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的第一节课是草药课,不算太糟,如果不去细究巴波块茎丑得惊人的外表的话。实际上,它们不像植物,倒更像是黑黢黢、黏糊糊的大鼻涕虫,笔直地从土壤里冒了出来。而且一个个都在微微蠕动,身上还有许多闪闪发亮的大鼓包,里面似乎都是液体。
下课后同学们纷纷散去。赫奇帕奇的学生们走上石阶,去上变形课。而格兰芬多的学生去的是另一个方向,他们顺着缓缓下坡的草坪,走向禁林边缘的海格的小木屋,去上神奇动物保护。
海格站在小木屋的门外,一只手牵着他那条巨大的猎狗牙牙的颈圈。他脚边的地上,放着几只敞开的木箱子,牙牙呜呜叫着,使劲地挣着颈圈,看样子是想仔细调查一下箱子里的东西。当他们走近时,一种很奇怪的咔啦咔啦声传进他们耳朵,间或还有微弱的爆炸声。
“上午好!”海格说,“最好等一等斯莱特林的同学们,他们肯定不想错过这个——炸尾螺!”
加布里埃尔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几步让迪安和西莫挡在自己身前。
待在箱子里的炸尾螺活像是变了形、去了壳的大龙虾,白灰灰、黏糊糊的,模样非常可怕,许多只脚横七竖八地伸出来,看不见脑袋在哪里。每只箱子里大约有一百条,每条都有六英寸左右长,互相叠在一起爬来爬去,昏头昏脑地撞在箱子壁上。它们还发出一股非常强烈的臭鱼烂虾的气味。时不时地,一条炸尾螺的尾部会射出一些火花,然后随着啪的一声轻响,炸尾螺就会向前推进几英寸。
“刚刚孵出来的,”海格骄傲地说,“你们可以亲自把它们养大!我们可以搞一个大项目!”
下午的算数占卜课的内容比上学期要难得多。但当迪安和西莫痛骂了十分钟占卜课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多到整个周末都要搭进去,而算数占卜课的维克多教授却什么作业都没有布置时,加布里埃尔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接下来的两天平平淡淡,没有什么事故,除非算上纳威在魔药课上把坩埚烧化的事,这已经是他烧化的第六只坩埚了。斯内普教授报复心理似乎在暑假里又创新高,他毫不客气地罚纳威留校劳动。纳威只好去给一大桶长角的蟾蜍开膛破肚,回来的时候,他的神经几乎要崩溃了。
而格兰芬多四年级的学生们真正盼望着的是上他们这学期黑魔法防御学穆迪的第一节课。大部分上过他的课的高年级学生都对他赞不绝口。因此星期四吃过午饭,上课铃还没有响,他们就早早地在穆迪的教室外面排队等候了。
很快,他们就听见穆迪那很有特色的噔噔的脚步声顺着走廊过来了。他走进教室,样子和平常一样古怪、吓人。他们正好可以看见他那只爪子状的木脚从长袍下面露了出来。“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他粗声粗气地说道,一边柱着拐杖艰难地走到讲台边,坐了下来,“这些课本。你们用不着。”
穆迪拿出花名册,晃了晃脑袋,把花白的长头发从扭曲的、伤痕累累的脸上晃开,开始点名。他那只正常的眼睛顺着名单往下移动,那只带魔法的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盯着每一位应答的学生。
“好了,”当最后一名同学应答结束后,他说道,“我收到卢平教授的一封信,介绍了这门课的情况。看起来,对于如何对付黑魔法动物,你们已经掌握了不少基础知识——你们学会了对付博格特、红帽子、欣克庞克、格林迪洛、卡巴和狼人。”
“可是如何对付咒语方面,你们还学得很不够——很不够,”穆迪说,“因此,我准备让你们领略一下巫师们之间施的法术。我有一年的时间教你们如何对付黑魔法。”
这是在霍格沃茨吗?加布里埃尔想,还是自己就读了四年的学校其实是德姆斯特朗。
在这堂课剩下来的时间里,同学们都忙着做笔记,记录这三种不可饶恕咒。教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直到下课铃响起——可是当穆迪宣布下课后,同学们刚一离开教室,各种议论顿时像决了口的洪水,汹涌而起。
那天晚上,加布里埃尔窝在公共休息室给哥哥写信,讲穆迪上课的哪些内容让他感觉很不安。迪安和西莫在他旁边编造着占卜学的家庭作业——加布里埃尔压根没选这门课,他们俩只能自己努力。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小时,公共休息室里的人们陆续回去睡觉了,周围慢慢冷清下来。克鲁克山溜达着走过来,轻巧地跳到加布里埃尔腿上,但是它的体重和轻字没有一点关系。
“埃尔。”乔治突然走了过来,“有一件事要和你说,听不听?”
