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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车难题迫使我们直面‘公正’的三种路径:功利主义的计算、自由主义的权利至上,以及亚里士多德式的德性伦理。答案无关对错,而在于你选择为何种价值辩护。”
—— 迈克尔·桑德尔,《公正:该如何做是好?》
1980年6月10日,黄昏。
阿米莉亚幻影移形到伯恩斯家那扇熟悉的、被常春藤缠绕的院门前,屋内的暖黄色灯光透过窗户,在夏夜微凉的空气中晕开一小片令人心安的光芒。
她在门前站了很久,刚下定决心准备敲门,门框后便“嗖”地探出一个小脑袋。
“嗨喽啊,表姐!”
表弟安迪·伯恩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棕色卷发,脸上挂着大大的、刻意挤出来的鬼脸,眼睛瞪得溜圆,舌头吐得老长,“我美丽的大表姐今天找到对象了么?”
没等阿米莉亚回答,他就自顾自地拖长了调子,带着小男孩特有的促狭大声宣布:“看来没有——!告诉她哦,她的弟弟已经领先她15年了——”
“安迪!” 埃德加·伯恩斯沉稳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和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身影出现在安迪身后,大手轻轻按在男孩头上,揉了揉那堆乱发,“我对你说过什么?女士的年龄和情感都是最值得尊重,不能瞎说的东西。”
安迪缩了缩脖子,吐吐舌头,但鬼脸还没完全收起,只是收敛了些许。
“这孩子其实每天扒在门框看你回不回来,可想你了(安迪大叫着没有)”埃德加拎走了她手里沉重的包:“快进来——”
婶婶贝丽尔·伯恩斯从厨房快步走出,腰上还系着沾了点番茄酱的围裙。她上下打量着阿米莉亚,眼中满是关切,“吃饭没?工作累不累?等着啊,我给你热饭吃——刚做了番茄炖牛腩,锅里还温着呢,香得很!” 说着就要转身回厨房。
“不用了不用了,婶婶,”阿米莉亚急忙开口,“我吃过了,真的。”
“哎呀!再吃一点!” 贝丽尔婶婶不容分说地拉住她的胳膊,力道温和却坚决,眼神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扫过,“看你最近都瘦了!下巴尖得能戳人!肯定是克劳奇那个工作狂又折磨你了!快进来,坐下歇歇,喝口水也好。”
阿米莉亚拗不过,顺从地换了鞋。鞋柜里,她那双印着小狗图案的旧拖鞋依旧摆在熟悉的位置。客厅的墙壁上,挂着许多照片,很多都是她的:从霍格沃茨入学时紧张的推着行李去车站,到N.E.W.Ts考试通过后站在魔法部大厅宣誓的意气风发。
沙发上,安迪刚才搂着的泰迪熊,正是她小时候最宝贝的那只,耳朵都缝补过两次了。她走到厨房角落那个施放了强效冰冻咒的矮柜前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她最喜欢的冰镇南瓜汁和黄油啤酒。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么安稳,像一层柔软的毯子,将她疲惫紧绷的神经缓缓包裹。
“苏珊呢?” 阿米莉亚放轻了声音,看向婴儿房的方向。
“房间里睡着了。” 埃德加坐在壁炉边的扶手椅上,手里拿着一份《预言家日报》,但显然没在看。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温和,“没事,那孩子特别能睡,而且睡得沉,打雷都吵不醒似的,特别乖。” 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了看旁边又开始偷偷扮鬼脸的安迪,“跟这臭小子一点都不一样。倒是像你小时候,安安静静的。”
阿米莉亚勉强笑了笑,那笑容有些飘忽。
“我今天刚给你换了三件套——” 贝丽尔婶婶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锅碗瓢盆的轻响和令人垂涎的浓郁香气,“粉蓝色那套,你最喜欢的!一会儿别走了,多麻烦啊!直接明天从这里去魔法部!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
阿米莉亚坐在餐桌旁,面前是婶婶硬塞给她的一小碗热气腾腾、汤汁红亮、牛肉软烂的炖菜。她小口吃着,熟悉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最初带来的是纯粹的慰藉和满足,胃里暖洋洋的。但吃着吃着,那股暖意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无法顺畅地流向四肢百骸。
她的鼻子猛地一酸,视线瞬间模糊。
“哎呀!” 一直坐在对面陪着她、慈爱地看着她吃饭的贝丽尔婶婶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毛线活儿,“怎么了?莉亚?怎么哭了?埃德加——!”
