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伯龙指尖那只微光闪烁的蝴蝶轻轻振翅，将外围闯入者的影像和声音片段传递回来。一个穿着不合身西装、满脸紧张雀斑的少年，正试图阻止身边那位如同移动小山般壮硕、披着猩红披风的虬髯大汉弄出太大动静。那大汉豪迈的笑声，即使隔着老远和蝴蝶的转述，也带着一种震人心魄的力量感。
“韦伯·维尔维特……还有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奥伯龙收回目光，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访客组合。Master，你怎么看？是打发走，还是……请进来‘喝杯茶’？”他瞥了一眼我们简陋据点角落里那几朵发光的“铃兰”，“虽然我们只有‘月光茶’。”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Rider组……他们主动靠近Caster的据点？是误入？还是有意探查？韦伯那紧张的情绪即使隔着这么远，我也能模糊地感觉到——像一团乱麻，充满了恐惧、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野心。但那位征服王伊斯坎达尔……他的精神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岳，厚重、炽热、带着不容置疑的王者威严。我的摄神取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只能感受到那股磅礴的气势，却无法窥探其内分毫。这对面对奥伯龙时如出一辙。高阶从者和这个妖精王，都是我的能力无法穿透的存在。
“请进来吧。”我做出了决定，声音平静无波，“既然来了，避而不见反而显得心虚。正好……我也想近距离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征服王。”更重要的是，看看奥伯龙如何应对一位真正的、气场强大的王者。
奥伯龙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或者说是看好戏的期待。他优雅地打了个响指。几只小蝴蝶轻盈地飞出据点，如同引路的精灵，在错综复杂的废弃管道和机械残骸间，为迷路的客人指引出一条通往我们“会客厅”的路径。
没过多久，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韦伯有些气急败坏的劝阻声由远及近。
“……Rider！都说了要小心！这里可是Caster的据点！那个杀人狂魔的巢穴！我们这样大摇大摆……”
“哈哈哈！小子，正因为是敌人的巢穴，才更要堂堂正正地拜访！偷偷摸摸岂是王者所为？”豪迈的声音如同洪钟，震得工厂顶棚的灰尘簌簌落下。
一道魁梧的身影率先踏入我们的“会客厅”范围，猩红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伊斯坎达尔那双炯炯有神的虎目瞬间扫过全场：中央那尊凝固着疯狂表情的吉尔·德·雷的“石像”，角落里简陋的“桌椅”，幽幽发光的奇异小花，以及……并肩而立的我和奥伯龙。他的目光在我身上略微停顿，带着审视，最终落在了奥伯龙身上，那份狂放不羁的神情中多了一丝凝重和探究。
韦伯紧随其后，看到我们，尤其是奥伯龙那非人的美丽和翅膀，时，明显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躲到了Rider宽厚的背影之后，只露出半个脑袋，警惕又好奇地打量着我们。
“唔！”伊斯坎达尔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他无视了韦伯的拉扯，大步流星地走到我们那张铁板“桌子”前，毫不客气地拉过一个水泥墩坐下，那墩子在他身下显得格外娇小。目光灼灼地盯着奥伯龙：“喂！那边的妖精！还有这位……嗯，魔力感觉很奇怪的小姑娘！你们就是新来的Caster组？那个石像，就是被你们干掉的上一任？”
他的开场白直接得近乎粗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仿佛他才是此地的主人。韦伯在后面急得直跺脚，却又不敢上前。
奥伯龙脸上那完美的、王子般的笑容没有丝毫动摇，他优雅地行了一礼：“晚上好，伟大的征服王伊斯坎达尔陛下，以及您年轻的御主，韦伯·维尔维特先生。欢迎光临寒舍，虽然这里确实简陋了些。”他直接点破了Rider的真名！
韦伯的脸色瞬间煞白，失声惊叫：“Rider！他、他怎么知道你的真名？！”
伊斯坎达尔却只是浓眉一挑，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声浪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你这妖精，不仅长得漂亮，眼力也相当不错嘛！一眼就认出了本王！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奥伯龙，似乎真名的暴露反而让他更加兴奋。
奥伯龙笑容不变，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陛下横扫欧亚大陆的伟业，以及您那独一无二的豪迈气魄，如同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想不认出都难呢。至于情报……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道消息’罢了。”他巧妙地避开了信息来源，将一切归功于对方“耀眼”和“小道消息”，既恭维了对方，又维持了自己的神秘感。这半真半假的谎言，被他运用得炉火纯青。
“至于我们，”奥伯龙侧身，示意了一下我，“这位是我的御主，桑默·奈特。至于我……”他微微停顿，蝶翼轻扇，洒下点点星芒，“……正如陛下所见，是服务于Master的微不足道的Caster，您可以称呼我为奥伯龙。”
他没有报上真名，那个甚至作为御主的我都不知道的真名，只说了“奥伯龙”这个名字。在泛人类史中，“奥伯龙”可以是真名的一部分，如妖精王奥伯龙，也可以只是一个称呼。
他狡猾地利用了这个模糊性，既回应了对方，又隐藏了最关键的真名，和职阶秘密，虽然我也不知道他真正的阶职是什么。但这符合从者保密的常态，也符合他“骗子”的本质。