加布里埃尔抬头,惊讶地发现弗雷德竟然躲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钻研什么。他把学了一半的信折起来扔到包里,对着乔治点了点头。
乔治把他拉到弗雷德旁边,他们三个人围成一个小圈坐着。加布里埃尔这才发现双胞胎的脸色都很不好。“发生什么事了?”他问,“是参加三强争霸赛的事吗?”
双胞胎一起摇了摇头,“你还记得卢多·巴格曼吗?”
加布里埃尔点了点头,微微皱起眉。
弗雷德迟疑了一下,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在魁地奇世界杯赛上跟他打赌的事儿吧?”
“就是你们赌爱尔兰赢,但克鲁姆会抓住金色飞贼?”加布里埃尔说,“这很难忘记。”
“他付给我们的是小矮妖的金币,是他从爱尔兰的吉祥物那里捡到的。”
加布里埃尔差点直接站起来,但双胞胎马上一人伸出一只手把他压了下去。“所以,金子消失了,是不是?小矮妖的金币只是长得像加隆硬币而已!”
“可不是嘛,”弗雷德不耐烦地说,“第二天早晨就只剩下空气了。”
“我们刚开始想,他又不是妖精,不可以将小矮妖的金币和真加隆区分开倒也正常。”乔治很尖刻地笑了起来,“我们以为,只要我们写封信给他,告诉他弄错了,他就会把钱还给我们。”
“可是满不是那么回事儿,他根本不理睬我们暑假寄去的信。”弗雷德说,血气上涌,脸快他的和头发一样红,“我们还在给他写信,但是总感觉希望不大了。”
加布里埃尔望着他们,然后轻声说,“那是你们打算用来开店的钱,对吗?”
双胞胎没有说话,过了好久乔治才张开嘴,“我们的意思是…”
“现在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加布里埃尔挤过去把弗雷德手上写了一半的羊皮纸拿过来检查,然后用他的羽毛笔划去了纸上的几句:“这里别这么写——那会显得像是在指责他。对付这种人必须小心点儿……”
他们涂涂改改又写了很久,那封信才勉强写完。“如果他还是不回我们也别对他客气了。”加布里埃尔一边说一边抬起了头,看见哈利正望着他们。
哈利冲他咧嘴一笑,又低下头看自己的预言——他同样还在编那开学第一天就堆积如山的占卜课家庭作业。在这之后不久,加布里埃尔回到哈利旁边看他的预言,而双胞胎卷起羊皮纸,道了声晚安,就回去睡觉了。
“你这个月可真够倒霉的,是吧?”加布里埃尔目瞪口呆地看着哈利的预言,克鲁克山蜷缩在他的膝盖上,“怎么都这样,迪安他们也编了一晚上。难道用占卜课的保留节目就是凭空编造?”
