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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七十二章 你想要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

1980年的圣诞节前一周,沃尔布加万般不情愿地陪阿尔法德.布莱克在魔法部露了面。雷古勒斯接受了阿尔法德的感激(哪怕只是让母亲跟着往举报池水里投投纳特)。他需要这位叔叔的回归,家族成员只有聚在一起才会更有力量,当然也会带来新问题,但目前呈现人丁凋零势头的布莱克明显顾不上这个。拉尔森调侃他如果不这么干,那唯一的方式就是由雷古勒斯去生一大群孩子,毕竟婚姻天然就是家族很好的联结方式。

年轻的天文学者在私下嘲笑同样年轻的布莱克先生,说他当下最该做的是一口气娶上20个妻子或是情人,惹得雷古勒斯几乎就要翻白眼。

拉尔森是来求布莱克拉他入伙的,他可以也来保护未成年巫师的伟大事业掺一脚嘛,比如贡献一些珍贵的天文学物资与知识。他本来待在瑞典就闲得要长毛,何况男巫瞧出来雷古勒斯走的和斯拉格霍恩是一条路子,只不过后者直接在霍格沃兹捡现成的天才,而这位同学则意在培养他们——想想看吧,未来的新生英国巫师一共就那点人,还大部分都受过布莱克的恩惠。

“阿莱克托.卡罗朝家里告了状,称你彻底羞辱了她,布莱克先生。”拉尔森说,充分发挥了消息灵活的优势,他也考虑好了和保护协会的人分一半的天文科普工作量,起码先赚一部分钱回来,“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报复她的,但阿米库斯.卡罗打定主意要让你好看。”

黑发男人叹气,拉尔森发现雷古勒斯还真是变了,要知道以前他肯定会冷笑再惜字如金地把卡罗全家给嘲讽一顿。可现在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把人耍了,外人瞧着还是一脸无辜样——说不好是脾气更好还是更差了。

“既然你都打听完了,”雷古勒斯随意地说道,他在批一些没那么重要的文件,“阿米库斯打算怎么办?”

拉尔森还真不知道,于是他也故意夸张地叹气:“与其指望着卡罗想出别的好办法,他更可能是要把他们家的表姐塞给你。”

雷古勒斯问他另一半的钱也不想赚了?这才引得拉尔森举手投降。

雷古勒斯的圣诞假期是在若干比给小天狼星扎头发还恐怖的聚会中度过的,他是真拿不准杰西卡的态度,于是陪女士跳舞都专挑有家室的夫人,可能是内心深处还抱有一丝幻想。为了让这些长了一万只眼睛和嘴巴的家伙习惯,他给未婚妻的缺席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实在嘴碎的就让他们闭嘴,然后就能享受一阵短暂的清净。

“我还特意想着邀请米勒小姐呢。”某一个来者礼貌寒暄道,心里则默默为雷古勒斯.布莱克依旧没有上钩而感到遗憾,并惊讶他对于未婚妻也太宽容了。

幸好他非常擅长陪女人交际,雷古勒斯庆幸地想,这让他能够弥补一部分本该杰西卡负责的工作。从小他就擅长哄家里的女性长辈们,他的手很巧,挑衣服珠宝的眼光也不错,也许是出于尊重,也许是为了取悦她们并表现出顺从。与他相反,杰西卡在毕业之前都没有刻意展现自己的必要,她的家人将其视为需要保护的对象,结果她在长大后已经开始能替父母做主。这些天他又去拜访了米勒几次,米勒夫妇不介意和他谈论女儿,但赶在平安夜一早就烤了一堆蛋糕出发去了巴黎。

整个圣诞属于自己的时间他都待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卧室发闷,找荣誉自说自话。他不能把心里话拿给外人听,而以前杰西卡像捧梅林一样捧他,他就也会跟她滔滔不绝地讲,直到后面他就觉得什么话都能和她说了。

这次过节杰西卡把家人都带去了法国,雷古勒斯还感叹她错过好戏,圣芒戈在1980年的年末变得很热闹,丹尼斯.提斯代尔在抢魔咒伤害科的副职,他被魔法部借着巫师保密法当羊宰之后就很活跃,甚至打算分科另起炉灶。格兰芬多总有跟人闹得水火不容的本事,而圣芒戈为了保住人才,过几年没准真的会再建一个黑魔法伤病科出来。

至于杰西卡的叔叔菲尼克斯.米勒,他跟雷古勒斯向来维持着微妙的表面功夫。达摩克利斯的狼毒药剂被曝光后他和菲尼克斯.米勒谈论过蛇怪毒液的事,菲尼克斯提到西弗勒斯.斯内普有意靠这种罕见的魔药材料扬名立万,也表示自会有人来收拾他。

