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濑遥第一次见到松冈凛是在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早晨。
教室里的暖气口总共有两个，都安在天花板的中间位置上，本就没多大用处的暖气甚至扇不到后排靠窗的位置，墙壁漏风一般时不时吹出一丝刺骨的寒风，七濑遥缩了缩脖子，将半张脸埋进了一边的臂弯中，照常说这种天气他可能一整天下来都不会支配他的任何一个身体部位做出动作，但在听到班上有新来的转学生时，他还是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站在台上的人。
什么啊，好亮眼的笑容。
“松冈同学的成绩非常优异，大家要向他学习……”
……
今年岛国的气温是不是比以往更低了。
七濑遥抽出一只手揉了揉发酸的膝盖，盯着窗外雾蒙蒙的一片，半晌后他的思绪仿佛也跟着缥缈的雾气陷入了空白，周围的声音都模糊在一片水汽中，朦胧着什么也感受不到。
右边传来很轻的椅子的拖动声，起初七濑遥并没有在意，教室里混杂的声音在他耳中早已成了无需在意的背景音乐，他只要听好自己的心跳声就好了，听好他沉寂跳动的心脏发出的翻滚的血液声。
好快，七濑遥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的心跳快的不正常，是因为什么。
烦躁吗，那又是因为什么烦躁。
他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指，睁眼便看见以往并没有人的位置上，坐了一个干净利落的男生，一头微长蓬松的红发，还有一双仿佛正在闪着光的红色眼眸。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眼前看到的一切，就看到刚才还打着愣盯着他的人通红着脸转过头，片刻后仿佛又意识到什么一般转回来看着他，笑着道：“我叫松冈凛，你叫什么名字？”
……
三好学生。
七濑遥下意识收回视线，手指无意识的翻动中手下的书本，静默半晌后回复道， “七濑遥。”
“那，七濑，”松冈凛将身体往里挪动了几分，脸上有些兴奋的问道，“你喜欢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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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松冈凛转学后的第一件受挫的事，大概就是遭到了新同桌的冷淡，按理说喜欢喂养小动物的人应该很热情才对吧，“简直不合逻辑。”松冈凛小声嘀咕，他一回想起刚才惨不忍睹的那一幕，就总感觉背后发凉，不不不，这绝对不是他转学后第一件让他感到受挫的事，而是他十七年来交友中的第一件。
“和你无关。”再怎么说，这样的话还是太过于不近人情了，松冈凛叹了口气，不自觉的又将眼神挪到了一旁睡觉的人身上，整整三节课应该都是闭着眼睛的吧，不可思议，完全不听课真的没关系吗？
松冈凛转了转指尖的笔，索性直接拖着脸光明正大的打量一旁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人偏蓝黑的头发，衬的他整张脸的肤色有些偏白，不过在他的印象里，七濑遥站着的时候身体看起来也并不孱弱，甚至比大部分正常男生的体型要好看的多，五官也很端正，怎么说呢，总体看起来非常的…纯情……
什么词汇啊……
松冈凛回神叹了口气，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不失望是假的，他这个新同桌和他想象中的差了太多了。
上午的课程很快结束，松冈凛被这天气折磨的昏昏欲睡，终于在他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听到了下课铃声，他从书包里摸出几张纸币，还没起身，里座的人就背着书包绕过他从后门走了出去。
这人什么时候醒的？
松冈凛收回目光，把钱揣进兜里，随着众多学生很快挤到了便利店，午休时便利店门口人挤成了一团，松冈凛凭借着身高优势很快买到了一个纳豆三明治，走之前他打量了几下还堵在门口的一群学生，在确定人群中没有他想见的那个人后才又揣着面包离开。
