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闻这任景王眼高于顶,多少貌美儿郎,青年才俊,挖空心思,争奇斗颜,都被她拒之门外,都为之泪洒心碎。哪个天皇贵胄不是三夫四郎的,唯独她,年方十九了,身边连个爱宠都无,也不知,究竟何方神圣,才得以入其法眼?”
“此番秀郎大选,听闻也是新任曌帝忧景王终日著书,思虑过重,一手为其张罗,亲自为其把关,甚至不惜将秀场搬到自己的凤鸣殿,以期寻几个好男儿,为这个最看重的妹妹排忧解闷。可那秀郎花名册,景王连翻都未曾翻开。”
“看来,我等此番是白跑一趟了?连诸位贤兄这般才貌过人的玉山之辈都作如此说,我这等朽木之资,恐怕殿上面选时,要见笑于大方了!”
“欸,贤弟也莫要太过妄自菲薄了!身为男子,德行才是首要。贤弟可是赫赫有名的灵都第一贤男,该当对自己更有自信才是。
“说得有理。依我看,景王这般志在四方,笔录十洲的大女子,自然不拘于小情小爱,不将那些个过眼云烟般的如花皮囊,那些个难登大雅的雕虫小技,放在眼里。还得是一位柔睦解语,恭顺端稳,持家有方的贤夫良父,才堪匹配!来日里,贤弟若得了景王青眼,夫凭妻贵,还盼提携一二,莫要忘了昔日情谊!”
“借贤兄吉言。愚弟虽不才,可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易堕忮忌的怨夫,若有幸高飞,自然是会为各位贤兄穿针引线……”
……
“这笑,这舞衣,这香囊,都是小爹精心为我挑选的……小爹百无一用,都能以此获母君盛宠,我的容颜更甚于小爹……必能让景王着迷……哪怕当个侍君,也值当了!”
……
“相师都说我是上佳的旺妻宜女相,配上这英姿勃发的剑舞,我不信打动不了景王!”
……
储美阁中,各有算计的秀郎们,在自己分到的房间里,或是互相闲谈,或是窃窃私语。
没有哪个秀郎不想博得景王的欢心。
景王妘天游虽年龄不足,还未领职,但依着曌帝的爱重,待其加冠后,必会委以重任。
且景王其人,封地富饶,近于王都,文武双全,功勋卓著,又淡泊名利,不为上所忌,实在是妻主的极佳人选。
传闻她阴晴不定、挑剔多疑、喜新厌旧,且颇有些怪癖,以至于府上门客总待不长久,过一阵子便要换一批。
但那有什么要紧?似她这般一直立于高处的大女子,难免有些脾气,有些怪癖的,作为男子,顺服是重要的美德,忍一忍,一辈子便过去了,胜过随便寻些普通女子,得不到多少好处,依旧免不了受气。毕竟,人无完人!
此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是要好好打听、准备,若能被看上,可是荣耀全族的事!
他们自以为声音够低,隔墙不闻。
孰不知,这些话早已一字不落地落进秋璃耳中。
作为一只修行有成的灵狐,只要他想,方圆百里生物的声音和气息,他都能探知。
本以为新帝大张旗鼓地为景王选秀,自己的竞争对手多少值得警惕,打听了一番后,他却不由生起轻蔑之心:就这?都是狐族玩剩的把戏。
论引人的美貌和手段,谁能比过狐族?
何况,他还是景王……不,是阿游放在心尖,恋恋不舍的初恋情郎,皎白月光!
可不是他自夸自恋,阔别三载,景王写下的话本中,那些个俊俏郎君,都有他的身影,这不是不忘旧情,能是什么?
即便她文字间,对他的影子人物怀有怨恨,但那也是因爱生恨,更见爱之深切!
虽然当初是他有错在先,听信谗言,离她而去……不过,只要他诚心赎罪,假以时日,她必能谅解自己,放下心结。
他一面用玲珑牛角梳打理着灿烂火红的长发,一面端详着镜中绝美的容颜,绽开了势在必得的笑。
秋山别艳,琉璃笼烟。
这便是……“秋璃”这个化名的由来。
她曾这般赞美他的容貌。
她还说,他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
她还说,他气质出尘,令人见之忘俗,恍如山中隐者,世外谪仙。
她还说,他笑时满室生辉,如春阳融雪,低落时,教人想起木叶飘零,倦鸟求巢,疼到心里。
她赋予他叫自己阿游的特权。
她记得他喜爱的每一样东西,记得他所有特有的习性,还曾以金尊玉贵之躯,亲自为他绘制折扇,设计护符,烹调小食……
如此情意,岂是小小误会,区区三年可以磨灭?
尽管……族长为了践行新修的《狐精婚恋法则》,在他身上下了咒,掩去了他五六分美貌,敛去了他真实的气息,禁止他对人类展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这点程度,是决计不会阻碍他的阿游再次认出他,再次恋上他的!
他的阿游,虽爱慕美色,但也绝非那般肤浅至极之人,不会只爱他的皮囊!
他与阿游之间的回忆与羁绊,是无人可以替代、抢夺的珍宝!
