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人太久不坐车的话,乍一坐车是很容易晕车的。
我以为我早就在赛格先生人神共愤的车技里克服晕车了,但此时此刻如浪潮般席卷而来的呕吐欲让我再次回忆起和大堆书籍挤车斗的时光。可惜我坐的车不是那辆破皮卡了,所以也没有车斗供我避难,说实话我宁愿去闻那些新书的油墨味呢!
我用手紧紧巴着车窗,大口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拼命压制着呕吐的**。
“可怜的女孩,你需要喝口水吗?”
感谢格温女士从她的方向盘上分出心来关照我,但此刻头晕目眩的我实在分不出精力来回答她。
是的,这是格温女士和我的一次小小的旅行,在霍格沃茨开学前。
格温女士成功把我从那间压抑的阁楼里捞了出来,或许我们可以乐观地猜测她在格林家的地位有一些显著的提升。
“我们要去哪里?”我已经过了只要能出门就会感到快乐的年龄,所以我的理智迫使我在出门前发问,“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比如是你的生日什么的?”
“总不会是要把你卖掉。”格温女士俏皮地眨眨眼,“有警惕心是好事,但偶尔也学着把肚皮露出来吧,小刺猬。”
格温女士擅长在一天内给别人起八百个绰号,她管你叫什么完全取决于她当时的心情。
“今天确实是某人的生日,不过显然,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格温女士露出神秘的微笑。
或许“不要轻易给他人准备惊喜”应该写在人生箴言里,毕竟惊喜和惊吓的界限往往不是那么清晰。
刚刚下车的我还没从晕车的余韵中脱离,就震惊地看到了一个熟悉中带着点陌生的面孔。
“天……梅林的胡子啊!林西女士?”如果说我的求生欲在拼命勒住马的缰绳,那么晕车感就是在义无反顾地迫使我往悬崖下百米冲刺了。
林西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了,“我的脸还不至于让你呕吐吧?”
我的救世主格温女士披着圣光出场了!
“可怜的女孩只是有点晕车。”她温柔的揽住我的肩膀,我热泪盈眶。
“林西女士,”我深吸两口气,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我已经准备好了,是赛格先生中风了还是乔治又把人揍进医院了?全都告诉我吧,我一定能承受住!”
远在大西洋彼端的林西来这里多半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忘了说乔治是赛格先生收养的第二个孩子,只比我小一岁,脾气暴的恨不得能开枪打死身边一切看不顺眼的生物。
格温女士笑了出来,林西则直接无视了我。
“你干嘛要把她带来?”她皱着眉头对格温说。
格温还在咯咯地笑,“我以为你会想见她呢!”
“哦……”林西的眉头依旧皱着,我敢打赌她根本不想见我。
不过看来是我想多了,心理准备白做了,但这是件好事。
林西纠结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吐出什么伤人的话。
“进来吧。”她侧身让开身后的门,对我们说。
格温告诉我这是林西父母生前的房子,林西继承了它。
“嘿,女孩,你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转转呢?大人要开始谈话了。”显然林西女士并不想让我知道太多关于她的秘辛,所以她打断了我们。
我识趣地离开了大厅。
顺着木质楼梯向上,我闲逛到了二楼,盯着桌子上的相片发了好一会儿呆后,我才突然意识到照片上的人是林西,而这个房间貌似是林西女士的卧室。
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我最好尽快离开这儿。
但是桌子上的笔记本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发誓我不是个喜欢窥探别人**的混蛋,我的素质也不允许我这么做。但那个该死的笔记本就那么摊开放在桌子上,甚至被从窗户吹进来的风翻动了一页。
这么随意地放在这儿,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我就走过去看一眼……
“劳拉昨天摘的花枯萎了,她很伤心,我让它重新绽放了,虽然妈妈不让我这么做,但当时劳拉都快哭了……可是我这么做以后,劳拉也没有很开心,我做错了吗?”
这难道是林西女士曾经的日记?我思索着,不知不觉用手又翻了一页过去。
“今天的天气很好……好想出去晒太阳……”
“今天应该去做礼拜的,可为什么没人叫我出去呢?”
“好奇怪,他们为什么都躲着我?”
“他们说要审判我,什么意思?是我在教堂偷吃松饼的事被发现了吗?”
“妈妈让我逃跑,为什么?”
“他们讨厌我,他们说我是恶魔,为什么?我每天都像他们一样真诚地祷告呀?”
“爸爸看我的眼神好陌生……我好害怕……”
“谁来救救我?”