哈利笑了起来,把《拨开迷雾看未来》里长长的长长的排计算公式和满桌子胡乱扔着许多写满数字和符号的羊皮纸片真是给他看,“其实这已经是努力过后的成果了。”
弗雷德和乔治走后二十分钟左右,肖像画后的洞打开了,赫敏爬进了公共休息室,一只手里拿着一卷羊皮纸,另一只手里捧着一只盒子。她一走路,盒子里的东西就咔哒咔哒作响。克鲁克山拱起后背,呼噜呼噜叫着。
“盒子里是什么?”罗恩指着盒子问道,他刚刚编完了自己那份作业,很得意。
赫敏脸上是一种很神奇的表情,她慢慢揭开盒盖,给他们看里面的东西。
盒子大约有五十枚徽章,颜色各不相同,上面都写着同样的字母:S.P.E.W.。
“‘呕吐’?”哈利拿起一枚徽章,仔细看着,问,“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呕吐,”赫敏不耐烦地说,“是S-P-E-W。意思是家养小精灵权益促进会。”
“家养小精灵权益促进会?”加布里埃尔惊恐地说,“我怎么没听说过?”
“当然应该没听说过,”赫敏干脆利落地说,“是我刚刚创办的。”
“啊?”罗恩略微有些惊讶地问,“你们有多少会员?”
“嗯——如果你们三也参加——就有四个。”赫敏说。
“你以为我们愿意戴着徽章走来走去,而徽章上还写着‘呕吐’?”罗恩说道。
在罗恩说出更能惹赫敏生气的话之前,加布里埃尔一把握住赫敏的手,“我参加,你把我的名字写上吧。”他迅速翻身从椅子上下去,朝男生宿舍的螺旋楼梯跑去。
哈利想拉住他的衣角: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留下来受苦。但是加布里埃尔实在跑得太快了,哈利只抓到了一片空气。他只好当着赫敏的面把手收回来,尴尬的笑了笑。
“这是S-P-E-W!”加布里埃尔爬了半天还能听到楼下传来赫敏恼火的声音和不停挥舞羊皮纸的动静。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他们的功课越来越难,要求越来越高,特别是穆迪的黑魔法防御术课。令他们吃惊的是,穆迪教授宣布说他要轮流对每个同学念夺魂咒,以演示这个咒语的魔力,看他们能不能抵御它的影响。
“可是——可是你说过它是非法的,教授,”当穆迪一挥魔杖,让课桌纷纷靠边,在教室中央留出一大片空地时,赫敏没有把握地说,“你说过——把它用在别人身上是——”
“邓布利多教授希望教你们感受一下,”穆迪说——他那只带魔法的眼睛转过来,并且阴森森地、一眨不眨地盯着赫敏,“如果你愿意通过更残酷的方式学习——等着别人给你念这个咒语,把你完全控制在手心里——那很好。我同意。你可以走了。”
穆迪开始招呼同学们轮流上前,给他们念夺魂咒。他没有使用夺魂咒来让学生们做任何他们强烈反对的事情,但中咒的学生仍然完全听从克劳奇的指挥,至少无法抵抗去做那些他们平时一般无法完成的肢体动作,都是在穆迪消除咒语后才恢复了正常。
“德文特,”穆迪声音隆隆地说,“轮到你了。”
加布里埃尔上前走到教室中央,走到穆迪刚才挪开课桌腾出的空地上。穆迪举起魔杖,指着加布里埃尔,说道:“魂魄出窍!”
