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雨季，气温缓慢回暖。哥谭市的犯罪率大半个冬天都保持相对低位，但熬过了漫长的冬季，此刻正如流感病毒一般在这些闷热、潮湿的建筑群之间暗中滋长。
偷窃、抢劫，东区变电站出事故之后拖了一个多星期、直到上周末才修好，前天晚上在钻石区还闹出了很大的动静，附近的几条街道上都能听见消防车的警笛声，听说来的是伯利莱区的“客人”、圣诞家里的槲寄生。
比起家里行踪成谜的老板，槲寄生才是更常出现的那个……虽然大家都不太喜欢他，也许是因为槲寄生动起手来总喜欢搞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场面、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人根本不讲道理。你总不能指望驯鹿公园的保全主管带人找到你家门口的时候先按门铃，然后和你坐下来心平气和地面对面喝茶谈心吧？
圣诞不喜欢在城里搞出太大的动静，但不代表搞不出来。
冰山俱乐部当晚的动静热闹得像在市中心放了场大型烟花，俱乐部最顶上一层消失了一半，室内软装也随着这场大火通通报销，听说企鹅人要报警——这才是这几天里最有趣的乐子。
驯鹿公园已经有两三年没搞过这么大的动静了，直到这时才有人想起来“罗马人”消失的那一年整座城市是如何暗潮涌动，城市里一面灯光灿烂、歌舞升平，但背后又有无数人盘算着如何分割坍塌的“罗马帝国”、占领新的地盘：冰山俱乐部也是在这一年里迅速壮大起来，几乎整片钻石区都归其所有；
但为什么没有人跨过北边的网眼溪往另一侧的伯利莱区去？是不想吗？是因为圣诞阁下为人和善好说话、最后大家都一致决定把这片区域让给他吗？恐怕不是这个原因吧。
这一点，或许连企鹅人自己也忘记了。
听塞琳娜说完，艾薇没表现出太大的反应；她抬起手，手腕倾斜，细细的水流顺着她的动作从水壶喷嘴中洒出，润湿叶片、浸入土壤。
这里是一处宽敞的玻璃花房，室内郁郁葱葱，盘绕在隔栏上的藤蔓柔顺地吐出几只乳白色的花蕾，枝叶舒展，看起来很快就要绽开了。
“听你前面说的，我还以为槲寄生——是叫这个名字吗？我还以为他要找你的麻烦。”女人伸手将水壶放到一旁，走到不远处的吊椅旁坐下，“为什么你老是往圣诞那边撞？那天你的钱呢、最后拿到手了吗？”
“……”提起这个塞琳娜就觉得无语，“连项链带钱，全被他拿走了。”她已经很久没摊上过黑吃黑这种没品的烂事了，在她看来，觉得自己更像是卷进了圣诞和企鹅之间的相互报复，“十几号人带着武器守在那边，总不能来硬的吧。”
“好吧。”黑猫很少表现出这种郁郁的神态，可艾薇实在想不出什么好话，她猜或许猫也并不需要这些，“节哀。下次可以换个目标。”她决定换点别的话题，省得塞琳娜继续纠结于这些失败，“我看到昨晚上城里也很热闹，外面又是谁在闹事？”
“昨晚？你说的是南边吗？”猫女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蝙蝠侠和GCPD在找疯帽匠。”
“帽匠……我在阿卡姆见过他。”
“听说最近的那些失踪案都和他还在建‘仙境’有关系。”
“是吗。”红发女人看起来还是一副不太关心的模样，她侧过头看了看窗外，“谁知道呢。那个人早就疯了。”
城市另一侧，两声短促的敲门声后，门把转动，有人推开了办公室的门；门扉开启复又合拢，来人脚步沉稳地走进屋内。
“怎么了？还没回去？”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夕阳被地平线吞没，橘红色的日光只余微弱一线，韦恩先生的办公室里还没有开灯，他没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衬衫，手上一支笔，正闲适地坐在办公桌后低头看着什么。
斯特凡诺没抬头。
他以为是隔壁办公室的助理进来，但直到无人应声才察觉到不对；他的后背极其细微地绷紧了一瞬，随后慢慢放下笔、抬头看向面前的不速之客：
高瘦英俊的年轻男人戴着一顶饰有红色暗纹的黑色高礼帽。
他的眉型、胡须、半长的卷发都被精心打理过，搭以白衬衫、黑领结、细格纹的礼服西装，庄重得像是要去参加某场格外重要的宴会。
