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有的魔物也拥有情感，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能够按照她逝前整理记录的方法合理的交流教导，人魔灵三者和平共处指日可待。”
聊到兰时这个名字时，暮律动作明显一顿，她舀起一勺粥倒进碗里，含糊应了声“嗯。”
饭桌上的氛围有点冷，杪椿听到辛樾的话原本吃得津津有味的嘴也停了下来。
她刚刚，好像说了兰时？
是梦里那头龙喊自己的名字？
那个差点捅了自己的孩子的师父。
想到那个画面，杪椿冒出一身冷汗。
嘴边的饭突然不香了怎么办？
按理说一个梦而已，即使细节很真实杪椿也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她直觉桌上这几个人把自己捡来可能就与这古怪的梦相关，再加上如今辛樾的话，这个猜想在杪椿心里基本已经确定。
“我吃饱了。”
她站起身，准备去厨房把自己的碗刷了。
住在这的几天来都是这样的，可边叙忽然叫住杪椿，“你放那就行，等会我刷。”
看女孩眼神有点疑惑和迟疑，卢奈特开口，“对，椿椿你就放那吧，以往都是边叙先生刷碗。”
暮律闻言看了桌角的小狐狸一眼，看来相处的不错。
杪椿乖巧一笑，“麻烦边叙叔叔了。”
遭到年龄暴击的边叙:?
瞧着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小姑娘，默默说了句，“叫我老边就行。”
上楼进了屋，杪椿就研究起那个本子。
封面很简洁，除了淡蓝色颜色外就是封皮上突出的花纹，不过她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花。
满怀期待地翻开，结果发现是一页页边角泛黄的白纸，质感摸着倒挺好。
见没有什么有用的，杪椿琢磨着该怎么把它放回原处。
现在肯定不行，可以等下午和卢奈特一起送回去，明面藏在屋子里也不安全，容易被发现，要是让暮律她们知道自己未经同意乱拿东西也不好。
她思考着，无意间手指处传来一下冰凉触感。
杪椿低头，看见辛樾送的戒指，突然想到它可以储藏物品的功能。
刚把东西放进储物戒指中，“吱呀”的开门声从身后传来。
“椿椿——”
卢奈特还没等到回应，就一头栽进女孩温暖的怀抱，不停蹭蹭蹭。
“卢奈特，你知道兰时吗？”
狐狸猛一抬头，“兰时……”她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不明所以，“不知道，是好吃的吗？”
随后而来刚站到门口的边叙没忍住笑出了声。
看着直直而来的两道目光，他下意识拂了拂刘海，走进去。
将手中拿着的一卷散发古典气息的纸张塞进卢奈特怀里，“这是我挑选的一些适合狐族修炼的典籍，没准能助你化灵。”
小狐狸兴高采烈地道谢，杪椿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下她怎么顺理成章地去四时阁啊。
忽然意识到还有道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是暮律。
从刚刚开始她就没说过话，杪椿抬头，好奇地问，“怎么了？”
“哦，暮律说你想学修术，正好，以后就由我，暮律还有辛樾三个专业师父轮流教你了。”
边叙解释道。
这种结果其实她多多少少也有所预料，不过亲耳听到也有点吃惊。
别提卢奈特，她正用一种甚至可以称之为怜悯的表情看着自己，似乎在说“你惨了姐妹”。
杪椿的表情多了郑重，她起身作揖鞠躬，认真喊了声师父。
一只手止住她的动作，杪椿抬头，发现暮律正用一种看不懂的眼神望着自己。
“你刚刚问兰时？”
她倒没有要遮掩，点头。
“嗯，最近老是梦到这个名字，老师认识这个人吗？”
暮律看着那双漆黑的，圆圆的眼睛，掩去眼底的落寞。
“是位旧识，不过已经不在了。”
杪椿一时怔在原地，“这样吗？抱歉。”
眼前人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不过是些代远年湮的往事，你若不提，我都快忘了，不必放在心上。”
这是相见以来杪椿第二次见她笑。
为一个快要忘怀的故人。
-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小狐狸在第二天就离开了，杪椿的修炼之路也正式踏上旅途。
辛樾负责理论知识，边叙负责体能训练，暮律则是实践演练。
自然少不了汗水辛劳，不过处于是自己喜欢的事物，杪椿倒不觉得痛苦。
边叙教她的地点是木屋后面的一处花田，听他说是辛樾种的，“她很喜欢花。”
黄昏，一天的训练结束，杪椿瘫坐在地上，不甚在意形象。
倒是边叙，一整天那么多运动量下来，额头也只冒出薄薄一层细汗，还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悉数擦干了。
若不是他太过伟岸的身躯，杪椿几乎都要以为边叙是个比较中性的精致大姐姐了。
“老边你不坐坐吗？”
边叙低头时也要拂一下刘海，这是他的习惯，看向坐姿豪放的杪椿眼中还有点嫌弃。
沉默的意味明显，女孩不是很在意，静静地望着无垠的花田。