埃德加立刻放下报纸,快步走过来,沉稳的脸上也带着明显的担忧。贝丽尔婶婶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想给她擦眼泪。客厅里正蹑手蹑脚想凑过来的安迪也僵在原地,抱着他的泰迪熊,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哭泣的姐姐,脸上那点调皮劲儿全没了,只剩下懵懂和一丝紧张。
“梅多斯老师……找见了……”阿米莉亚用力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不住的颤抖。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控制情绪,抬眼看到安迪还在看,下意识地用带着哽咽的严厉口吻轻斥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将来长不高!睡觉去!”
“什么啊,你这么老了还哭鼻子——”安迪小声嘟囔了一句。
“听姐姐的话,安迪!”埃德加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睡觉去,回你自己的房间。现在。”
小男孩儿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抱着泰迪熊,一步三回头地磨蹭回自己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餐桌上只剩下三个人,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阿米莉亚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碗沿,仿佛那里有她急需抓住的支撑点。
“她被神秘人亲手杀死了……”
“还有另外一件事……”她艰难的开口道:“神秘人在杀小孩子。”话语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埃弗里的案子之后,一个食死徒,用减刑作为要求,说出了神秘人后面的计划……”
她抬起头,眼睛红肿,里面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现在为了不引起社会恐慌,魔法部封锁了消息,没有公布细节,我也只是知道布置给我的那一部分。但我猜测,神秘人他开始谋杀小孩儿和产妇了……!以及刚出生的婴儿!”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恐惧,“我担心你们……担心苏珊!我害怕……我……”
她剧烈的呼吸起来。
“……冷静一下,莉亚。冷静一下。”埃德加在她身边坐下,宽厚温暖的手掌放在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上,试图传递一些力量。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但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凝重,“神秘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么?”
“谁知道啊!”阿米莉亚像是被点燃了,猛地抬起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那种疯子的思想怎么可能和常人一样?!”
“他可能想从根子上灭绝!从这一代开始屠杀,最后只剩下服从他的、那些纯血家族的小孩儿……!!你们最近别带苏珊去圣芒戈了——太不安全了!那里登记了那么多新生儿和产妇信息!那就是靶子!”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真的太可怕了……”她像是耗尽了力气,身体软软地向前倾,额头抵在冰冷的桌面上,声音闷闷的,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虚弱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你们不知道……埃米洛把梅多斯老师被折磨的记忆放出来的时候……那画面给有……多残忍。她被关在笼子里,被打断骨头,被钻心咒折磨,被羞辱。神秘人亲手杀死她的时候”她哽咽着,肩膀剧烈抽动,“我竟然觉得那是种解脱……叔叔……”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埃德加,“我现在真的理解你为什么当年那么坚决地阻止我去傲罗办公室了……”
“哦,我的利亚。”贝丽尔婶婶再也忍不住,绕过桌子,紧紧地抱住了她,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也哽咽了,“你一定吓坏了……太难为你了……”
“……我真的很喜欢梅多斯老师……”阿米莉亚埋在婶婶温暖的怀抱里,像个迷路的孩子,闷闷地说。
埃德加和贝丽尔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像安抚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一遍遍地、轻柔地捋着她的背。
许久,阿米莉亚的抽泣才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疲惫的余波。
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我去睡觉了。”最后,她只能用这个借口避开他们的目光。
伯恩斯夫妇看着她的背影,进房前,她回过头,有些羞涩地、带着点孩子气地小声问贝丽尔,“今天晚上……我能跟你一起睡么,婶婶?我……我有点想你们了……”
“哎呀!当然可以,傻孩子!”贝丽尔婶婶立刻露出欣慰又心疼的笑容,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快洗把脸,我去铺床!”