1981年二月中旬杰西卡从巴黎回到了英国。黑发青年为此难得紧张了一阵,特意推掉大部分工作哪儿也没去,默默地关注她回家,前往圣芒戈,到朋友家拜访,跑到各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最终带着那个龙皮箱慢悠悠地又返回巴黎。一顿打听外加分析之后他推断杰西卡正在圣芒戈与勒梅治疗中心的工作之间权衡,并且没准不会回来了。同时,大家全都发现了她根本没戴他给的订婚戒指。

雷古勒斯心想:完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不得不继续构思下去,杰西卡真的决定离开他了。接受了这一事实后男巫更深刻地发现自己干过多少梅林都饶恕不了的事情。比如他当时自信于能找到既满足自己又不委屈杰西卡的相处方法,实际却搞得一图糊涂。他又回忆起自己最早发现杰西卡变成的红头发女人,关于这个女人的形象他一无所知,也从来没有过好奇——他最开始只是被赫奇帕奇罕见的天赋吸引了。

为此他诚恳地去询问了菲尼克斯.米勒红发女人的情报(毕竟她那时溜出学校是和这个男人见面),格兰芬多则皮笑肉不笑地称只要自家侄女哪天愿意搭理他了,自己一定知无不言。

艰难消化完坏结果的雷古勒斯开始忍不住思考,既然杰西卡.米勒不愿意再和他在一起,那他是不是也应该看开一点?作为一个合格的、甚至连登报都没有过的前任未婚夫,他应当做到不再纠缠,而不是跪地求饶,以期盼能渴望而顺从地踏入以她裙摆为界限的区域。

结果是在他终于有空再一次拜访祖父母的时候,他的黑眼圈已经连一打容光焕发都抢救不了了。在祖母梅拉尼娅探究的目光下,雷古勒斯嘴硬但苍白地解释自己眼底的青黑是源于失眠,并没有高频率的使用黑魔法。梅拉尼娅边听边吩咐家养小精灵准备足够的冰镇果汁,她的丈夫阿克图勒斯.布莱克因疾病同样饱受睡眠的困扰,所以她一瞧就清楚自己小孙子的问题与阿克图勒斯并不相同。

“你害了相思病。”梅拉尼娅只是语气平淡地得出了结论,而雷古勒斯则沉默不语,难得飘忽地想他需要一些雏菊香水。

比起母亲那边的亲人们(例如极为偏爱小天狼星的外祖父博洛克斯),他更喜欢与祖母待在一块。除开包容他外她也是一个很有智慧的女人,作为麦克米兰的女儿,她在雷古勒斯6岁时就用游戏让他明白了家族与规则的概念,二者就仿佛一个游戏中不同的组成部分,强势的家族制定社会上的规则,但是也需要遵守规则才能在游戏中生存。这种教育让他倾向于维护规则,而不是像小天狼星那样热衷破坏它们。

“我为我的婚姻感到苦恼,”于是雷古勒斯坦诚地说,他像当年那个孩子一样,坦诚地求梅拉尼娅替他解惑,“我可能不得不向社会解释退婚的原因,杰西卡没有接受我。”

然后他安静地等待祖母陷入出嫁前的回忆,再从回忆中返回现实。“我猜是因为米勒回来后没有找你,”回神后的梅拉尼娅笑了笑说道,“那才是判你摄魂怪之吻的时候,但你是认为,她只要回到英国就必须来探望你吗?”

“不,”男孩回答道,“我...都明白的。”杰西卡不想见他,不管理由是什么。在安吉拉.米勒提点过后,雷古勒斯也意识到几乎没法强迫杰西卡去做不想做的事情。她身上有一股天然的倔劲,只是平日里的兴趣都集中在琐琐碎碎的东西上才显不出来。

梅拉尼娅打了个响指,让家养小精灵找出在她这里保管的杰西卡.米勒的首饰盒。看到这玩意后雷古勒斯面无表情,他拜访祖父母的频率不算低,但阿克图勒斯一直在休养身体,而他自己也是故意不和梅拉尼娅提起这些首饰。

“打开它。”见雷古勒斯还在闹别扭,老人用有点责怪的语气命令道。她当年是麦克米兰的小姐,嫁到布莱克这么多年也还是受不了他们的某些行事风格,“收起你的傲慢,雷尔,朝你的妻子低头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这一点上你应该向你的父亲学习。”

因为他和母亲都是布莱克,雷古勒斯想。他乖乖打开那个给他判摄魂怪之吻又让他一直在做噩梦的盒子。里面的首饰全倒出来能摞成小山,因为沃尔布加曾当着其他人的面讽刺杰西卡,嘲笑她的首饰里除他送的外没一件趁手的,结果就被雷古勒斯半哄半骗的掏空了一小半收藏拿给杰西卡。很快他就发现这些珠宝里有哪件消失了。