那真是一种最奇妙的感觉。加布里埃尔只觉得轻飘飘的,脑海里的思想和忧虑一扫而光,只留下一片矇矇眬眬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喜悦。他站在那里,感到特别轻松,无忧无虑,只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大家都在注视着他。然后,他听见了疯眼汉穆迪的声音,在他空荡荡的脑袋里某个遥远的角落里回响:单脚跳绕教室三圈。
加布里埃尔顺从地跳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腿酸得快要站不稳。
“我讨厌四年级,”一小时后他们才被批准下课,可以走出黑魔法防御术课的教室,迪安(他被要求在教室里疾跑,嘴里唱着国)忍不住嘀咕嘀咕道,“我们要做的家庭作业那么多,居然还要研究怎样抵挡夺魂咒。”
他说的没错。所有四年级的同学都注意到,他们这学期要做的功课明显增加了。当同学们格外大声地抱怨麦格教授布置的变形课家庭作业太多时,麦格教授解释了原因。
“你们正在进入你们魔法教育的一个重要时期!”她告诉他们,两只眼睛在方方的镜片后面威严地闪着光,“你们的O.W.Ls考试就要临近了——”
“我们要到五年级才参加级别考试呢!”迪安气愤地说。
另一方面,宾斯教授——教他们魔法史的鬼魂,这周布置他们写一篇关于十八世纪妖精叛乱的论文。斯内普教授逼着他们研究解药。他们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斯内普教授暗示说,他将在圣诞节前给他们中间的一个人下毒,看看他们的解药是否管用。弗立维教授要求他们另外再读三本书,为学习飞来咒做准备。
就连海格也给他们增加了负担。炸尾螺长得很快,尽管谁都没有弄清它们到底喜欢吃什么。海格非常高兴,作为“项目”的一部分,他建议他们每隔一天到他的小屋去观察炸尾螺,并记录下它们不同寻常的行为。
“我们真是太愚蠢了。”西莫把声音压得很低,“我们早该在第一次见到炸尾螺幼崽的时候,就把它们扼杀在摇篮里。”
他们从海格的小屋回到门厅,却发现再也无法前进,因为一大群学生都挤在大理石楼梯脚下竖起的一则大启事周围。迪安是他们三个人中最高的,他踮起脚尖,越过前面人的头顶,把启事上的文字大声念给他们两个听:
三强争霸赛
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代表将于10月30日星期五傍晚六时抵达。下午的课程将提前半小时结束——
届时请同学们把书包和课本送回宿舍,到城堡前面集合,迎接我们的客人,然后参加欢迎宴会。
门厅里出现的这则启事,对住在城堡里的人产生了明显的影响。在接下来的一星期里不管走到哪里,人们似乎都只谈论一个话题:三强争霸赛。谣言在学生中间迅速传来传去,像传染性很强的细菌:谁会争当霍格沃茨的勇士,争霸赛会有哪些项目,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与他们有什么不同。
城堡似乎正在进行彻底的打扫。几幅肮脏的肖像画被擦洗干净了,那些被擦洗的人物对此十分不满。他们缩着身子坐在像框里,闷闷不乐地嘟囔着,每次一摸到脸上新露出的粉红色嫩肉,就疼得龇牙咧嘴。那引起盔甲突然变得锃光瓦亮,活动的时候也不再嘎吱嘎吱响了。看门人阿格斯·费尔奇一看到有学生忘记把鞋擦干净,就凶狠地大发雷霆,吓得两个一年级的女生犯了歇斯底里症。
10月30日那天早晨,他们下楼吃早饭时,发现礼堂在一夜之间被装饰一新。墙上挂着巨大的丝绸横幅,每一条代表着霍格沃茨的一个学院:红底配一头金色狮子的是格兰芬多,蓝底配一只古铜色老鹰的是拉文克劳,黄底配一只黑獾的是赫奇帕奇,绿底配一条银色蟒蛇的是斯莱特林。在教师桌子后面,挂着那条最大的横幅,上面是霍格沃茨的纹章:狮、鹰、獾、蛇联在一起,环绕着一个大字母H。
加布里埃尔刚刚走在格兰芬多的餐桌旁,屁股都还没沾到椅子上,就被弗雷德和乔治一把扯过去。
“这是不太愉快,我承认,”乔治沮丧地说,“可是如果他永远不收我们的信的话,我们就只好直接去找他当面跟他谈了。或者把信直接塞进他手里,总之他不可能永远躲着我们。”
“他要是还敢一直这样,干脆朝魔法部寄吼叫信好了。不知道他丢不丢得起这个脸,堂堂魔法体育司的司长骗学生的钱…”加布里埃尔咬牙切齿地说。
餐桌上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只好放弃这个话题,聊起三强争霸赛来。
那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有所期待的情绪。课堂上,没有人专心听课,大家都想着今天晚上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人就要来了。就连魔药课也不像平常那样难以忍受了,因为要提前半个小时下课。当铃声早早地敲响后,加布里埃尔、迪安和西莫匆匆赶到格兰芬多塔楼,按吩咐放下他们的书包和课本,穿上斗篷,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楼梯,来到门厅。
学院院长们正在命令自己的学生排队。“大家跟我来,”麦格教授说,“一年级的同学在前面……不要拥挤……”
他们鱼贯走下台阶,排着队站在城堡前面。这是一个寒冷的、空气清新的傍晚,夜幕正在降临,一轮洁白的、半透明的月亮已经挂在了禁林上空。所有人兴奋地扫视着渐渐黑下来的场地,可是不见任何动静。一切都是沉寂、宁静的,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加布里埃尔开始感到冷了,迪安默默把自己的斗篷再分了一半给他。
就在这时,和其他教师一起站在后排的邓布利多喊了起来——
“啊!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布斯巴顿的代表已经来了!”