躺在婶婶身边,嗅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混合着淡淡肥皂和厨房烟火气的熟悉味道,阿米莉亚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一丝放松。疲惫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很快沉入了睡眠。
然而,这份安宁是短暂的。那些强烈刺激和深埋的恐惧并未消散,它们化作扭曲的梦魇,在她意识深处肆虐。冥想盆冰冷的银光、小精灵皮普爆裂的声响、梅多斯老师那只凝固着荒芜与嘲弄的右眼、还有那道无法逃避的绿光……交织缠绕。画面骤然切换——审讯室单向玻璃后埃弗里那张虚伪的脸扭曲成了伏地魔,天花板上倒吊着的、鲜血淋漓的孕妇,那张痛苦的脸庞竟然变成了贝丽尔婶婶!她发出无声的尖叫……
“不——!”阿米莉亚猛地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像要炸开,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她下意识地抬手一摸旁边的床铺——空的!冰冷的!巨大的、毫无理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爪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不会的……不会吧?!食死徒……他们找到这里了?婶婶……叔叔……苏珊……安迪……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比意识更快行动,光着脚跳下床,只记得本能地紧紧抓住枕边的魔杖,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猛地推开房门,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客厅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月光,只有家具模糊的轮廓,像蛰伏的怪兽。刚才梦境中的画面——天花板上倒吊的婶婶、满地的鲜血——与现实重叠,几乎让她窒息。极度的恐惧让她的指尖冰凉,魔杖在她手中微微颤抖,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中轰鸣的声音。精神紧绷的弦,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断。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边缘,一丝微弱却温暖的光线从主卧的门缝下透了出来。
阿米莉亚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无声地滑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大脑找回了一丝现实感。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从深水中挣扎出来,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还好……只是梦……还好……还好……
她一遍遍在心里默念,试图平复那几乎跳出胸膛的心跳。
别担心,阿米莉亚,别担心。她对自己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痛感强迫自己镇定。克劳奇已经在行动了……魔法部知道了,他们会保护他们的……一切还有希望。
她努力说服自己,刚抬脚准备回房间继续休息,主卧里传出了刻意压低、却因情绪激动而无法完全掩饰的对话声。
“太危险了,埃德加……你竟然同意了?”是婶婶贝丽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恐惧,“这……这简直是……”
“……”长久的沉默,沉重得仿佛能压垮空气。半晌,埃德加叔叔疲惫而沙哑的声音才响起,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最先开始,我们也觉得邓布利多是在和我们开玩笑。毕竟,很多人都觉得,预言……是一种虚无缥缈、甚至可笑的东西。” 他似乎在艰难地寻找着措辞。
预言?阿米莉亚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们……他们不能自己做保密人么?”贝丽尔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哽咽,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弗兰克和爱丽丝……他们自己不行么?我……我不愿意这么自私,但是……我真的不能看着你……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啊,埃德加……” 她的声音破碎了。
“自己做保密人只能保密住宅,贝丽尔。”埃德加的声音低沉而苦涩,像在陈述一个残酷的定律,“只有让别人来做保密人才能彻底地、真正地‘保密’那个被保密的人本身。让追踪者无从下手。”
“但是,这样做确实是正确的。”他故作轻松的笑了一下,声音里却也充满了无法化解的悲伤,“神秘人以为保密人是弗兰克的好朋友,是梅多斯,所以他们才对她……但梅多斯不是。保密人是我。所以隆巴顿夫妇……他们现在暂时还是安全的。”
“确认就是他们了么?”贝丽尔的声音充满了不忍和巨大的悲伤,“弗兰克和爱丽丝……他们还那么年轻……那个孩子……还没出生就要……”
“七月出生的孩子,父母三次击退过食死徒的家庭……满足条件的太少了,少到几乎没有。”埃德加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一种宿命般的沉重,“但现在看来……神秘人不止在筛选符合条件的家庭。他想把所有可能的孩子都扼杀在母体里,只要七月没有孩子出生,预言就不可能成真。”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庆幸,却也更加悲凉,“幸好,幸好魔法部现在也知道了这个动向。光靠凤凰社的力量……远远不够啊。”
“那么那个孩子呢?”贝丽尔的声音颤抖着,“他如果出生……他难道一出生……就要被送到绞刑架上么?就要背负整个世界的命运?他才那么小……”
埃德加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次的时间长得让门外的阿米莉亚几乎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终于,他极其艰难地、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地吐露:“关于这个……孩子和预言……其实凤凰社里,虽然现在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但是大家有明显的矛盾和对立……”
“梅林呐……”贝丽尔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呼。
“西里斯……小天狼星,”埃德加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他跟邓布利多吵了一架。非常激烈。他认为战争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一个婴儿来承担,这有悖于最基本的道义。邓布利多……”他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困惑。
“没人能知道他真正的想法。我当然相信他是对抗黑魔头、追求和平的最大力量。但是……不过他告诉了我们赤胆忠心咒,他应该也是不想让那个孩子……的吧。”
“那你呢?埃德加……”贝丽尔紧紧追问,“你呢?你怎么想?你相信那个预言吗?你愿意让一个婴儿成为战争的牺牲品或者武器吗?”