“那枚您从麦克米兰带来的戒指,我记得——”他半是回忆半思索着求证道,“杰西卡特意把它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他当时把所有她归还的首饰都点了一遍,这可恶的赫奇帕奇专门挑贵重的还,其中的每一件都有来历。

“在你把这些东西给了我一个月以后,我把那枚戒指寄回了她在上弗莱格利的住处。”梅拉尼娅顺便给他展示了她们来往的诸多信件。雷古勒斯眼睛差点就发亮了,在光线充足的特定角度下泛起一抹绿。他试图接过那些信,结果老人淡定地收起了它们。“现在已经是1981年二月了,她如果想还给我,那就肯定已经还了。”

黑发青年下意识反驳:“可是——”

“你不知道,是因为你不仅自以为是,而且也不愿意接受现实,你花了半年才被迫承认你被人家甩了。”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夫人说,“如果你连这点批评都难以接受,你就不是我的小王子。”

“奶奶。”雷古勒斯服软叹气,与敷衍拉尔森不同的是这次真心实意。从小她就格外包容他,这让他有点拿梅拉尼娅没办法。以至于当祖母问出“你冲喜欢的女孩撒过娇吗?”后男孩更是干脆捂脸,再把已经乱糟糟的黝黑发丝拨到一边。

梅拉尼娅.布莱克舒展同样花白的眉毛,有些感叹自己小孙子感情上的幼稚,又或者这是他身上继承的布莱克特质的体现。其实按照她的观点,血统、姓氏与家族传承跟人性之间没有必然的关系,卑劣之人不会因身家高贵而变得更高尚。她在所有儿孙中最偏爱雷古勒斯,也是因为他是最能顾及到家人感受的那一个。

可他接受的教育依旧把他打造成了一个标准的布莱克,从那么一点大的时候就谁也看不起,但为了得到家庭认可,在长辈与教授面前一直都表现得乖巧懂事。他人安安静静的,实际胆子又大,五年级那会就敢去拿自己当诱饵去引那些对布莱克别有用心的人上钩。虽然最后没出事,但气得梅拉尼娅一整年都没理上他一句。

他是个好孩子,一个想保护家庭,保护自己梦想与荣誉的孩子。如今他开始学会向更多人保持友善,但梅拉尼娅认为雷古勒斯最需要的反而不是这些装模作样的表面功夫。他需要说知心话的朋友、导师、能共度风雨与死亡的爱人,如果没有这些,最后他就会变得像他的母亲,偏执地把所有象征权力的东西都攥在手里,直到把整个家族搅得支离破碎。

她在雷古勒斯对她诉说想要追随那位黑魔王时就反驳过他:他听说过你吗?愿意让你分享他的力量吗?你又愿不愿意拿出布莱克的荣誉去跟他做交换?可当时的雷古勒斯完全听不进去,让整条血脉永远留在统治地位的渴望压垮了他。后来他在邓布利多的推动下逐渐清醒,也终于得偿所愿品尝了爱情的滋味,但仍旧和所有布莱克一样自持高贵——他对自己爱人做出的最大努力居然就只是让步。

她的精神快要死了,梅拉尼娅能察觉到自己正越来越多地陷入过去的回忆当中,她要在还清醒前帮他一把。通过非常简单的试探她就知道那个小姑娘目前对他还留有旧情,但问题的症结出在雷古勒斯这边。

“阿克图勒斯,”于是梅拉尼娅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要什么?”

你想要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雷古勒斯从祖父母的庄园逃回未成年保护协会后就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他的脑海里有好几种思绪在打架,而他正试图判断并以最快的速度消化正确的那些。他现在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无法接受与杰西卡分开,但比起如何讨未婚妻欢心,更本质的问题是祖母向他提出了一个关键的设想。梅拉尼娅比问责他崇拜黑魔王还郑重地称,婚姻的本质其实是改变,一个不为了对方而改变的人一定不会获得幸福。而更进一步地,她问他是否想要生活在一个固执而不会改变的世界里。

这让他联想起好几年前,邓布利多也隐晦地问过同样的东西。黑发青年用修长的手指学习校长搭成一座松散的小塔,他就孤单地坐在那儿,回忆邓布利多与祖母说的东西,宛如一列被劫停的火车。从前曾真心认同的偏激而诱人的语言与信奉它的现状,在斯莱特林的心底化作激流四处乱冲。变革、因仇视麻瓜而停滞不前的社会、爱、从杰西卡那里得到的爱、永远纯洁。

