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总算下起来了,像白珍珠坠到银盘子里一样,发出啪嗒的清脆声音,吓跑闷热了一整天的空气。夜风凉飕飕的,从半开的窗户里灌进来,卷走斯内普的困意,把他拉回冷冰冰的现实。
他很不舒服,口干舌燥,背上的抓痕隐隐作痒,皮肤压在皱巴巴的床单上,衣服裤子被扯得破破烂烂。他想要喝水、挠背、换睡衣、整理床单,但他被极其牢固的捆绑咒绑在床头,动弹不得。
“亚历桑德拉?”他轻轻地叫一声,但很快就后悔了——他不知道亚历桑德拉·卡利斯特喝了多少迷情剂,要是她清醒了怎么办?要是她质问他怎么办?他还没做好面对她的准备,或许他一辈子都做不好这个准备。
可是他又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要担忧?追究下来,他才是那个受害者!他被亚历桑德拉绑了起来,撕掉衣服,像玩具一样使用。是啊,他才是那个被强迫、被侵犯的人,而不是应该感到愧疚、羞耻、难为情的人。
睡梦中的亚历桑德拉皱了皱眉,让斯内普倒吸一口凉气。好在,她睡得很沉,只是稍微拉开被子,转过身来对着天花板,仰面继续睡。
闪电轰隆隆地落下,照亮她裸露在外的脸、脖子和胸膛。她的皮肤像挂满雨丝的夜幕那样,挂着一连串的红吻痕——一如他自己的身体,但他没有喝迷情剂。
房间很快又暗下去。
匆匆的一瞬间,匆匆地一瞥,却在斯内普脑海里留下几小时以来都忘不掉的画面。他数秒前还觉得自己是一个完全无辜的受害者,可那一长串“罪证”告诉他,他是一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亚历桑德拉有什么过错?她被某个不知名的混蛋算计,喝下没有被额外施加定向咒语的迷情剂,神志不清,只会发疯地爱上第一个触碰到她的人;而他恰好因紧急情况,来通知她撤离,拉着她的手臂,带着她幻影移形回到她家……再然后,她热烈地吻他,撕扯他的衣服,在他有所反抗时用捆绑咒绑住他……
没错,他被绑住了,他是被迫的,他并不想趁人之危,只能怪亚历桑德拉的魔法太强,让他动弹不得。等第二天药效过去,她清醒过来,她会发现他被捆绑起来的状态,这会证明他的清白。
可他该怎么解释她白皮肤上蔓延的红痕迹?难道她还能自己咬自己的脖子?她会发现他乐在其中,会怀疑他自己把自己绑起来了。
斯内普发现自己解释不清。
要不逃离吧?反正她清醒后会陷入迷茫,忘记与她在床榻上恩爱的对象。这固然不负责任,但他为什么要为这件事负责任?药不是他下的,裤子不是他脱的,肢体也不是他塞到她体内的,他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从而背上□□的骂名?好吧,如果捆绑咒失效后她还没有醒来,他就离开。
但他见过亚历桑德拉捆绑咒的威力。她在霍格沃兹任职期间,曾给詹姆·波特施过捆绑咒,他被绑了一整天,连麦格教授都无法解开。他真能在她醒来之前等到捆绑咒失效吗?答案是否定的。
他暗自骂自己不理智,为什么就鬼迷心窍地吻她、咬她,直至留下痕迹呢?他耳边传来先前亚历桑德拉意乱情迷时说的一句又一句“我爱你”,混含着喘息声,眼前浮现起她那双躲在又长又密的睫毛下的泪眼,那种情况下,他忍不住不吻她。
又是一道闪电落下来,他再次抓住了亚历桑德拉被光照亮的刹那,他这时才意识到,他的视线从未从她的方向挪开,即使房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斯内普猛地把头扭开,不敢相信刚刚发现的事实。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他想让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慢下来。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与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唱一和,交织……交织……时间和雨交织在一起,把他带去了四年前的一个夜晚,也是夏季,也是雨天。
那时候,列车已经在站台停了半小时,学生们早已三三两两地下车,各车厢内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西弗勒斯在行李间中睁开眼,脑袋还因为魔咒的攻击而发痛。他摇摇头,环顾四周,试探性地大声叫道:“有人吗?”