他本想着午饭就在教室里解决，但是还没等到走进教学楼，几个眼生的女生便挡在了他面前，美名曰是一起吃午饭，互相了解。
虽说交友这一块确实是他的强项……
松冈凛捏了捏兜里的三明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今天中午约了朋友。”
“哎，真遗憾……话说松冈同学刚转学就已经有约了吗？”
“嗯，下次再约吧。”
松冈凛默默转过身，虽然骗过了这几个人，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啊！
禁止入内……
松冈凛贴着墙根走到上次的小路上，禁止入内的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谁端端正正的立在了正中央，不过这一次他是不敢再把这玩意儿扔一边了。
确认自己周围没人后，松冈凛小心翼翼贴着墙壁走了进去，这几天天气比上次他来时还要冷一些，这会儿也不怎么下雨，脚下的泥土被冻地铁紧，倒是比之前好走了许多。
虽然松冈凛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儿，不过，这么大的学校，他好像也只有这个地方稍微了解那么一点，但总之这里也是别人的领地就是了。
正想着，松冈凛又听到了几声细碎的猫叫声，还有就是，他那个一整天下来只说了两句话的同桌的声音——“别抢，都有吃的。”
松冈凛下意识止步，他本想着跟人正经点打个招呼，但是一想到今天上午他俩为数不多的对话，就默默站定了没吱声。七濑遥大概养了五六只猫，两只黄色，一只白色，一只花色，还有什么颜色来着？松冈凛掏出兜里的三明治，打开包装后咬了一大口，又偷偷往里挪了几步，在拐角处小心探出一个头，五只猫，还有一只是……
“喵——”
被发现了，一只黑猫。
好厉害的嗅觉，一人一猫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互相对视，松冈凛时不时还咬一口手里的三明治，好在那只猫并没有排斥他，和他对视了半晌后便摇着尾巴又蹭回了七濑遥的脚边。
午休的时间还早，松冈凛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甩了甩已经空了的包装袋后，最后看了一眼墙后的景象。
刚才喂猫的人正靠在墙上，手里拿着盒饭不知道正在想什么，半天才夹起一口饭菜塞进嘴里，松冈凛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才发现盒饭里居然装了满满一盒鱼肉！
什么啊，这家伙才是猫吧！
猫妖！
松冈凛是在教室里午睡的，第一节课他昏睡了半晌，虽然这并不是他本意，但在没有书的情况下让他听一整节国语课还是有些困难，七濑就更别说了，这人第一节课差点没赶上，看样子明显是睡过头了，不过这也丝毫没影响他的睡意，愣是埋着头又给下午的时间睡过去了。
下午放学后他倒是没有什么安排，这个点吃晚饭的时间也有些过早了，大部分学生这会儿应该都在参加一些社团活动，松冈凛思索了片刻，想着去体育馆碰碰运气找找篮球社团的活动办公室，身旁不知什么时候便凑上来几个男生，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勾着脖子问道：“松冈，去打篮球吗？”
这群人他固然是不大眼熟的，他回应的时候七濑遥正好背着书包从一群人的身后走过，松冈凛无意识多看了几眼，思绪也有些飘脱，是去喂猫吗？还是回家了？
“一起来呗松冈，长这么高不打篮球也太浪费了吧！”
男生之间的友谊一般来说来得还是很快的，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互相搭着便往球场走去，松冈凛本就是个爽朗的性子，几个男生也不是腼腆的类型，片刻几人就称兄道弟地打成了一团。
“ 接球！”内线正一对一的防守，松冈凛在三分线外接过出的球，毫不犹豫的起跳投篮，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稳稳的砸在篮板上，反弹进入框内。