“在哪儿?”许多学生急切地问,朝不同方向张望着。
“那儿!”一个六年级学生喊道,指着禁林上空。
一个庞然大物,比一把飞天扫帚——或者说是一百把飞天扫帚——还要大得多,正急速地掠过深蓝色的天空,朝城堡飞来,渐渐地越来越大。当它被城堡窗口的灯光照着时,他们看见一辆巨大的粉蓝色马车朝他们飞来。它有一座房子那么大,十二匹带翅膀的马拉着它腾空飞翔,它们都是银鬃马,每匹马都和大象差不多大。
马车飞得更低了,正以无比迅疾的速度降落,站在前三排的同学急忙往后退——然后,惊天动地的一阵巨响——只见那些马蹄砰砰地落在地面上,个个都有菜盘子那么大。眨眼之间,马车也降落到地面,在巨大的轮子上震动着,同时那些金色的马抖动着它们硕大的脑袋,火红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马车车门上印着一个纹章(两根金灿灿的十字交叉的魔杖,每根上都冒出三颗星星),下一秒一个穿着浅蓝色长袍的男孩打开车门,跳下马车,弯下身子,在马车的地板上摸索着什么,然后打开一个金色的旋梯。加布里埃尔看见一只闪亮的黑色高跟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这只鞋子就有儿童用的小雪橇那么大——后面紧跟着出现了一个女人。
加布里埃尔这辈子只见过一个人的块头能跟这个女人相比,那就是海格,他怀疑他们俩的身高几乎没有差别。当这个走进从门厅洒出的灯光中时,大家发现她有着一张很俊秀的橄榄色的脸,一双又黑又大水汪汪的眼睛,还有一只很尖的鼻子。她的头发梳在脑后,在脖子根部绾成一个闪亮的发髻。她从头到脚裹着一件黑锻子衣服,脖子上和粗大的手指上都闪耀着许多华贵的蛋白石。
“我知道她!”加布里埃尔小声说道,“她肯定是马克西姆夫人,布斯巴顿的校长。”
“你怎么知道!”赫敏隔着好几个人把头探过来和他说话,“书上都没有写马克西姆夫人的长相呀!”
“我妈妈告诉我的。”加布里埃尔说,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口吻有点像马尔福,“她以优雅与力量并存著称,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女人。”
在马克西姆夫人的带领下十二三个男女学生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此刻正站在她夫人身后。从他们的模样看来,年龄大概都在十**岁左右,一个个都在微微颤抖。这是不奇怪的,因为他们身上的长袍似乎是精致的丝绸做成的,而且谁也没有穿斗篷。有几个学生用围巾或头巾证裹住了脑袋。他们都抬头望着霍格沃茨,脸上带着警惕的神情。
所有学生继续站在那里,等着德姆斯特朗代表团的到来,已经冻得微微有些发抖了。大多数人都眼巴巴地抬头望着天空。一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只听见马克西姆夫人的巨马喷鼻息、跺蹄子的声音。就在这时——
一个很响很古怪的声音从黑暗中向他们飘来:是一种被压抑的隆隆声和吮吸声,就像一个巨大的吸尘器沿着河床在移动。
“在湖里!”李·乔丹大喊一声,指着湖面,“快看那湖!”