也许过了很久,又也许只是他在脑子里把好几辈子都给走完了。过了一阵他利索地站起来,反复看了几眼协会堆积如山的待办工作,最终心想都去他妈的吧。

当雷古勒斯下午抽风把工作一股脑全丢出去的时候,梅森正在和新来帮忙的毕业生吹水。他吹嘘自己的目标是混到给某一位潜力颇深的司长做助理,后面就能在魔法部部长办公室当上高级顾问。雷古勒斯在交代完工作后祝他早日成功,让梅森难免有些飘飘然,直到新人幽幽地点出布莱克先生可能是在嘲笑他。

“不,你马上就会懂了,他是一个精明但善良的人。”梅森固执地说道,“只是别想着骗他,一旦发现你不诚实,他就不会对你那么宽容了。”虽然雷古勒斯.布莱克的同情只会给予他眼中的弱者,可他才不会把这一点捅出来呢!

尽管雷古勒斯打定了主意,他还是会把不得不由他做的事亲自办完。他在前往法国的前夕找了一趟小天狼星,登门时高大的青年正在拨一把失了音准的麻瓜乐器,其漫不经心又搞砸一切的态度令人火大。狼毒药剂的曝光让英国的巫师未来两年都不缺谈资,可以说就是小天狼星的莽撞导致了掠夺者们目前的处境。詹姆.波特被由于私自外出被罚了工资,而全英国的巫师都知道了莱姆斯.卢平是狼人,连带着霍格沃兹都需要接受审查。

家里自从小天狼星离开后给了雷古勒斯足够的支持,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接手布莱克。对于父母的信任他是感激的,虽然这份仰赖来得稍微有那么一丁点晚。他摆正心态向哥哥问好,并提出希望让他去见父亲一面——看在他就快死了的份上。

“我会去看他,不过更可能是在家族墓地。”小天狼星想了想后说道,他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戏弄人,又推心置腹地同斯莱特林嘲讽,“但是我忘了我连墓地都可能进不去。”

“他要死了,”雷古勒斯说,“另外你再对这件事开一句玩笑,我就杀了你。”

“所以呢?你想用这种幼稚的威胁表达什么?又不是我的选择导致他最后要死掉了。”西里斯.布莱克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不屑,取代调笑的是更尖锐的批判,“有关布莱克的事你没准懂得都没有我多,不要以为你有资格凭现在的身份指责我,布莱克先生。他是被布莱克给困死的,如果是我在你的位置上,我会捆着他带他去见麻瓜的医生。”

尽管小天狼星是个吵架好手,但雷古勒斯所说的话还是成功让他开始烦躁,没准是因为那个迂腐的老懦夫死到临头还惦记着他,没准是弟弟对他的指责还有那么一丁点道理。因着狼毒药剂闹出的麻烦,他确实最近在反思自己了,于是他也试着对这个傻弟弟温和一些。

“顺便一说,我要结婚了——”然后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直接挨了一拳。

等这场粗鲁的战斗结束的时候小天狼星几乎快把雷古勒斯揍成炸鱼了(谁叫他中途放弃了用咒语攻击他?!)。小天狼星起初以为雷古勒斯终于也疯了,后来敏锐地明白了他就是纯想挨打,为了濒临死亡的父亲,也可能是为了什么别的。反正小天狼星一直觉得就算雷古勒斯押上自己的命,布莱克的未来也就那样了,他们这些被折磨得灵魂不健全的人或许就只有通过这样病态的方式才能倾诉平日难以出口的情感,而他则拒绝同他们待在一块腐烂。他们两个人灰突突地坐了一会,雷古勒斯问了几句他和多卡斯.梅多斯的进展,最后还是让他回去看奥赖恩一眼。

“不,”小天狼星摇头,抬头望向如今杂乱却截然不同的房间,“我不属于那里了。”

雷古勒斯沉默,小天狼星知道他这是默许了——心想他还是这样,柔软得不够可爱。

“别想了,雷吉,要做什么就去争取,你现在做的很好不是吗?”格兰芬多说道,耸肩表示自己起码依旧会和阿尔法德保持联系,“还有杰西卡,你该多想办法挽回她,天知道当时她还让我多照顾你——所以你是还缺个妈妈吗?”

