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这一片寂静无声，夏憬琛和周黎和停了下来。
这个声音周黎再耳熟不过了，虽然一层楼，但平常能躲就尽量躲着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偏偏撞上的就是这个人。
程浩身边站着几个高个子男生同样满脸挑衅。
“真是晦气，老子今天不困专门自己出来接个水好心情都没了。”
夏憬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周黎胳膊喷了喷他说：“别管了走吧，那就是个傻逼。”
“说你妈呢说，你他妈有本事大声点说！”程浩跟一条疯狗一样乱叫。
夏憬琛瞅了他一眼，说了句“傻逼”。
“我**！”
“你他妈是不是想死！”
“你有本事再说一句。”
程浩旁边的人也都脱开链子开始跟着叫。
程浩冷笑了一声说：“行，你们有种，”说着，他长叹了一声，“果然是穷逼家的儿子，周黎你他妈是不是忘了，你老子还欠我们家三十万呢。”
程浩拖着调子“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那三十万好像是为了给你做手术才借的。”
楼道里的人越来越多。
“聋子和瞎子就爱在一块玩儿，笑死老子了。”
说话的是程浩身边头顶有一小撮黄毛的大高个，叫王一宁，和夏憬琛因为打篮球结过梁子。
当时夏憬琛也就是不小心把球打到了他们的场子上，不小心砸到了王一宁脚踝处，就跟疯了一样乱喷。
“别他妈以为自己带个助听器就不聋了，跟你说没老子的钱你他妈照样是聋子，三十万还了你妈十年都没还完，穷逼。”
“傻逼。”夏憬琛的声音无缝衔接。
“卧操……”
“说完了吗？”夏憬琛淡淡的说，“我们学校好像不供狗食，你们几个怎么精力还这么充沛，没被饿死吗。”
“嗯，老子是瞎子，但你们，是儿子。”
话音刚落下就有人直接冲了过来，二话不说一群人就扭打成一团，周黎看到几个人火力都朝着夏憬琛去，就是冲上去护，结果被程浩直接推开了，撞进了一个结实又熟悉的人身上。
夏憬琛被人推在了墙上，在火光之间后脑勺撞在了墙壁上，一刹那天旋地转，眼前突然就黑了。
就是那么一瞬间，他恍惚了。
——是要回到飞机上了吗？
——飞机要坠落了。
——为什么看不见了。
——真的，看不见了。
五秒钟，夏憬琛从人群喧闹之中去地狱走了一遭，耳边轰轰响成一片，像海水一股脑的涌进了他耳朵里。
片刻后，晃了晃头左眼恢复光感，他倚着墙站了起来。
人群已经安静了，就在刚刚，苏念棠把周黎拉开冲进去就是朝着程浩脸上一拳。
“我操！”
“三十万，明天就给你，然后滚远，不要再出现。”
一群人拽着程浩回去了，四班的男生也早就都过来了，一群人过来拉起了夏憬琛，但他没有闻到那个熟悉的味道。
“琛，没事吧 ”
夏憬琛摸了摸后脑勺，没什么事，说没事，又问周黎怎么样。
“我没事……对不起，都怪我。”周黎眼睛有点红，一群人回了班门口，葛学也气红了脸。
“我靠我是去晚了，不然老子不把他们给横提起来竖两拳。”
“九班都他妈一群傻逼。”
“程浩真不是个东西。”
一群人都气的口不择言，本来就不做人事的人已经在他们口中不是人了。
夏憬琛在人群最中间靠着暖气，刚刚回来的时候透过走廊窗子看到了对面教学楼的办公室，方知翊低着头在听张晓说话。
就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方知翊抬起头，和他对视一眼就好。
但他没有。
夏憬琛心乱如麻，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他们被赵琴叫在了办公室，九班班主任也在，自然程浩那群人也在。
九班班主任是个年过五旬的老太太，看着面前的几个人说：“我之前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你们几个再惹事我就直接像学校申请给你们开劝退处分。”
几个人不说话。
“我看你们也是念不了了，尤其是你，程浩，我们都看了监控了，你说说，这种事情是能往出说的吗？啊，还打群架，知不知道打群架的性质，所有参与的人都要下处分的知不知道。”
赵琴也当了将近七年班主任了，一下就听出来了对方的话中之意。
“是啊，你说说你们这些小孩，平常多乖，你说说云老师，气死我了，我们班这几个孩子平常虽然看着捣蛋，天天跳的，谁知道能也跟着打群架，幸好也是校规写了视情况而定，不然真一人给你们下一个劝退的处分。”
老太太历经六十年风浪，竟然一下有点扶不住眼睛，最后也只是应和道：“就是。”