“晚上好，先生。”夕阳沉没、城市内的灯光陆续亮起，房间内的光线彻底地暗淡下来，着礼服的男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是来邀请你的。我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仙境’。”
“你怎么进来的。”韦恩先生皱眉，“你是谁？”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我还以为您会认识我，真是我的失误……我是杰维斯·泰奇，是一名魔术师。”办公桌前，男人开口介绍自己。“至于‘仙境’、是我筹备了很久的一个大型演出项目。我在很多地方见过你、先生……你真的很适合。”
“……我不知道是谁放你进来的，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可以联系办公室。”斯特凡诺没有因为他说的话作出什么反应。他根本就不认识眼前这位魔术师，此刻一边说话一边看向桌面另一侧的座机，“但现在请你离开这里、这位先生。”
这位泰奇先生脸上露出一副十分失落的神情：“不会占用太多时间，只需要今天一晚上就足够了，拜托了、韦恩先生，仙境真的很需要你。”魔术师说话的声音越来高，到了最后甚至隐隐有了几分急迫的成分。
“……这位先生，”斯特凡诺毫不怀疑这人激动起来会直接拔出枪来，他一时觉得头痛不已，“我尊重你的演出，但我不知道你的仙境是什么，也不能就这样随便答应你——”
杰维斯提起表链，从上衣的口袋里抽出一只鎏金的怀表。
轻微的“咔”一声，怀表的表盖被打开了，表盘上秒针走动的声音在房间里逐渐清晰起来。
“韦恩先生、你听到我的表的嘀嗒声了吗？”
话题跳得太快，斯特凡诺迟疑了一下，“怎么了。”
戴帽子的男人突然笑起来：“请仔细听。”
那是秒针走过表盘的声音。一格就是一秒钟，但是指针“嘀嗒”走了两下；
“这些嘀嗒声，和你的心跳声同步，对吗？”
开什么玩笑？人的心跳怎么可能走的和秒针一样快？
但是，秒针规律的嘀嗒声似乎真的随着杰维斯的话慢下来了……发条的声音正变得缓慢、沉重，逐渐和胸腔中鼓动的心脏同频——
“看着我的眼睛。别往上看、别往旁边看，直视正中间。”自称“魔术师”的催眠师语速放缓，吐字轻而利落、重音鲜明，“——你睡着了吗，斯特凡诺？”
帽匠的话音落下，房间内陷入一片沉寂。
办公桌另侧，年轻男人迟钝地点了下头，他的眼神有些轻微的放空，“是的。”
“真的吗？让我看看……先把你的手从警报器上移开。”很顺利，办公室的警报器设置在桌子的内侧，韦恩先生正将手从桌下移开，放到桌面上；座机在桌面的另一侧，他也没有去动，“很好。现在走到我面前来。”
斯特凡诺如他所说从桌后起身，杰维斯一边说一边往门边退去，对方随着他的动作，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帽匠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欣赏某种艺术品。
“……很完美。”他低声说，“就和我的爱丽丝一模一样。我看见了、你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粒沙子，克制又虚无、冷漠、视若无物，就像那时她最后留下的瞥视，包裹着虚假的谦和，内芯像是氧乙炔焰一样滚烫燃烧着，不屑却又碍于俗礼、放任自己束缚于这些无用的规则，真是可爱极了。
可是他们也许没有那么多时间了，甚至回不到仙境去了。
透过明亮的玻璃窗，车灯在城市的路面上连成一道长线，那些红蓝交织的警灯正逐渐向这里靠拢过来；他只能将“爱丽丝”先留下。但是、但是……正如仙境的存在需要一个爱丽丝，他也无法容忍任何一个爱丽丝拒绝他、就像之前的每一个一样。
帽匠抬手向门边作了个“邀请”的手势：“很好。今夜的景色很美，我们一起去天台上看看吧。”
这间房间本就在整栋楼的顶层，顺着楼梯走上天台不过是两分钟的事情。斯特凡诺用指纹开锁，推开那扇灰色的金属门，凛冽的夜风迎面而来。
韦恩塔是中心城区最高的建筑，站在这里，脚下的建筑群就像是一片积木玩具，如同蔓延的蛛网一般层层搭建在城市沙盘上，在浓重的夜色里向外伸展，淹没在遥远的地平线深处。