雷古勒斯决心去见杰西卡.米勒一面,他不要生活在一个什么都一成不变的世界里,趁现在一切都还不算太迟,何况她收下了那枚梅拉尼娅的素面戒指。可他要怎么找到她呢?黑发青年忧虑地想,以往他但凡决定行动向来绝不拖沓,可此次却难得地心生犹豫。最终他带上了杰西卡送的那对镶边袖扣,也拿了那些杰西卡不要的首饰,不过担心杰西卡介意,估计只有极特殊的时候才需要它们。

时年59岁的威尔斯太太从小就在约克郡的上弗莱格利村附近生活,初春的某天清晨她正在例行巡视领地般地检查土地,几乎一扫就锁定了一个陌生的影子。那是个高挑的年轻男人,穿着复古又考究。而当那个男人转过身盯住她的时候威尔斯太太突然想起来他是谁了!那是杰西卡.米勒的未婚夫,而女士对所有认识的朋友都描述过那个古板年轻人打量她时轻蔑的神情,但谁叫小杰西卡只喜欢自大又漂亮的男人呢!

她很想直接告诉许久没有出现的小杰西卡“有一个鬼鬼祟祟的混球正在你的花园里”,但出于恐惧只是警惕地注视着他。“夫人。”她听到那个男人开了口,语气干巴巴的,但音色干净得仿佛清水。他对她还算礼貌(虽然从表情看活像吞了只青蛙),询问她是否知道寄来的信件都放在何处。威尔斯太太怀疑他是在说邮箱,亲自带他查看一遍后确认杰西卡的那个奇怪朋友把它们都收进房子了。“她时不时就来一趟,棕色卷发的女孩,腿长到这儿。”太太比划了下自己的腰,男人得到想要的情报后点头,一时之间两人无话。

“你等一下。”在青年准备离开时威尔斯太太忽然说道,她转身小跑,过了几分钟后从家里端出一盘热乎乎的炖牛膝,见他还克制地等在原地后吁了口气。她夸赞了一番杰西卡草药研究员的工作与治疗失眠的水平,并称还没来得及送给她这份炖菜杰西卡就又急匆匆地走了。

她希望他能把这锅牛膝带给她,如果她来不及品尝,那他自己吃掉也可以。

雷古勒斯时常会有这个世界上的多数人都是白痴的危险想法,而麻瓜则要多打上一条低贱的标签。他考虑过直接丢掉那份炖肉,但那样杰西卡大概率会朝他喷射毒液,所以他只捡了一小块,剩下的交给了克利切。他说着磕磕巴巴的法语离开了位于第六区的法国魔法部,那里的职员纷纷表示对杰西卡留有印象,毕竟对着弗斯滕伯格广场喷泉发呆一整天的巫师也没那么多。他们称英国的易容马格斯小姐在去年夏天经常会来喷泉旁边写东西,再把成稿叠成纸船扔进水里。他随后也光顾了勒梅治疗中心,外套的口袋里装着那对唯一称得上是线索的袖扣,其中一只被杰西卡施了咒,越靠近那枚戒指温度便越会升高,亲吻时的热度就像能烫穿手心的小石子。

“米勒用掉了一周的假期,预计下周二回来。”勒梅治疗中心的接待女巫只肯说这么多,法国女人冲雷古勒斯眨眨眼睛,“但我会记录您来拜访她的原因,布莱克先生。”

“我来探望她。”雷古勒斯说道,没提他们订过婚的事,大概只有梅林清楚她还愿不愿意嫁给他。他又一次开始后悔,这次是懊恼他们的约会与订婚都太过于草率。但随之而来的,这近一年来空荡不定的心竟也在这一刻尘埃落定,仿佛光照下的尘埃。“倘若我没有联系上她,还请您务必替我转达我的思念。”

妩媚的法国女巫叹息:“我给你一个地址。”

他能肯定那枚戒指是送到了杰西卡手中的,雷古勒斯想,萨拉.朗费罗会把所知的一切消息都说给她。他照着接待女巫指出的方向前行,哪怕只有一坠坠的木兰花为灰扑扑的城市点缀,初春的巴黎仍旧算是个好时节。塞纳河上的桥梁像灰色丝带的卡扣,将两岸的万千景象串联在一起,而身后的铁塔在一片粉红色花苞的簇拥下静静矗立,宛如从花中生长出来一般。这座城市的麻瓜更是多如天空上的云,成群搭伴的少年少女驻足在一排排青铜色的小摊,挑上几本日历或杂志。

不同于死气沉沉的巫师世界,年轻的布莱克先生垂眸,他们象征着青春,也是这座城市鲜活的呼吸。

他找到一栋半新不旧的公寓,门口堆着箱子,符合一切对麻瓜拥挤而杂乱的印象。他向一个类似负责人的麻瓜女性询问起杰西卡,语言上的沟通也逐渐流畅。“她跟打球的朋友出门了。”忽然头顶上有个声音说,雷古勒斯投以视线,狭窄楼梯盘旋而上的终点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身体的一半藏在影子里,鹰钩鼻,身躯却佝偻着,腰间串着一大把钥匙与玻璃珠。“你后面再来找她。”那老人说道,随后身体缩成一个小点。

