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他好像很悲伤
“2024，我会好好过。”
配图是一张卡通小破孩的图片，图上的男孩半张脸被绷带包住，脸上全是各种擦伤的痕迹，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
“2023，我会好好过。”
配图是一张照片，照片上一只修长的手，不知道被什么划破了，鲜血顺着手掌滴在地面。李焦阳想，那应该是乔炀自己的手。
“2022，我会好好过。”
配图又是一张很悲伤的卡通图片，图片整体是黑白色系，唯有被扔进路边垃圾桶里的那只小熊才是鲜红的颜色。
“2021，我会好好过。”
……
李焦阳撑着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不知道翻了多久，最后抱着手机入睡的时候，他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他好像很悲伤的样子啊。”
在奶奶家呆了一个星期后，乔炀也回家了。
回家那天，乔炀提着奶奶硬是要让他带回来的大袋子小袋子，艰难的走进自家住的巷子里。
才走到楼下，他就听见了熟悉的吵架声。
“赶紧的，给老子拿钱，不然我打死你……”乔林山粗暴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后面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乔炀自动屏蔽。
从有记忆开始乔炀就已经听够了无数次乔林山单方面的爆吵，看过无数次乔林山不把他的妻子，乔炀的母亲当人式的拳打脚踢，甚至无数次被乔林山在输钱酗酒后当成一件物品摔在地上。
如果可以，他宁愿没有这个除了酗酒赌博外，一无是处的父亲。
听着楼上男人越来越难听的谩骂声，随意踢翻东西的声音，还有女人时不时发出的“呜呜呜……嗯嗯啊啊的”声音，乔炀见怪不怪的继续往上走。
楼道上闲着没事观战的邻居中，有一人用嬉笑的声音对乔炀喊着，“乔炀啊，你爹妈又吵架呐，跑快点的，晚了家都没了……哈哈哈”旁边凑热闹的人们也应和着，“是啊，快跑啊，哈哈哈哈……”
乔炀低着头没理他们，快速向四楼跑去。
看见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乔炀，两夫妻愣了一下。乔林山看了一眼乔炀，抢过陈秀手里抓着的几十块钱，朝着她“呸”了一口唾沫，紧接着骂了一句“真特么晦气！”，然后从乔炀身边撞着走出去。乔炀握紧拳头，正想抓上乔林山肩膀的时候，他看见他妈妈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他，摆着双手，摇了摇头。
读懂了母亲的哀求，再一想到这几天一起相处的奶奶，乔炀泄气似的放下了手。
陈秀接过乔炀手里的东西，把他拉进屋里。
乔炀上下打量了一下陈秀，除了头发被扯得乱糟糟的，没有其他明显的伤，乔林山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动手。
“妈，我不是说了嘛，别再拿钱给他了，你每个月工资本来就没多少。”
旁边的女人，把乔炀拿回来的东西放进厨房再出来，然后对着乔炀“嗯嗯啊啊”开始比手语
看懂了母亲的比划，乔炀抬手替她整理垂在两鬓的头发。
“几十块你也不容易啊，每个月你才能存下来多少，就是你这么惯着他，他才没休止。”
陈秀笑笑，让乔炀先休息，告诉他厨房里留了午饭，饿了自己热一下吃。然后就出门上班了。
陈秀出门后，乔炀回到自己卧室，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一下，一路颠簸，也是够累。
如果说乔炀宁可不要这个父亲，那他还是非常感谢上天给了他这样一位母亲。陈秀虽然不会说话，但却是一位非常聪明，善良，温柔的母亲。他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还会说话，后来生了一场大病，没钱治病，妈妈才慢慢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即便失去了语言能力，他妈妈还是很努力的想给乔炀更好的生活。即便这社会对残障人士还是非常的残忍，陈秀也努力找了一个清洁工的活儿，拿着每个月2000元工资，将乔炀拉扯大。
他其实蛮惊讶今天乔林山的举动，换做以前乔林山根本不会在意他的出现，甚至只会变本加厉。或许……或许是那天晚上他的举动吓到乔林山了？
去奶奶家的前几天夜里，喝的烂醉的乔林山一如往常在凌晨四点多回家，陈秀开门慢了几分钟，乔林山就几脚把门踹飞。寂静的深夜里，破旧的铁门被踢得异常的响，声音响彻整栋楼，整条巷子。乔炀听见左右邻居都在用包含祖宗十八代以及各种身体器官的词汇咒骂乔林山。
进到屋里后，乔林山没乖乖睡觉。看着披着睡衣出来的女人，他拿着手里的酒瓶就想打过去。刚起床出来的乔炀看到这幕，立马冲了过去。按照以往的习惯，乔炀顶多就是跑过去护住自己的妈妈。但那晚上的乔炀，却鬼使神差的一把夺过乔林山手中瓶子，抬头恶狠狠的瞪着乔林山。
十七岁的少年已经很高。
这是当时醉的不省人事的乔林山脑子里突然清醒的想法。眼前的乔炀，比自己似乎还高了那么一点点，已经不是那个自己即便烂醉如泥也能够举起扔到一边的小屁孩了。
最后是陈秀把东倒西歪的乔林山扶进卧室，然后又把还没从刚刚自己的行为中回神的乔炀劝回了他自己的屋里。
那晚上乔炀躺在床上，突然明白了，自己已经长大了。
是啊，我已经成年了。
成年了，就意味着很多事。
意味着，他可以从乔林山的手里保护妈妈了。
这些想法没有的时候，还好。
一旦产生了，它就像肆意生长的藤蔓，瞬间爬满乔炀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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