周遭出奇地安静。
“外面有人吗?”
无人应答,除了外面的风雨声,他什么都听不见。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但愤怒很快褪去,恐惧压上心头——他昏迷多久了?列车快要往回开了吗?不,他不能回去,他必须立刻下车!
该死,他被施了全身束缚咒,动弹不得。
浸泡在焦虑里,一秒钟似乎无限长,而这样的一秒钟又似乎无限多。西弗勒斯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终于成功地移动了他的手指,很快,他的全身不再僵硬。他迅速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行李间,跑出列车,戴上兜帽,冲进雨幕。
风呼啦啦地掠过,雨哗啦啦地落下,天气太恶劣,兜帽根本挡不住风,也遮不住雨。西弗勒斯的衬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混着夏末的热气,压抑他的呼吸。更窒息的是,难道他要以这副鬼样子出现在全校师生的面前?
他总算来到霍格沃兹的校门前,麻木地站着,等待费尔奇骂骂咧咧地走出来给他开门。费尔奇肯定会把他劈头盖脸地骂一顿,他才不管西弗勒斯是否有过错,他只知道,西弗勒斯让他冒着雨出来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很冷,没有感情。同时,一把大大的黑伞飘在空中,盖住了他的身体,也莫名地挡住了风。
雨坠到黑伞上,碎成满天的星星。
西弗勒斯转身看去,伞的夜幕和雨的星空下,一个大概二十多岁的女人站在他身后,留着一头黑色的长直发,高高的眉骨下描着一双吊梢眼,眼睛傍在眉骨的投影里,显得阴沉。她的鼻子小而高挺,像分界线一样,让半张脸留在光里,半张脸倚在暗部。她不化妆,脸上又很少血色,再加上她穿着一件朴素的黑色袍子,看上去,整个人就像一张精致的黑白照片。
黑眼睛对着黑眼睛,在雨幕里静默。
还没等西弗勒斯回答,她已经念了一个热气咒,迅速地烘干了他的衣服。
这时候,费尔奇嘴里吐着脏话,穿着雨衣,从学校里走出来,打开校门。当他看见女人时,吞下了嘴边的恶语,不情愿地打声招呼:“你好,亚历桑德拉·卡利斯特教授。”他斜过眼睛,瞪了一眼西弗勒斯:“可恶的小崽子,你干什么去了?”
“他和我一起的。”卡利斯特平静地说。
“一起的?”费尔奇讽刺地哼笑,“教授,你认识他吗?又和他去干什么事?”
“不需要你管,辛苦你来开门。”她的礼貌也很冷漠,显得高傲和虚伪。她略过费尔奇,自顾自地向前走,空中的伞却有意地停留片刻,给西弗勒斯反应的时间。
他跟在她身后,她却有意地让他走在前面,好像她需要带路一样。但西弗勒斯不喜欢有人在背后盯着他的感觉,所以他们只是并肩走。
一股很淡很淡的魔药味从卡利斯特的身上传来,如果不是像西弗勒斯这样对魔药味极其敏感的人,是绝不会感受到的。这种气味难以名状,像夜间的轻柔的摇篮曲,抚着耳朵,让灵魂在片刻间得到安宁。
这是什么魔药?他从未闻过这种气味,更别说通过气味来判断魔药的品种了。通过效果来推测呢?镇定剂?忘忧膏?缓和剂?不,它们都不是这个味道,也无法仅通过气味就达到安抚灵魂的功效。
“大脑封闭术练得不错,”卡利斯特忽然夸他一句,声音也是冷冷的,“但你为什么连基础的热气咒都不用?”
“我的魔杖丢了。”西弗勒斯的心失落地沉下去,想起他被扔出车厢的魔杖。
“丢了?你遇到麻烦了?”联想起他这么晚了还独自在校门口淋雨,不难推测出他遇到了麻烦。
他耸耸肩,并不打算把这种令人难堪的事情告诉给陌生人:“最大的麻烦,是我遇到一个会对学生使用摄神取念的教授。您呢?您遇到了什么麻烦?为什么现在才到学校?”