黑发青年敏锐的直觉朝他报了警,于是他开始每日定时去探望这个老麻瓜。雷古勒斯自诩颇善此道,谁叫他哄斯拉格霍恩的心得加一块可以写一本书。晚上他就住布莱克位于巴黎的庄园,这里一直有家养小精灵打理,出于魔法限制它们听从他的命令,但明显更熟悉他的父母。每天白天他前往那栋老公寓的302房间,在那个比布莱克祖宅地下室还小的房子里陪老麻瓜聊东聊西,有时也不用说话,只用帮忙剪花浇水。雷古勒斯不常做这些活(他用惯魔杖了),秀气的脸也僵得像去赴葬礼,但上手挺快,所以也不太讨人厌。拜访进行到第三天他的耐心有了收获,老人开门见山地询问他与杰西卡的关系。

“朋友。”斯莱特林面不改色地说,他现在越来越认清自己了,底线已经退化成暂时与杰西卡保持友谊——反正杰西卡肯定愿意跟他当朋友。

老人点点头,然后就和他谈论起杰西卡这段时间的故事,他一会说女巫帮他剥楼下杜蒙家买来的豆子,一会说她去的各种各样的地方。每说到一个地点雷古勒斯也跟着抽空跑了一趟,于是他看到了枫丹白露的天鹅,被麻瓜珍藏的不会动的油画与雕像,他看到混乱的车辆,适合打水漂的河和小桥,以及女巫心心念念的大学。由于他的装扮在麻瓜中实在太过显眼,咒语施烦了之后他开始不得不地学着融入他们。黑发青年在魔法的帮助下随意进出巴黎五大的每一间教室,在魔法的帮助下,他听到有学生后怕地讲自己在教授面前把掉在地上的梅氏剪捡了起来,也默默欣赏了剧场关于十九世纪扇语的排戏,肤色各异的学生们把绣着蕾丝的扇子又开又关,表达的意思是你太残忍了。

雷古勒斯.布莱克站在林荫道下,穿着印猫头鹰图案的白色外套和牛仔裤,黑发的末梢打着卷,看上去与这里任何一个履行学习天职的麻瓜没有差别。他在尝试了解麻瓜的世界后一直在忍耐,结果在这里反而找到了怀念的感觉。他当时迫切地想要毕业承担责任,但是现在,他觉得继续读书也不错。

他开始理解杰西卡不愿意回到他身边的原因。

他也开始鼓起勇气主动与麻瓜主动搭讪,询问他们该如何讨喜欢的女孩原谅,不少人对这个矜贵又阴郁的男孩感到好奇,再加上他问的问题,好奇顿时转化成了好感。

“夸她好看,说她是你见过最美的女人。”有男人说,随后亲吻妻子的脸颊。

“跟她道歉啊,”有个女学生理所当然地讲,“向她诚恳地承认你犯的错——不过,太过分的话你还是主动跟她保持距离吧。”

“买一束花,”路边的一个人说,他抬起头作出思考的样子,“每天都要买,不管嘴里怎么说,女人是最喜欢漂亮东西的,看到之后她肯定会原谅你。”

于是雷古勒斯也开始买花,把鲜木兰和百合郑重地放进杰西卡房门把手的缝隙,再用咒语让它们保持盛放的姿态。鲜花对他们来说不算新把戏,上学的时候他总带她去禁林观赏魔法植物,毕业后也经常把各种好玩的东西拿回家。但他决意都试一试,就像用惯阿拉霍洞开了,现在却只能用无数把钥匙去打开一把锁。

每次会面他也给那个老麻瓜带了礼物,起初是为了套取消息,后面则是要保持礼貌——当然这两种目的偶尔也可以有同一种起因,比如这个老麻瓜告诉他杰西卡是和一个男人出门了,他花了好长时间才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她回来了,现在应该在圣心教堂。”某天下午老人没有打开房门迎接雷古勒斯,反而站在那个狭窄楼梯口对他说道,“我没有告诉她你的事,我想,你应该自己去找她。”

雷古勒斯攥紧手中的袖扣,其力道约等于握住他的魔杖。他正在蒙马特高地游荡,试图寻找任何他熟悉的身影,但可惜游人如织,谁叫麻瓜的数量总是这样的多。他无心欣赏蔚蓝的天幕与枝桠上逐渐萌发的新叶,几乎是焦躁地感受着袖扣温度的变化。他就像被这东西牵了线,惴惴不安,宛如现在才开始恋爱。他迈上一层层台阶,每前进一点更多的忐忑就海浪般涌上心尖,斯莱特林忽然开始恐惧女孩不接受他的出现,也并不需要自己的陪伴。这让他如他祖母般忽然陷入回忆,遥远而又不遥远的校园魁地奇比赛,赫奇帕奇在球场外一看见他就像只飞贼一样向他冲过去——随后雀跃的身影逐渐与眼前的景象重合。