阿米莉亚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无声地、剧烈地呼吸着,仿佛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投入了冰火两重天。之前在审讯室看到、克劳奇布置给自己的任务。此刻被叔叔的话语狠狠砸碎、重组、拼凑出一个令人惊骇又恍然大悟的真相!
原来如此!一切都连上了,从食死徒口中得到的关于伏地魔转移目标的信息,竟然只是冰山一角!神秘人如此丧心病狂地追杀孕妇和婴儿,不是因为清理血统的疯狂计划,而是因为……一个预言!一个指向他终结者的预言!
她猛地想起那天布德罗里克提过的理论:预言是群体意志的魔法体现。现在,这个魔法,可能很快就要应验了。巫师界渴望和平、渴望终结恐怖的集体意志,凝聚成了这个预言。
一股巨大的狂喜和如释重负瞬间冲刷过她的心脏。
巫师界渴望和平的意志从未消失,它甚至强大到足以形成预言!战争的投机者,伏地魔,他注定要失败!这个认知让她几乎喜极而泣,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垮塌下来。
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浓烈、更冰冷的荒谬感和……巫师们的群体意愿,是有一个“救世主”来替他们解决问题,来承担这一切?用一个婴儿的生死,来换取他们的和平?
这……很正常。她试图用理智说服自己,冰冷的墙壁刺激着她的脊背。她也曾经在夜晚祈祷过,梅林啊,来个人制止这一切吧。
不然呢?让战争无休止地打下去?让自己珍视的人,像梅多斯老师那样,继续流血牺牲么?
但是……但是那是个孩子!那个现在还在母亲腹中沉睡的小隆巴顿!他何其无辜?!他一出生,甚至尚未出生,就被迫卷入了这场最残酷的战争漩涡中心。他的命运,可能只有两个极端:要么夭折在襁褓,要么背负着整个世界的期望和伏地魔无休止的追杀活下去,成为一件活着的武器……他的人生,还未开始,就已经被染上了无法洗刷的悲剧色彩。
“我不愿意。”
叔叔埃德加那疲惫而坚定的声音再次穿透门板,清晰地传入她耳中:“所以我听了小天狼星的……暂时同凤凰社那边断了联系……”
“让无辜的小孩子承受这些……哎,战争本来就存在,这本来就是我们这些大人要解决的事。我也相信,没有预言的力量,没有那个特定的‘救世主’,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团结一致,战争最后也会赢……”
“但这会让你自己陷入致命的危险!” 婶婶贝丽尔带着哭腔的尖叫,如同尖锥刺破了阿米莉亚最后的防线,也精准地道出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自私。是啊,叔叔成为了保密人!他成为了伏地魔最想找到、最想撕碎的目标之一!为了保护那个可能存在的“希望”,他把自己放在了祭坛之上!
阿米莉亚·伯恩斯在这一晚,背靠着叔叔家冰冷的墙壁,光脚坐在黑暗的地板上,深刻地、痛苦地感受到了人性是多么矛盾且自私的生物。
当电车难题以最残酷的方式摆在面前,一端是至亲的安危,另一端是无数陌生人的未来和一个无辜婴儿的命运,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出纯粹的选择。她既想要叔叔平安,又想要这场该死的战争立刻结束,还想要那个小婴儿像普通孩子一样拥有平凡的人生,想要保护所有圣芒戈里那些素不相识的产妇和婴儿……她什么都想要,却又清楚地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究竟怎么做才是对的?服从大局牺牲少数(可能至亲会有危险)?还是保护至亲,任由局势滑向未知的深渊?她找不到答案。巨大的精神消耗和情绪过山车让她感觉身体被彻底掏空,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冰冷的墙壁也无法再支撑她。意识在激烈的思想斗争和极度的疲倦中渐渐模糊、沉沦。她甚至没力气爬回床上,就这么靠着冰冷的墙壁,在黑暗的走廊里,在亲人近在咫尺却又无比遥远的低语声中,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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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米洛站在法律执行司新分配的办公室门口,手里捏着一张新的公职徽章。边缘硌着指腹,上面一行清晰的烫金字体反射着走廊顶灯冰冷的光:
魔法法律执行司审讯处副主任——埃米洛·德蒙特。
又回到这里了。他推开门,一股混杂着新家具木材气味和旧纸张尘埃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比他在记忆注销办公室的格子间宽敞些,但也仍旧是克劳奇那种冷硬的装修风格。一张宽大的胡桃木桌占据中心,上面空荡荡的,墙壁是魔法部一贯的灰色调,沉闷得如同凝固的湖水。唯一的光源来自天花板悬挂的球形魔法灯,投下缺乏生气的惨白光晕。