帽匠后一步走上天台，转身将金属门反锁。天台上的风声太大，他说话时不得不抬高了音量：“现在，走到那边去，站在墙边上。”
青年从他身旁经过，毫不迟疑地向天台的边缘走去。
“你走过的路又漫长、又辛苦，”催眠师的语气平稳而低沉。疯帽匠在抵达天台前问了些只能用是或否来回答的问题，佐证了他的某些猜想；经由那些精神上的小把戏，他窥破那层外壳，从这位爱丽丝的眼睛中读到与外表截然不同的、近乎割裂般的偏执；但没有关系——“你感到累极了。你真是厌倦了生命，对吧？
“是的。”
“现在你可以休息了，斯特凡诺。闭上眼睛、亲爱的，”疯帽匠热切地注视高台边缘的那道背影，年轻人白色的衬衣被猛烈的夜风掀起了下摆，质地顺滑的布料在周围鲜亮的霓虹灯光中隐隐泛起一层朦胧的亮光，“——你自由了。”
下一秒、天台的金属门被撞开，警方的作战人员涌入天台，一把按倒了站在中间的阿卡姆逃犯；
与此同时、还没等警员冲到墙边，那道白色的影子就像是被猎枪击中的飞鸟一般，无声地掉了下去。
从50层掉到地面上要多久？
韦恩大厦天台离地高度大概有160多米，根据自由落体运动，摔到地面上只需要短短的5.83秒。
风像刀子一样从脸上刮过，但其实掉下去的时候完全没有风吹过的感觉，失重感像是铁锤一样击中了他的大脑和心脏；
在坠落的一瞬间他就醒了，斯特凡诺感觉喉咙里像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塞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忘记了呼吸，大脑空白，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地面在眼前骤然放大——
突然，往下掉的过程停住了。
蝙蝠侠把斯特凡诺接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坠落到离地面不到一半的位置了。他们借着钩锁摆荡卸去一部分下落的冲击力，最后落在旁边一座低层副楼的露台上，耳机内警用的通讯频道里断续地响起声音，疯狂的帽匠已经被制服了。
接住一个从高处坠落的人让他的手臂此刻有些轻微的脱力、也许有拉伤；但男人没并有松开手，而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低头去看被自己平稳护住的弟弟：年轻人的眼神一片空白，落地之后没站稳差点摔倒、直过了好几秒才开始发抖——惊吓过度的典型应激反应。
斯特凡诺垂着头喃喃地说了些什么，声音太小了，没有听清；
但还没来得及仔细去听、年轻人突然笑出声来。
“哈哈——”
几近坠亡的剧烈刺激不可避免的让他四肢发冷、脸色泛白，斯特凡诺大笑了几声、又因为突然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再抬起头时，他的眼眶发红、呼吸急促，但神态看上去极其兴奋，就像是发现什么新奇事物一般往身边看——他好像根本没认出来旁边是什么人，也可能是不在乎、甚至可能根本没看见：“……好刺激。”他说，“真有意思。”
分享写的时候和亲友对话
我：我感觉这样这样好变态但是肯定很爽，多少精神有点不太正常
亲友：我感觉是你是不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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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看到这里的大家端午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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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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