杰西卡.米勒在圣心教堂前最高的那处绿色长椅上睡着了,她端坐着,穿着白色的衬衫裙与比天空黯淡一些的宽外套,手里攥着一把干果,导致有比外套更肥硕的鸽子试图啄她的手。她的脑袋一点一点,把几缕金发扎在脑后,重新变得白皙的脖颈上挂着一条熟悉的绳子。察觉到自己胸口热量的异样后她睁开眼,呆滞地掏出那枚发热的戒指检查,脚尖还摆来摆去的。几秒钟之后她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惹得鸽子扑棱棱到处乱飞。20岁的杰西卡几乎是一瞬间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他,风吹起来,吹歪她花朵般的裙摆与发尾,与梦境中她19岁的样子浑然一体。

雷古勒斯被寒冷的春风噎住,他的脑子自动无视了邓布利多教授过的那些防御心得,给他蹦出了很危险的提案。他在干脆想要不要再向杰西卡郑重地求一次婚,随后就被她扑过来狠狠地抱了满怀。男孩得偿所愿地嗅着赫奇帕奇身上难得的太阳的味道,被她施了咒一般乖乖闭上了眼睛。

杰西卡把他带回了自己在巴黎的住处,和老麻瓜的屋子一样寒酸,只不过摆满了各式各样女孩子喜欢的装饰品。旧桌子上放着雷古勒斯送来的花,在听到他解释是他这些天送的后女巫捧起花闻了闻,随后把它们插进了好几个瓶子里。冰箱里只有杰西卡旅行带回来的番茄和鱼,挣扎一番后她决定还是解决它们,可能是顾忌他对鱼类的挑剔,于是她准备煎了再放奶油煮。雷古勒斯又一次震惊于她亲自动手的烹饪行为,杰西卡解释是因为这座公寓人太多,魔法与电路不兼容,而且现在又是麻瓜的下班时间。她按莉莉.伊万斯的方法试过一个魔法阵,不过失败了。

她似乎对他有点,过于客气,雷古勒斯想,目光黏在正在切番茄的女巫俏丽的身影上。他推测是杰西卡冷静下来后还没想好怎么对待他,包括不愿意同他对视,某种意义上的逃避。他挤进厨房主动要帮她,结果把杰西卡弄得像被烫了一样。

青年恻然,但理智告诉他不能现在提起那些讨晦气的事情,他需要再等一等——就算杰西卡决定跟他分手,他也可以重新追求她,哪怕花上几年,直到杰西卡接受了别的什么人,或者他亲手把那些家伙弄消失。两个人默默吃了晚餐,雷古勒斯问什么答什么,还把在这一礼拜在巴黎的故事都说了。晚饭后杰西卡借口要去洗澡,斯莱特林聆听着完全不隔音的水声,深觉自己像在等着判死刑,干脆腾出手修好了把她屋子里那个七零八落的魔法阵(勉强能看出来是一个魔法阵),还重新补了几句咒语上去。

等杰西卡擦着头发出来时正好看到他在试验让煎锅全天候工作的家务魔法,直接把毛巾掉在了地上。

雷古勒斯搞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很明显与杰西卡肌肤相贴没有让他得出乐观的结论,只是心里更加的不安。他觉得这样并不对,可心跳还是无法自拔地变得更快,耳畔还时不时传来女巫小猫一样发嗔的吟哦声,刚洗完澡水淋淋的一条胳膊缠在他的脖颈上,而另一条正在他的腰下打转。他能肯定再过一会自己就什么也不想管了,哪怕被抓上几爪子也行。

他感到杰西卡触碰了他的眼眶、下颌,再凑过来与他深深的接吻。她身上又有了雏菊提取物的香味,被眼泪似有若无地蒸发着,让他的心彻底化成了一滩粉红色的迷情剂药水。他迷恋地汲取着身下金发少女的气息,鼻尖贴在后颈的皮肤,而她的呼吸也娇怯怯地打在耳廓的碎发,带来一股温暖的漉湿。他吻她的锁骨、后背,又病态地对那颗腰腹上的小痣又亲又吮。