“打的不错嘛，松冈！”松冈凛跟队友笑着碰了碰肩，场内现在是分了三组，五个球轮流下场的方式，松冈凛撩起衣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身防守时看见一个身影停滞在体育馆的入口处，那人在接收到他的视线后快速消失在了门外，他顿时有些愣怔，甚至在队友断球后没接到正在空中飞传过来的球，他回神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拨了一下有些汗沁的刘海，“对不起啊，刚才有些走神了。”
那个人是七濑遥。
松冈凛这边几个人都处于进攻性比较强的小前锋，几次投球未果，自然也就失了球权，反观对面人高马壮的几人，将内场的篮板被压的死死的，不一会儿他们便被打下了场。
松冈凛拧开瓶盖灌了口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个，七濑同学，人怎么样？”语罢他又觉得有些不妥，正琢磨着怎么开口，一旁的人便拍了拍他笑道，“你是不是被七濑甩脸色了？没事，他就是这样的人，没有针对你。”
其余两人也懒懒的附和着啊，“七濑啊，他可能不太在意学校的事吧，”顿了顿那人又道，“同班两年，我没有见过他除了面无表情以外的其他表情！”
几个人不约而同笑出了声，不一会儿便又聊起了其他的话题，松冈凛有些沉默的攥紧了手中的水瓶，目光再次扫过体育场的入口处，什么人都没有。
七濑……
“早上好！”
“早！”
松冈凛在下课铃响起来的瞬间卡点进了教室，他正松了口气，转头却发现七濑的位置上居然还是空无一人，原来七濑是会迟到的啊，这样看来，这人倒也没有这么不近人情了。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七濑遥是上午第三节课的时候才赶来的，任课老师届时正在讲课，被突兀的开门声打断后也倒也没说什么，从后门光明正大进入的人也没有出声。看到来人后正讲课的老师拿起书继续讲着自己刚才未完的课，这样的一幕落在松冈凛眼中倒是变得尤为刺眼，这人怎么回事，他是怎么做到在任何人眼中都变得无需在意的。
明明他看到的人比任何一个对他的描述都要鲜活。
松冈凛胸口仿佛淤积了一股闷气，他清楚他这样的感受全然来自七濑遥，来自那个任何人眼中都无需在意的人，可即便他再清楚不过，却依旧不知该如何解决这种情绪的产生，他在因为七濑遥而感到难过吗？
3.
世界对我来说，是个程序化运转的机器。
世界运转的原动力是什么，我不清楚。
我清楚的是，人们喜欢说着那些所谓让人自由的言论，却无形中又约束着人类自我的中心而变得不自由，我的人生便是在这样的不自由中开始的。
从我的出生开始，乃至我的整个人生。
我知道，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有一套程序化的标准方案，譬如讨好他惯用假笑获取利益的父亲，譬如和所有人同龄人打好关系。
因为一切都是程序化的，所以他可以掌控，掌控他程序化的人生，掌握他彻头彻尾的不自由的人生。
所有人都只会为了谋取利益，哪怕是一个轻微的举动，哪怕是一句状似无意间的玩笑。
但是这样的理论被打破了。
被一个没有人在意的“自由”的人。
“松冈，老师叫你……”
松冈凛回神，后知后觉地发现整个班都在盯着他看，讲台上的老师瞪着一双眼，怒道：“才转学第四天就这么嚣张，你要不得了了！”
“抱歉老师，”松冈凛起身弯了个腰，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昨晚我母亲生病了，我照顾到凌晨，刚才是在没忍住……抱歉。”
闻言老师也是一愣，满脸心疼的就招呼人坐下了，还关心道，“实在困，趴着睡会儿也没关系的。”
“谢谢老师。”
松冈凛叹了口气，这招他着实是屡试不爽，不过这样的方法用多了也不成，没想到刚转学来便遇上这样的事，是被七濑传染了吧。
正想着松冈凛往旁边看了一眼，恰巧便对上七濑遥打量他的双眼……
……
怎么回事？！
松冈凛猛然转过头，耳尖甚至都有些发烫，这人为什么要盯着他看啊？？！
“呃，怎么了吗？”松冈凛搓了下大拇指，瞄了一眼身旁的人。
只见七濑遥将头侧到了一边，虽说看不到脸上什么情绪，但是耳尖明显已经红透了，
这家伙……
松冈凛将身体往里挪动了几分，小声问：“是有什么事你不敢说吗，”他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补充道，“没关系，你说吧，我们这个位置她看不到的。”
“不是，”七濑遥有些无言，但他明显能感受到一旁的人现在的态度极其地认真，“我没什么想说的。”
松冈凛看着他拿出物理作业，旁若无人的埋头写题，一时间有些震惊，许是刚才的对话让他也大胆了许多，松冈凛摇了摇笔，提醒道，“喂，七濑，现在是国语课。”