“为了给你遮雨咯。”她敷衍道,不再问话,只是在心里说一句:“怪孩子。”
雨依旧在下,滴落在树叶上,它低下后又抬起来,就像四年后,同样的夏季,同样的雨夜里,斯内普坐在床头,因困意而点下的脑袋。
他猛地醒过来,发现他仍被绑着,动弹不得。天空透出光亮,穿过窗户,投射在亚历桑德拉的脸上。她转过身,背对着窗户,面朝斯内普,呼吸依旧平稳。
令人嫉妒的睡眠质量!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为昨晚的事情感到心烦意乱?他尝试着挣脱身上的捆绑咒,但终究都是徒劳。
天越来越亮,亚历桑德拉的睡眠越来越浅,他越来越焦虑。
最终,亚历桑德拉的睫毛扑闪两下……
斯内普立即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拜托,给点时间,让他想想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反应。最好……最好让她意识到她昨晚干了什么混账事,然后陷入和他一样的尴尬境遇,一言不发地离开……
床在轻微地振动,他能感受到亚历桑德拉坐起身来,走下了床。
织物的轻微摩擦声……她在穿衣服。
“把眼睛睁开,我知道你醒了。”她的语气很平淡。
很快,斯内普感觉到身上的捆绑咒消失了。
“你想让我帮你穿裤子吗?”亚历桑德拉把斯内普的魔杖扔给他。
他被迫睁开眼,机械地活动着麻木的手脚,用魔咒补好自己狼狈的衣物,拘谨地把它们穿好。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去瞄亚历桑德拉的神情——她看上去镇定极了,面无表情地下喝一小瓶避孕用的绿色魔药。
亚历桑德拉朝斯内普的方向瞥一眼,恰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大脑封闭术形同虚设。
“衣服穿好了就离开,什么都别说,也什么都别问。如果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和好奇心,我现在可以给你念一个遗忘咒。”她一边说,一边对着镜子梳头发。
不以为意,漫不经心,这就是他为之担忧了一晚上的情景?斯内普失意且恼怒地皱着眉毛:“就这样?”
“就这样。”亚历桑德拉直截了当地结束对话。
什么叫“就这样”?难道她没有问题想问他吗?就算她不生气、不愧疚,可她遗忘了与他相遇后的一切,她就不疑惑吗?为什么他是那个不知所措的人?这不对,这一切都不对。亚历桑德拉肯定知道些什么,但她不想说,甚至不想让斯内普提问。
这不是一件好事吗?没有质问,没有争吵,没有要求,只要他现在走出这扇门,就可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无需对任何事情负责,无需卷入任何复杂的关系,无需因此成为任何人的谈资——这不就是他最期盼的结果吗?但他心里空落落的,大脑茫茫然一片空白,谈不上喜怒,只是心慌、伤感,以及因讽刺感而产生的自嘲笑意。
他想问她:“我们现在算什么?”
但他知道她会如何回答:“师生?同盟?一夜情?你还想怎么算?”
于是斯内普把已经跑到嘴边的问题吞回去,改口问:“我总有权利知道是谁导致的这一切吧?”
“怎么,你还想当面和他说谢谢?”亚历桑德拉冷笑一声,取出抽屉里的白鲜香精,照着镜子,涂抹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胸膛的红痕迹,“咬得这么用力,你是吸血鬼吗?”
斯内普的脸有些发烫,亚历桑德拉总有办法让他哑口无言。
“如果我真的想要感谢那个人,你认为我还会被你绑一晚上吗?”他的声音仅高于耳语,但足够进入亚历桑德拉的耳朵,并停在她的思绪里。
为了区分两个时间线,学生时期的西弗勒斯·斯内普,称为西弗勒斯,毕业后的西弗勒斯·斯内普,称为斯内普。教授时期的亚历桑德拉·卡利斯特,称为卡利斯特,辞职以后称为亚历桑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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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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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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