他将怀里最后一摞文件轻轻放在桌角。这不再是那些记录着麻瓜目击者惊奇面孔、只需一个“一忘皆空”就能抹平的档案了。
《圣芒戈及潜在高危孕妇/新生儿家庭保护计划执行细则(修订版)》
文件下方,压着一份冗长的名单。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在恐惧阴影下孕育着希望的生命,一个即将被卷入残酷命运漩涡的家庭。这份名单的诞生,源于他在冥想盆中看到的血淋淋的画面,源于他权衡利弊后做出的那个冰冷决定。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那天在审讯室,时间像被压缩成了滚烫的铅块。小精灵皮普的死亡带来一片混乱,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探针般扎在他身上,要求一个结果。
没有时间给他犹豫和深思熟虑。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在记忆银流消散前的最后一刹,用无声咒精准地“剪”掉了所有有关于“预言”的部分。他将涉及预言核心内容——尤其是伏地魔对“预言”的重视、雷古勒斯和斯内普对话中透露的“七月出生”这一关键筛选条件的那段记忆,从自己的表层意识中剥离、封存。
那一瞬间,大脑皮层几乎是撕裂般的疼痛。高阶的“记忆删除术”几乎让他站不稳,但还好那时候他被“炸”出冥想盆,本来就脸色惨白,替他做了掩饰。
然后,他遵循着记忆审查员面对高风险记忆后的标准流程,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地拿起审讯桌上那杯备用的吐真剂,一饮而尽。冰冷的魔药滑入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麻痹感。在吐真剂的绝对效力下,“诚实”地汇报了记忆内容:伏地魔的残忍、多卡斯的牺牲……但没有食死徒的计划,也没有预言。
原因无他,说出去伏地魔的计划和预言的部分都将让他必死无疑。这天大的秘密不是他一个小职员该知道、该透露的!那帮食死徒会发了疯的寻找他,杀了他,杀了这个把主人秘密告诉整个巫师界的人!他不知道庭审现场有多少神秘人的眼睛……但最直观的,这里有埃弗里家的陪审人员和律师!
可无辜的孕妇也不能一尸两命,该关进阿兹卡班的罪犯也不应该就这么逍遥法外!但他一个人,渺小如尘埃,怎么可能保护得了所有可能的目标?他只能借助魔法部这台庞大的、即使内部争端不断却依然拥有力量的机器,借助克劳奇的力量。
他也不能让克劳奇知道他裁剪了记忆,这位司长不会容得下一个这么“不稳定”的员工。奥格登也早就同他讲过,工作中要奋进,但也要藏拙,尤其是对克劳奇这样的上司。
谁是最合适的人?谁能把这个消息暗中告诉克劳奇,同时不会引起怀疑,不会向克劳奇打关于他的小报告,并且不会有生命的危险?
……小巴蒂。
“你做事还是不够严谨!家养小精灵这种忠诚属性太高的生物需要先由主人安抚!你那么刺激他!看!多少证据就这么消失一旦了?!——”
埃米洛看到他时,对方正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父亲训话——
他站在楼梯上观察着他,几乎瞬间就看出了小巴蒂平稳笑容下的怒意。
儿子依旧憎恨父亲,即便压抑隐藏一年,也依旧如此。
……
第二天早上,一个即将被送往阿兹卡班监狱的食死徒大力拍打着牢门,声称自己有重要的情报要和克劳奇司长说,他要求通过这些减刑——
审讯之后,埃弗里彻底被定罪,同时,克劳奇几乎立刻就看到了其中的“价值”。一个强有力的、能凝聚人心(尤其是恐慌中的民众)的举措,一个展示魔法部强硬手腕和保护力度的绝佳舞台。一个暗中进行的保护行动展开了,傲罗和打击手被大量派往圣芒戈和重点家庭周围,隐藏在那些临盆的孕妇附近。
埃米洛完全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克劳奇的保护,从来不是目的,只是手段。他清晰地看到了克劳奇蓝图的后半部分:当八月来临,当这场血腥的“清洗”随着伏地魔的(他们希望是)最终失败而结束时,那些在襁褓中侥幸逃过一劫的七月婴儿们,将不再是被保护的对象。
在克劳奇的叙事里,他们会成为他最重要的工具。孩子被送向战场,真相被隐藏。一个干净利落的“胜利”,一个没有“预言之子”光环干扰的、完全归功于克劳奇领导下的法律执行司(以及他本人)的胜利会被预言家日报会铺天盖地地宣扬撰写。
最终那些婴儿的生命,将成为铺就克劳奇通往魔法部长宝座最稳固的垫脚石,被悄无声息地牺牲掉。
少损多益,大局得全,需要牺牲。他这样对自己说
埃米洛的手指紧紧攥着桌沿,骨节泛白。默默地为那些尚在母腹中躁动、即将降临人世、对到来的命运一无所知的孩子们哀悼。
奥格登的教诲——“记忆如刀,莫伸恶手”——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良心上。他现在选择用这把刀,保护了更多的人,却也亲手为另一批无辜者签下了死亡通知。
边沁的功利主义箴言在脑海中冰冷地回响,他做了什么?他将鲜活的生命简化成了天平两端可悲的数字。他用结果导向的冰冷逻辑,将生命降格为可计算的商品……这种认知带来的罪恶感几乎将他淹没。