“好看吗？”
“嗯。”
“其实这还不是最好看的时候，等到了春天，花树葳蕤，灿若舒锦。”
现在是深秋，有些花早已败了，剩下点枯枝残叶，还盛开的花也有点蔫巴巴的，有股子衰败的味道。
“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杪椿，边叙。”
辛樾的呼喊打破了欣赏美景的宁静。
老婆婆拄着拐杖，两人慌忙迎了上去。
“都训练完了吗？”
杪椿点点头。
辛樾将视线移到边叙身上，“暮律让我过来叫你，是有关除魔的事。”
男人闻言就消失在原地。
杪椿眨眨眼，暗暗想着瞬移这招自己前两天刚学会。
老婆婆似乎对于边叙总是使用灵力这件事很不满，她不希望如果被附近的村民发现对他们产生困扰。
可是不管再怎么说边叙还是依旧我行我素，在一块生活的时间越长，杪椿就越发现自己这三个师父一点都不对付，这么一看非要住在一起的目的性就更强了。
“辛婆婆，我听老边说你很喜欢种花。”
女孩叫住了转身准备离开的辛樾。
她从储物戒中拿出张印着束花的纸，是从那个本子上拓下来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老人接过纸，仔细端详了会，“应该是雪柳。”
“那这花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辛樾想了想，“雪柳的生命力顽强，即使是一截枯木，泡水几日也能开出小花。”
“它的花语是殊胜。象征希望，枯木逢春。”
杪椿听着她的解释，很认真地点头。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杪椿注意到辛樾看自己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探究，虽然心里略慌但面上不显，“这个……是因为我梦到了。”
“梦？”
“嗯，我还梦到过许多奇怪的事，对了，辛婆婆，你认识兰时吗？”
原本摩挲拐杖的手指停顿一下，就听见女孩继续说着，“之前我也老是梦见这个名字，可我分明不认识这个人，太奇怪了。”
“我问了暮律，可她只说是位旧识，所以我就想再问问您，这不刚好有机会嘛。”
她的语调轻缓又诚恳，辛樾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微眯的眼睛。
“她是我的老师。”
杪椿笑容有点停滞，所以现在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很有可能就是梦里那个要杀了自己的少女？
或许她梦到的，正是关于那个兰时的些许往事。
“那她是个怎样的人呢？”
辛樾没有回答，只是带着她又走回刚刚边叙与杪椿赏花的地方。
“凡人不过百年寿命，我虽是修士，即使这可以延长寿命，也不过从神明指缝中偷走几粒时间沙砾。”
“从我认识兰时到现在，已然见了那花开了几百次，年年灿烂。”
“兰时不在了，以后我也会不在。可花儿依旧。花还是原来的花吗？但无论如何它还是会绽放，就像无论如何总有人会站在你我如今站着的位置。”
“无人知晓风的去处，风也不在意它曾吹拂了谁。”
“何必在意已死之人的过去？”
她眺望着那片花田，是一条过去与现在的连线。
一望无际的天边——
那是自己的曾经，杪椿的未来。
如辛樾所言，修炼会延长修士们的寿命 ，杪椿对于时间的概念似乎更加模糊。
终于到了可以观赏边叙所说花儿真正美丽的时节，杪椿也收到了卢奈特的正式邀约。
“我已化形成功，成为一个真正的灵，快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吧！”
显然她刚学会写字，字体歪歪斜斜，能写得让人看懂就已经很不错了。
杪椿艰难从这些狗爬字体中辨别出宴会地址，当即收拾行囊准备前去赴约。
一是为了履行诺言，二是因为目的地与她前两天偶然发现本子上突然出现的图画地点很近。
说来也奇怪，前两天杪椿本打算将那本子放回原位，结果再次翻开一看，里面洁白的纸张上赫然多了一小块手绘地图。
很粗糙，一眼就能看出并不完整，细节很模糊，只有一个地方与小狐狸信中指明的地点几乎一模一样。
——托德，狐狸的故乡。
只给便宜师父们留了个字条，杪椿就匆匆上路了。
想起辛樾的叮嘱，杪椿并没有选择使用灵力，再加上想要体验一把外面世界的风土人情，她最终选择了搭刚好顺路去进货的农夫爷爷的顺风车。
不过那地方太偏远，同程一段路后就到了分叉口，付了钱下车，瞧着马车越走越远，杪椿无奈只能祈祷能有好心人路过。
在无数次招手无果后，终于有一辆马车停在自己跟前。
指明去向，并在表面会付报酬后，身穿一身黑色斗篷的车夫欣然答应。
他的驾驶技术还行，一路上不算颠簸。
等下了车，还好心提醒，“姑娘你沿着这条小路，很快就到要去的地方了。”
杪椿笑着挥手道别，想着世上还是好人多。
也就错过了车夫扯下斗篷，阴鸷盯着自己的目光。
原地早已没了马车，而神秘男人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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