伊斯坎达尔的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好奇：“桑默·奈特？奇怪的名字，奇怪的魔力……不像是魔术师，倒像是……某种更古老、更直接的东西？”他粗糙的大手摩挲着下巴，似乎在品味我的魔力性质。我的摄神取念依旧无法穿透他，只能感受到那股磅礴的王者意志。
“陛下过奖了。”我平静地回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绷，“只是一些家传的小把戏，不足挂齿。”我学着奥伯龙的风格，避重就轻。
“家传小把戏能瞬间把前任Caster变成石头？”伊斯坎达尔指了指中央的“石像”，虎目中精光一闪，“本王虽然欣赏直来直去的战斗，但也不得不承认，你这手相当利落！不过……”他话锋一转，气势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你们继承了Caster的位置，是否也继承了那个疯子留下的‘恶业’？冬木市最近发生的那些令人作呕的事情，与你们有关吗？”
终于问到了核心！韦伯在后面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我也感觉到奥伯龙的气息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工厂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奥伯龙脸上的笑容淡去，换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沉重和无奈的表情。“陛下明鉴。”他微微垂首，声音低沉，“我们降临此地时，那位‘前任’的疯狂行径已然发生。我们无法改变过去，只能……尽力阻止未来的悲剧。至于那些恶业……”他抬起头，蓝眼睛里闪烁着真诚（？）的光芒，“……我们虽非始作俑者，但既然继承了此位，便也背负了这份因果。这是无法逃避的责任。”
完美的甩锅加道德绑架！
既撇清了具体罪行，又承认了“继承”带来的责任，还把自己塑造成了“阻止悲剧”的无奈承担者。
这演技，简直可以拿奥斯卡！
伊斯坎达尔死死地盯着奥伯龙，仿佛要穿透他那张美丽的面具，看穿其下的真相。那股无形的王者威压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连我都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奥伯龙却依旧保持着那副沉重而坦然的姿态，与征服王进行着无声的对峙。
几秒钟后，伊斯坎达尔突然爆发出一阵更加洪亮的大笑，打破了凝重的气氛：“哈哈哈！有趣！实在有趣！你这妖精，说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比那些只会玩弄阴谋的Assassin有意思多了！”他用力拍了一下铁板桌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震得那几朵发光小花都颤了颤。
“本王虽然讨厌遮遮掩掩，但也不得不承认，你是个有意思的对手！”他站起身，猩红披风一甩，气势惊人，“那些恶业，既然你们认了，那就要承担后果！本王期待在战场上，看到你们如何为自己的‘责任’而战！小子，我们走！”
他招呼了一声还在发懵的韦伯，转身就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毫不拖泥带水。
“等等，陛下。”奥伯龙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优雅从容，“临别之际，可否满足一下在下的好奇心？您……似乎并不排斥与我们这样的‘恶名背负者’交谈？甚至……有些欣赏？”
伊斯坎达尔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豪迈的声音在空旷的工厂里回荡：“恶名？功业？那不过是后人涂抹的油彩！本王一生行事，只问本心！你身上的谜团，你眼中燃烧的东西，还有这份敢作敢当的态度……比那些道貌岸然、躲在暗处的鼠辈，更合本王的胃口！战场再见吧，谜一样的Caster组！希望你们能带给本王足够的惊喜，而不是像那个石头一样，一碰就碎！哈哈哈！”
笑声中，征服王魁梧的身影消失在工厂的阴影里，只留下惊魂未定、匆匆对我们鞠了一躬（大概是道歉？）就追出去的韦伯。
工厂内恢复了寂静。只有那尊吉尔斯的“石像”在幽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觉后背有些发凉。刚才伊斯坎达尔那纯粹的、如同太阳风暴般的王者威压，比任何黑魔法都更让人心悸。
“真是……如同飓风过境般的王者啊。”奥伯龙感叹道，脸上又挂起了那种熟悉的、带着算计的笑容，“不过，他最后的话，倒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掩护和……期望值管理。”
“期望值管理？”我疑惑地看向他。
“他期待我们‘敢作敢当’，期待我们‘在战场上承担责任’，期待我们能‘带给他惊喜’而不是‘一碰就碎’。”奥伯龙的笑容变得狡黠，“这意味着，在即将到来的围剿中，这位征服王很可能不会一开始就对我们下死手，反而会给我们一个‘表演’和‘挣扎’的机会，看看我们到底有多少斤两。这种‘期待’，就是我们的生机之一，也是……制造更大混乱的契机。毕竟，一个想要看戏的征服王，是不会允许其他人太快把‘主角’干掉的，对吧？”
他走到我身边，看着征服王离去的方向，蓝眼睛里闪烁着幽光：“而且，他亲口承认了我们的‘恶名’和‘责任’，这等于变相在联军中帮我们坐实了身份。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讨伐‘罪恶的Caster组’，是名正言顺的了。”
他转过头，对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所以，桑默，你看，‘被围剿’的好处，是不是又多了一条？连‘观众’都开始期待我们的‘表演’了呢。”
我沉默地看着他。这个妖精王，不仅算计敌人，连敌人可能的反应和心态都算得清清楚楚，甚至能将其转化为对自己有利的条件。伊斯坎达尔的拜访非但没有打乱他的计划，反而成了他剧本中一个有力的注脚。
“疯子……”我低声重复了之前的评价，但这一次，语气中少了质疑，多了几分复杂的认同和……一丝对即将到来的风暴的、病态的期待。
奥伯龙只是轻笑，指尖的小蝴蝶翩跹起舞。
“承蒙夸奖，My Master。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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