虽然七濑遥并没有抬头，但是松冈凛还是眼尖的发现这人笔尖有一瞬间的停止，但也只是一瞬间。
七濑遥随意应了一声，片刻后又补充道：“不想听。”
“这样啊……”松冈凛若有所思地转过头，不一会儿又转头看向他，“七濑，你原来不是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睡觉啊。”
七濑遥转头看他，冷冷道：“你原来不是老头级别的三好学生啊。”
“真厉害…居然还会怼人……”松冈凛下意识喃道，不过在看到面前的人瞬间拉下来的脸后，他才发现自己居然给心里话说出了口！
“不是不是……”
“……”
什么啊，他们两个到底对对方都有哪些误解啊。
七濑遥叹了一口气，他手上动作不停，可认真观察的人都能发现这人笔上的动作明显慢了两倍，主要是一旁的视线实在是过于无法忽视了。他眉角一跳，终于再也忍受不了那种要将人灼穿的目光，他放下笔冷眼望去，就见他的同桌迅速别过头，掩耳盗铃一般拿起国语课本立在眼前，可即便这样，那张脸上始终压不下的嘴角还是暴露无遗。
傻子一样，他之前是怎么会认为这样的人是三好学生的……
“喂，七濑。”
教室中充斥着嘈杂的声音，窗台是此起彼伏的蝉鸣，七濑遥拿起笔的手顿住，没什么心情的等着对方的问题。
“七濑。”
为什么不直接说完，七濑遥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正想说点什么，就看见松冈凛趴在桌子上，冬日少有的阳光打在那个红发男生的脸上，那个人在他转来两天的时间内漏出少有的一瞬间的安静。
“七濑，我可以叫你遥吗？”教室中的嘈杂从未停止，而在这些声音中，松冈凛说的话他听得格外清晰。
日光随着树叶的晃动而变得斑驳不清，落在七濑遥脸上的那些点缀也不停的变换着方位，直到一层阳光照进那个人的眼中。他的声音跟以前差距不大，冰冷中带着些懒散的异味，可在松冈凛听来，却格外的不同，因为那个人跟他说“好”，他用手遮住刺过来的光线，他知道，那一瞬间的阳光比往日都要耀眼。
上午放学的时候，七濑遥依旧走的很快，不过和昨天不同的是，这人临走时通知他了一声，在他问出“走了吗”三个字后，七濑遥仿佛心情颇好的应了一句，虽然只是他自诩的心情好罢了。
松冈凛拿出课间便买好的面包，在拒绝第四个邀请他一起吃午饭的请求后，灰溜溜的顺着小学楼外墙摸到了那群猫的窝，他本想着来这躲躲那群女生的热情，结果出乎意料的事，墙后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今天不在吗？
松冈凛有些奇怪的蹲下身，摸了摸那只凑到他跟前的黑猫，问道，“你主人呢？”
等了一会儿无果后，松冈凛干脆掏出面包吃了起来，后墙几只猫好像都比较怕生，几个缩在一团冲着他喵呜了半天，只有这只黑猫对他反倒比较亲近。
松冈凛打量着四周，才发现墙后居然有一个小门，他试着伸手推了推，发现门已经被上锁了。他把吃完的塑料袋塞进口袋里，挠了挠黑猫的下巴，有些好笑的道：“你和你主人性格怎么差这么大。”
“唔，七濑……不对，遥就不会像你这么亲人。”
身后传来不小的脚步声，松冈凛有些僵硬的回过头，两双眼睛对视后，他看到墙角处的那张脸上不是惊讶或是其他的情绪，而是深深的厌恶和排斥。
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松冈凛有些慌乱的起身，七濑遥走到猫窝前，放下手中的猫条，转身快速往外走去。只是这条唯一的窄道被频频退后的松冈凛挡严严实实的，根本无法过路。
七濑遥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面色不变，冷声道：“让我。”
而这两个字不知怎么的触及了面前这人的逆鳞。那张一贯带着笑意的脸肃地沉下来，他的眼中充满了疑惑，一手撑在了面前的墙壁上，俨然一副不让路的无赖模样。
七濑遥的耐心彻底告磐，他伸手想要将人推开，却被人反手压在了墙壁上，侵略性极强的嗓音带着不理解的困惑，极度压缩的距离更是带上了厚厚的旖旎的气息，可偏偏那人毫无察觉，压着他的手臂将身体靠得更近。
“为什么是这个表情？这种事被人发现很难以接受吗？”
七濑遥抿着唇没吱声，但是脸上的表情显然代表了一切。
两个人几乎是紧贴的姿势了，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样奇怪的暧昧气氛，七濑遥伸手抵在胸前用力向外使力，想要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可事实却并不如他所愿。