雷古勒斯想,他早应该夸她漂亮的。比如他喜欢她的鼻子,秀气又精致,翕动的时候让人莫名唤起垂涎的口/欲。最后他的脑子都像被烧化了,而少女的带动犹如暴涨的水面淹没一切,让他想折断她的魔杖,或者把她锁起来,让她再也不能离开自己,可最终也只是抽出最后一点理智服务她。求求你,在被彻底淹没,听到她滴滴答答又透着满足的呻/吟时青年低喘着想,求求你,别离开我——

别离开我。

半夜醒来他们又折腾了几回,还把她屋子里所有的酒都喝了,再恢复清醒就到了第二天的傍晚。雷古勒斯摁着脑袋去给两个人熬魔药,又分出一点精力研究明白了厨房的工作方式。他们随便对付了一口,杰西卡叼着一半煎脆的面包边,把另一半掰碎了透过一扇小窗户喂外面的罗宾鸟。雷古勒斯望向黄昏间穿着吊带睡裙的女巫,心砰砰跳,默默把自己的面包也贡献出来。

“雷古勒斯。”只听杰西卡忽然说,她偏过头,第一次用杏形状的蓝眼睛径直盯着他。雷古勒斯低声回应,想说好多辩解也不算辩解的话,但最终只是任由她凝视他的灵魂,等待着她的答案。

“我不想住格里莫广场12号。”过了很久他听见她小声地讲道,又把脑袋转了回去。

这一刻,他那颗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才终于重归平静。雷古勒斯紧紧地把她揉在怀里:“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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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弗勒斯.斯内普冷淡地看向眼前这位不速之客,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毕业后斯内普自认还是闯出了些名堂,可那管什么用?随便一个魔药好手都能得到如今的地位。他好不容易碰到了真正的机遇,只差一步,他就将名声显赫,不用再在翻倒巷这个该死的地方苟活一辈子。

他能肯定邓布利多是因为蛇怪毒液的事找上他的,那该死的菲尼克斯.米勒一定向校长透了消息。他会因非法获取魔药原材料的可笑罪名而名声扫地,而他的药水进度甚至还没过半——

“为什么,”于是他开口了,真心实意地,虽然斯内普总觉得命运在跟他开玩笑,“你为什么对我们就是如此不宽容。”

随后他嘲讽了一番邓布利多对某些人的优待,比如那对讨人厌的布莱克兄弟,比如被霍格沃兹一手捧上巨星位置的詹姆.波特。他倒是不觉得莱姆斯.卢平有多可恨,毕竟他现在被曝光身份就够惨的了,何况他最大的痛苦其实是源自他的那帮“好朋友”。斯内普也察觉出邓布利多对彼得.佩迪鲁的敌意,他几乎是被人诱导着背叛了其他掠夺者,以至于几乎没有代价的就让他们找出了叛徒。

“既然你设计了佩迪鲁的背叛,”斯内普又问,不需要确认这事是不是校长做的,“那这些从霍格沃兹下水管道里发现的蛇怪毒液,也是你有意为之的?”用来...对付他?让他身败名裂的去阿兹卡班服刑?

“百密一疏。”老人终于说道,他表示那些蛇怪剧毒只是在他做事时发生的一个意外,那会他太心急了。随后邓布利多反而对他表示了感谢,格兰芬多从斯内普小店的角落里走出,真诚地表示如果不是斯内普先干掉了所有对毒液的觊觎者,这份危险物品的回收也不会如此容易。“西弗勒斯,你这几年在翻倒巷的生活如何?听说你也给圣芒戈写了一些方子,还治好了前段时间流行的沙疹。”

他又有什么办法,斯内普有点自暴自弃地想。如果能光明正大地获得地位,没人愿意像只阴沟老鼠一样躲在巷子的缝隙里。他和达摩克利斯搭上了线,也确实帮圣芒戈做了点东西,他用这样的方式最大化地展现自己的才华,也确实接近于成功了——直到小天狼星找到了他,怨恨他暴露了卢平的狼人身份。

这怪他吗?斯莱特林阴冷地笑了,还是说,其实该怪自己在丽塔.斯基特面前没有保护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达摩克利斯?可那会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对仇敌的复仇之心吞没了他。

邓布利多耐心地陪着眼前的孩子发泄不满,就和看了一出好剧一样。毕业后他任由斯内普进入翻倒巷折腾,与出身不同,这个斯莱特林的野心在高高的天上,不会那么轻易接受自己的帮助。于是邓布利多等到了现在,如今他毕业两年,对这个世界已经不算一无所知,他会知道什么才是他最想要的。

“我有一个提议给你,西弗勒斯。”于是邓布利多说道,他来给出一份邀请,询问斯内普是否愿意接受霍格沃兹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职位。

更新!我想妹宝在脑子一热把男人带回家(不是)之后,冷静下来切番茄的时候肯定脑子里像在跑火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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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七十二章 你想要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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