这一页上出现了许多祷告词,但都被恶狠狠地划掉了,只有最末尾处的一行小字还清晰可见:
“人生的道路上布满荆棘,每走一步都遍体鳞伤。”
日记的内容到这里就停止了,我却惊讶地在下一页发现了格温女士的字迹。
“亲爱的小蝴蝶,你从布满荆棘的道路上走来,却用鲜血浇灌出了最美丽的花。有些伤口不会愈合,但总会有人接受你的伤疤。”旁边还画着玫瑰和爱心。
一只手从我的背后伸出来,合上了这本笔记。
我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意识到我翻阅了林西女士幼年的日记本,并且被日记的主人抓了个正着。
对上林西女士那双幽暗的眼睛,我想我大概很快就能去见上帝了。
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身子却在不中用地发抖。
还好,我的救世主格温女士再次伸出了她的援手。
“玛蒂,今天天气很好,为什么不出去转转呢?”她把我推出了房间,“记得在午饭前回来,今天我们吃大餐。”
格温女士冲我眨眨眼,轻松的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人们通常会恐惧未知、强大和与众不同的东西,虽然欧洲的“猎巫运动”在十七世纪就宣告终结,但偏远和封闭往往容易滋生落后和狭隘的思想。
我有些迷茫地在路上闲逛,盯着小镇尽头的教堂发呆。
“嘿!你好!……对!就是你!”
我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才发现那个站在房顶上的男孩,而他正在叫我。
“你能帮我个忙吗?把那边的梯子扶过来,它被风吹倒了!”
男孩看起来比我年龄大一点,他长得很好看,我不介意帮他的忙。
“太感谢了!我以为我要在上面呆到下午了呢!”男孩落地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再次对我表达了真挚地感谢。
“小事而已,不用客气……你在上面干什么呢?”
男孩比我高出一个头,肤色白的好像能发光,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阴影,高挺的鼻梁两侧散布着细碎的雀斑。他的脸颊右侧有一处挺新鲜的伤口,还隐隐往外渗血。
他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格外腼腆。
“修屋顶,前几天下雨,它漏水了。”男孩拽了拽身上不算合身的衣服,小心地把自己脚上那只开胶的运动鞋藏在梯子后面,略带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你不是镇上的人吧?”
我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他笑起来真的很可爱。
“镇上的人今天都会去做礼拜。”
“你为什么不去?”
“我不是基督徒。”他耸了耸肩,自嘲地笑了一声,“要是那些真的存在,我妈妈该是第一个下地狱的人。世界上受苦难的人多了,也没见上帝来拯救他们。”
我不知道该作何回应,男孩贴心地再次转移了话题。
“不说这个了,你来旅游吗?”
“不……呃,也算是吧,来这边旅游的人多吗?”
他似乎笑了一下,“不能说很多吧,反正我是没见过。不过你要是想参观的话,我倒是有几个好地方推荐。”
不等我回答,男孩便自顾自地说下去:“教堂南边有一个小湖,运气好的话能看到天鹅。小镇东头有一棵很大的橡树,很适合爬上去晒太阳,有的时候能看到松鼠。小镇西边有一个山坡,草长得很茂盛,非常适合野餐。还有……”
他收住声音,似乎为自己突然的长篇大论感到愧疚。他抿了抿唇,又腼腆地笑起来,“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开心,这些地方风景很好,能让心情好起来。”
我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动,“哦不,我心情还好……只是……嗯……你知道,生活总有那么些不愉快的事……”
“确实,”他耸肩,“生活总是有那么多阴影,不过我们还是要更多的关注光明,这样才能活下去不是吗?”
他给了我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我想这一幕我大概能记很久。
“对了,你能告诉我在哪里能采到漂亮的花吗?”
“西边的山坡上吧,长了些野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是很漂亮。”
“那我去看看,你要和我一起吗?”
“我很想去,但是不了,我还有别的活要干。”
“那么……再见?”
我们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
在他扛着梯子离开前,我叫住了他,“对了,名字?”
“艾利克斯。”他从梯子的一侧转头冲我笑,“你呢?”
“玛蒂尔达。”
他点头表示听到了。
“再见!”我冲他喊话。
“再见。”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在风中飘散了。
西边山坡的风景确实很好,我在那边溜达到正午才匆匆往回赶。
两位女士似乎都没有预料到我的到来,她们好像正在争执着什么,又在我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默契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此时此刻的我像是闯进了什么哑剧表演现场。
“呃……中午好……”我硬着头皮在两位女士的注视下走进屋子,鼓起勇气把藏在身后的花举到林西女士面前,“林西女士,祝您生日快乐!”
定格的画面被打破了,仿佛黑白的照片突然被涂抹上了颜色,诡异的气氛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了。
格温女士挤眉弄眼地示意林西把花接过去,“瞧!我都差点忘了,生日快乐林西!”她跳到厨房端出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
林西女士双手环胸上下审视了我一番,到底是接过了那束还粘着泥巴的野花。
她仰着下巴,“听着小鬼,我不知道你看到了多少,但我得告诉你,我的童年不会是你想象中那样凄惨。现在的基督教徒不会屠杀女巫,我在这里长到11岁就去霍格沃茨读书了,严格来说也算得上是你的学姐。”
我不敢说话,乖巧点头。
林西女士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嗅了嗅她手里那束花,叹了口气。
“好吧,我暂时同意你的观点。”这句话是对格温女士说的。
格温女士露出胜利的笑容,“我知道你会同意的。”
那束花被插到了窗台上的花瓶里,格温女士给它浇了点水。
其后我们如格温女士承诺的那样享用了一顿大餐,其中竟然有百分之八十是林西女士的手艺。
当然,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林西女士。
在那本日记的后面,很多很多空白页的中间,我看到了一行字:“林西宝贝,对不起,爸爸妈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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