恰巧这时，头顶传来的声音再次逼问他：“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松冈凛的声音不自觉的带了些冷意，而眼见挣脱不开，七濑遥放弃挣扎地垂了下手，眼皮耸拉着默不作声。
双方的沉默下只有一旁的猫时不时发出三三两两的叫声，半晌松冈凛退了半步，同时松开了握住七濑遥的手，“你走吧。”
面前的人如释重负般急速从他身边穿过，而松冈凛只是盯着自己抓住那人的那只手，眼中闪过一片暗色，他在生气。
自己是因为什么生气？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那个中午不愉快的经历，松冈凛叹了口气，他知道是自己过于矫情了，明明像七濑遥这样的人，短暂的示好是不会打动他的，只是他那天上午和那人短暂的融洽关系也尽数成为了泡影，一切都要从头来过。
松冈凛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倒在课桌上埋头睡了过去。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七濑遥竖起一本课本，目光不停的落在身旁那人的后脑勺上。
松冈凛一觉睡到了下午六点钟左右，届时教室里的人差不多已经走完了，他撩了撩刘海，有些不爽的收拾起课桌，“睡到现在，怎么都没人叫我？”
他懒散的转身，发现七濑还正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看着什么书，诺大的教室只剩下了两个人，松冈凛一阵无言，半晌才开口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这是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他们两个说的第一句话。
七濑遥没回答，只是拎起书包头也不回的道：“学校还有二十分钟关门。”依旧是一副不留情面的冷淡模样。
教室的窗帘拉得严实，只透进了小许昏暗的阳光，急速跳动的心脏冲撞着松冈凛的头脑，他看着七濑遥即将离开的身影，不由来的慌张，张口喊道，“遥！”那人的脚步一顿侧过身来，淡淡的看着他。
“你是在等我放学吗……不是，”松冈凛将手指插进后脑勺的发丝中，顿了顿道：“谢谢啊，差点回不了家了。”
“不是，我只是想晚点走而已。”
又来了。
界限分明的距离感。
松冈呼吸沉重了两分，他三两步追上面前转身离开的人，可等他刚抓起那人垂在身边的手，七濑遥便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毫不客气地甩开了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
“……”
七濑遥退后两步，他面上表情不变，只是声音带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抱歉…我……”
“为什么？”松冈凛收回自己悬在半空的手，虚握了几次后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喂猫，球场，名字，等我放学……”
窗外的冷风将玻璃窗吹的咯吱作响，松冈凛的声音无法避免的落在了这些嘈杂中，七濑遥再次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直到整个背部撞到了门边的墙壁上。
“你明明是个有感情的人，为什么每次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风声渐息，一切都变得寂静，身前的人嘴唇微张，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而也仅仅因为这几个字，让他的心脏再也无法遏制的抽痛起来，松冈凛终于清楚的知道，这个人在以最□□直接的方式，将他赶出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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