哥丧失了最后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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