他会等,等阿游回心转意,回来践行那些海誓山盟。
他会打败其它野男人,让阿游立他为正夫,亲自为他掀开红盖头,亲亲热热地唤他原本的名字——
荭烟。
阿游……他的阿游一定能认出他,他与阿游的爱一定能通过族长的考验!
他会证明,狐精与人类之间亦有坚不可摧的爱恋,而不只是露水情缘!
……
秋璃充满期待地等到了殿选那一天。
他的号排在最末,但他丝毫不担心。
眼见前面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走出来,甚至脸色惨白地被拖出来,他的期待、兴奋之情更甚。
他就知道,阿游决计看不上这些野男人!
他也听见了,阿游可是毫不留情地奚落了他们,将他们扫地出门!
“什么灵都第一贤男?一介只会扫洒刺绣,背诵《男德》,丝毫不通风雅的无趣俗物罢了!仅仅是做了男子分内之事,有何值得吹嘘?你那贤名,怕不是买来的吧?”
“你是监察史之子,怎的还知法犯法,监守自盗?本王与皇姐的事,也是你能随意打听、议论的?得知本王对此番选秀不感兴趣,便将主意打到了皇姐身上?一进殿便左顾右盼,眼波乱飞的,没个正形,皇姐便是闭着眼也不会选你!——行了,莫要狡辩了,被你买通的侍从已经招供,你便去牢中陪他吧。”
“大司农她高大健硕,豪迈爽利,怎么会有你这样弱不禁风,扭扭捏捏的儿子?殿前倒地,仪态尽失,实在扫兴!——皇姐,请你传令,将这废物下放乡间,好好种一两年地,磨练磨练。”
“大胆!竟在本王面前舞剑?你可知本王最厌弃刀兵之声?谁教你擅作主张,表演这样的才艺?来人!拖下去,杖二十!”
“荒唐!这般龌龊的香料,你也敢带入宫中?这般薄透的衣料,你也敢穿到殿上?歪门邪道,轻浮不堪,令人作呕!来人!拖下去……”
……
阿游就这般干脆利落地赶走了一百零五位待选的秀郎。
她必定会再赶走第一百零六位、一百零七位,独独留下他。
果然,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他都是她的唯一!
秋璃原本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听到,他的阿游一反常态,用无比轻柔的声音,对一百零六号说道:
“这身天水碧,很衬你。”
“衬得你愈发气质出尘,令人见之忘俗,恍如山中隐者,世外谪仙。”
“你的笛声也甚妙,闻之如松风过林,轻烟摇曳……便赐你名为'松烟'吧。”
“原来你是北地的护林人?怪道有如此返璞归真的气息。北地的森林莽莽苍苍,高阔壮美,确能洗去人间尘俗。”
“只是,本王实在不忍你终身困于那天灾频发,动荡不断的苦寒之地。”
“往后,你便留下,当我的专属乐师,夜间为我奏乐,解我难眠之苦,如何?”
“不,你莫要自卑,我是我挑的人,我说你配得上,你便配得上。年纪大些有什么??碍?你这样的人材,莫说是二十三了,二十五也没甚么要紧。倒比毛头小子们沉稳许多。”
“这是我亲绘的山水折扇,绘的是梦中仙境之山水,梦中还有一渺茫身影,遗世独立,如鹤掠空,醒来遍寻不得。今日见了你,才悟到,冥冥间一切皆有安排,你便是梦中那人,你合该是这扇子的主人。”
“你便收下它吧,当作是物归原主。不必跟我见外,往后,我的景王府,便是你的家。你想要什么,便同我说。你说好么,烟烟?”
“你同意便好。我这就着人领你去我府上,你先挑一件喜欢的客房住着,我回去再为你添置物件……”
……
秋璃觉得自己要疯了。
怎会如此?!
他的阿游,怎么可以随意送手绘的折扇,给别的男人?她不是说过只会画给他的么?
她怎么可以夸别的男人气质出尘,世外谪仙?她怎么可以把赞美他的话,原封不动地对另一个男人说?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叫那个野男人“烟烟”!这不是她对他荭烟的专属爱称吗?
她还说,那个人是她梦中人,让她把自己的家,当成他的家?
这话,她都没对他说过!
秋璃愤恨地盯着手持山水折扇从他面前走过的一百零六号。
阿游对他如此另眼相看,如此优待,他还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死人脸,真装,真虚伪!
他的长相也不怎么惊艳,也就比前面那些丑男好那么一点点,比起他这只美狐,简直寡淡得如同泡过八遍的茶!
而且他已经二十三了,比阿游还大上两岁!真不知这老男人有什么好!虽然他上百岁了,比阿游大更多……但那是完全不同的!狐精青春永驻,怎能跟花期极短的普通男人比?
不就是会吹个破笛子吗!
他也可以学!
野男人,别想得意太久,别想分走他的宠爱!阿游一定只是觉得他有些小才华,只是同情他生活不好,才勉强留下他的!阿游对他一定没什么真情,一定!
……
好不容易平复些心情,秋璃又被第一百零七位刺激到了。
备注:因为作者懒得想那么多不同名号,所以设定了这个王朝每一任皇帝都称瞾帝(音同照),每个王也都沿袭前代有的一些名号,历史记载就说“xx任xx王如何如何”这样……所以路人才会说“这任景王”“新任瞾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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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选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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