方知翊回班的时候一大半男生不在，这么大的事，都不用问，只要他坐下就会有人告诉他，曾嘉声情并茂的讲了一遍完整经过，还不忘添油加醋讲述一下夏憬琛事怎么把程浩气的像疯狗一样扑过来，然后被苏念棠有一拳甩飞的画面。
“都是伤口是男人的象征，琛琛也是有了……”
话没说完，自己的亲亲同桌拿着一本语文练习册就跑了。
方知翊直接进了办公室。
夏憬琛没有一丝犹豫就转过了头，两人的视线在虚空中交叠，隔了那么远，夏憬琛却看清了方知翊眼中的东西。
是心疼。
“方知翊，你怎么来了，专门来看你的兄弟？”赵琴说道。
方知翊面不改色的说：“我来问题，看您不在就直接来了。”
赵琴“嗯？”了一声：“哪道题，要不你先空着写别的吧，我一会儿就过去了。”
方知翊点头：“好。”
短暂的时候他扫过了夏憬琛从上到下，没有明显的伤，还好，转头出了办公室。
打群架性质严重，但主要原因还是在九班，赵琴带着几个人去了石小平办公室，据理力争，副校长也在。
程浩这几个人那是闹事的一把手，几个人身上都背着留校察看的处分，商量过后最轻的处罚就是劝退转借读，简而言之也就是开除学籍。
而夏憬琛几个人好了是警告处分，严重时留校察看，几个老师和领导开会讨论这件事，散去之后赵琴跟几个人说：“我之后再和校领导争取一下，以后，要是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不过怎么样，都不要动手，知道了吗，不要以暴制暴，你们现在还小，以后出了社会有这种事情也要动手吗？行了，你们也回去吧。”
几个人说“谢谢老师”就回班了。
剩下二十分钟就下晚自习了，一进门几个人脸上抑郁怒气还没消散完，前后左右都在问着什么情况。
夏憬琛拉着一张脸回了座位，触及到方知翊的目光时生硬的勾了勾嘴角，坐下的时候眼前又黑了一下，他晃来晃头又好。
刚刚头撞在墙上的感觉又来了，一些莫名和紧张的想法情绪涌了上来，绕的他心神不定。
好在下晚自习之前再没有出现过这种症状，铃声香气的时候夏憬琛松了口气。
路灯昏暗，角落幽深，借着敞开的外套，方知翊手一直攥着夏憬琛的一只手，这样的实感让夏憬琛心里舒坦了不少。
两个人照样走的食堂侧边的路，夏憬琛一言不发，低着头看清脚下的每一块地砖，好像怕漏看了什么。
方知翊手捏了捏他手心：“不舒服吗？”
夏憬琛摇头说没有，许久之后他又说：“方知翊，你多说几句话。”
“嗯？”
“说什么都行，我想听你的声音。”
方知翊再没有一点犹豫和疑问就说好。
“那给你讲讲我小的时候？”
“嗯。”
方知翊把自己的记忆拉回了过去，大概是年龄的原因，又或者是心智已经成熟的缘故，以前那些事情放在上辈子现在的自己身上想一想就浑身疼，但现在再说竟然已经起不了波澜。
“大姑把我接到这里之后我爸我妈就离婚了，但我爸老是想把我姐走，来学校里闹，找老师，光小学我就换了四个学校。”
听到这儿夏憬琛抬起了头：“四个？”
“嗯。”
刚刚说了那么多夏憬琛都兴致怏怏，但这件事让他提起了兴趣，方知翊就顺着说了。
“去过五小，实验，德光，还有二小，私立公立都去过，每个待个一两个学期，最多的待过两年，最短的就待了一个学期。”
听到最后一所学校的时候夏憬琛怔愣了一下，低声问：“那你在二小待过多长时间。”
方知翊说：“最短了，一个学期。”
“哦。”
“但是后悔了，早知道就多待一段时间了。”
夏憬琛转头看他：“为什么。”
方知翊笑了一声说：“因为你在那儿啊。”
“……”
上次徒步的时候方知翊还问两个人哪个学校的，现在知道了，肯定是葛学给说的。
夏憬琛眨了眨眼睛，低笑了一声说：“说不定我们见过呢。”
“嗯，肯定见过。”
怎么会没见过，这么长时间过去，方知翊没怎么变，小少年的身量修长，脸变得有棱有角，怪不得那个时候他想去找人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原来……
两个人说着，旁边的树林里突然传来声音，夏憬琛一个激灵松开了方知翊的手。
看过去树林里有两抹身影靠在一起，准确来说是抱在一起，夏憬琛松了口气，估计又是哪队小情侣。
两个人正待要走的时候夏憬琛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看了一眼他认出来了，是周黎和苏念棠。
一缕月光透过树梢照了过去，两个相互依偎的人靠的紧紧，在苏念堂低头碰了一下周黎嘴唇的时候夏憬琛整个人都懵了。
但下一秒，一声类似于机器运作的声音响了起来。
方知翊也听见了，两个人看过去就见树林的另一头还蹲着一个人，从身形上看也是个学生，两个人二话不说就过去了。
在看到的人第一秒夏憬琛直接一把拿过了相机：“你再拍一个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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