“学长。”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死寂的沉重。埃米洛猛地回神,像从深水中挣扎浮起。他抬眼望去,只见小巴蒂·克劳奇斜倚在不远处走廊的窗框边。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在他金色的发梢跳跃。
“我也调回法律执行司了。”小巴蒂站直身体,走了过来,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克劳奇……父亲说最近缺人手,尤其是……傲罗指挥部那边,毕竟梅多斯老师的职位空了。”
他停在埃米洛面前,伸出手。愉悦的笑了:“我们现在是真正的同事了,学长。”他的话语一语双关。
“……最近两个月的任务,可能会异常危险。”埃米洛伸出手,与小巴蒂相握。“你是知道的吧?为什么不拒绝克劳奇司长?”
“学长……”小巴蒂的嘴角忽地向上扬起一个弧度,“你原来担心我啊?”他握手的力道似乎又加重了几分,让埃米洛感到一丝微痛。“我以为你只想利用我呢?你现在担心我被食死徒攻击了?”
埃米洛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但面色不显:“利用?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说过了,我只是担忧当时审判庭上不干净,所以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忙,传递一个消息,如果你不帮我,我会自己去找克劳奇司长。”
“嗯,我明白。”小巴蒂的眼神晦涩不明:“格兰芬多当然也是会害怕的。”他的语气像是理解,也像是嘲讽。
……
那天看见小巴蒂的一瞬间,埃米洛就明白,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小巴蒂·克劳奇,魔法部高官的孩子。父亲的权势为他筑起了密不透风的保护罩,行踪被傲罗暗中看护,住宅周围常年萦绕着反幻影移形咒与警戒咒。所以由他传递预言,不管是亲自,还是借由别的手段,都是安全的。
同时,他憎恨父亲,对那副“公正无私”假面的无比鄙夷,对父亲刻板专断的憎恨让埃米洛将“预言之子”的消息递到了他面前,相当于给了他一个机会,一把刀。他把自己的“恐惧”倾诉给他的那一刻,小巴蒂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让埃米里明白,自己赌对了。
一旦克劳奇真的如他们所料,试图将这份足以撼动魔法界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那么他自以为的“功成名就”——只需小巴蒂轻轻一拽,就能扯下那层虚伪的皮囊,让他在全英国巫师面前身败名裂。
这计划本该是万无一失的。每一个环节都经过推敲。可此刻看着小巴蒂脸上的笑,埃米洛忽然产生了一种走钢丝的感觉。他缓缓地、松开了小巴蒂的手。那只手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他的皮肤上,像是一块浓稠的阴影。
“在傲罗部门工作注意安全。”埃米洛近乎叹息。
小巴蒂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办公室天花板上的荧光咒发出惨白的光,将他的侧脸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棱角,那笑容也跟着变得模糊起来,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得清轮廓,却读不懂真实。“我会的,谢谢学长。”他回应道。
“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这里特意说一下本章大家的信息差:
小巴蒂,埃米洛,老巴蒂都只知道:七月出生的孩子会打败伏地魔
阿米莉亚,斯内普,伏地魔,食死徒核心成员知道的是:七月出生,打败了三次伏地魔的家庭的孩子,会打败食死徒
凤凰社相关人员,(保密人小天狼星与埃德加,莉莉詹姆弗兰克爱丽丝),邓布利多:七月…打败三次…的孩子会有战胜伏地魔的力量,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大家结合着这个阅读应该能更能懂不同人的选择[好的][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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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电车难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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