他们站在俯瞰场地的草坪的坡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片平静的黑乎乎的水面——不过那水面突然变得不再平静了。湖中央的水下起了骚动,水面上翻起巨大的水花,波浪冲打着潮湿的湖岸——然后,就在湖面的正中央,出现了一个大漩涡,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塞子突然从湖底被拔了出来。
慢慢地,气派非凡地,那艘大船升出了水面,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它的样子很怪异,如同一具骷髅,就好像它是一艘刚被打捞上来的沉船遗骸,舷窗闪烁着昏暗的、雾蒙蒙的微光,看上去就像幽灵的眼睛。最后,随着稀里哗啦的一阵溅水声,大船完全冒了出来,在波涛起伏的水面上颠簸着,开始朝着湖岸驶来。片刻之后,他们听见扑通一声,一只铁锚扔进了浅水里,然后又是啪的一声,一块木板搭在了湖岸上。
船上的人正在上岸。加布里埃尔彻底地兴奋了起来,他突然意识到在在世界杯上与卡特丽娜?斯皮尔曼分别时,她的那句话代表了什么。德姆斯特朗的学生都穿着毛皮斗篷,上面的毛蓬乱纠结。不过领着他们走向城堡的那个男人,身上穿的皮毛却是另一种:银白色的,又柔又滑,很像他的头发。
“邓布利多!”那男人走上斜坡时热情地喊道,“我亲爱的老伙计,你怎么样?”
“好极了,谢谢你,卡卡洛夫教授。”邓布利多回答。
卡洛夫的声音圆润润甜腻腻的。当他走进从城堡正门射出的灯光中时,他们看见他像邓布利多一样又高又瘦,但他的白头发很短,他的山羊胡子没有完全遮住他那瘦削的下巴。他走到邓布利多面前,用两只手同邓布利多握手。
“亲爱的老伙计霍格沃茨,”他抬头望着城堡,微笑着说。他的牙齿很黄,尽管脸上笑着,眼睛里却无笑意,依然是冷漠和犀利的,“来到这里真好啊,真好啊……威克多尔,快过来,暖和一下……你不介意吧,邓布利多?威克多尔有点儿感冒了……”
卡卡洛夫示意他的一个学生上前。
“是克鲁姆!”
当霍格沃茨的所有学生可以穿过门厅、朝礼堂走去时,加布里埃尔看见李·乔丹正踮着脚跳上跳下,想把克鲁姆的背影看得更清楚一些。几个六年级女生一边走,一边发疯似的在口袋里翻找着什么——三人从那几个为一支口红争来吵去。
他们走到格兰芬多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迪安不停地往门厅的方向看,因为克鲁姆和他那些德姆斯特朗的校友还聚集在门口,似乎拿不准他们应该坐在哪里。布斯巴顿的同学已经选择了拉文克劳桌子旁的座位。他们坐下后,东张西望地打量着礼堂,脸上带着闷闷不乐的表情。其中三个同学仍然用围巾和头巾紧紧裹着脑袋。
“在这儿!快过来坐在这儿!”罗恩嘶哑着声音喊,“这儿!”
“什么?”
“唉,来不及了!”罗恩遗憾地说。
威克多尔·克鲁姆和他部分德姆斯特朗校友已经在斯莱特林的桌子旁边落座了。但还有两个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仍然站在门口不停地观察着四个长桌。
“那两人为什么还站着?”西莫说,他和绝大部分的学生依然眼巴巴望着克鲁姆,罗恩甚至表示愿意把自己的床位让给克鲁姆睡,而他本人睡在行军床上足以。
“我猜。”加布里埃尔说,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立刻想要坐下了,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做出什么举动都会吸引太多目光),“他们应该是在找我。”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朝门庭方向挥了挥手,半个霍格沃茨都转过头看向位置最里面的格兰芬多长桌。
“他们真的过来了!”罗恩说,“他们都是克鲁姆的同学吧!嘿埃尔,你说我能不能问问他们…”
卡特丽娜?斯皮尔曼走在前面,她漆黑的头发还是那么短,让她看起来几乎像是一个过分瘦削但英俊高挑的年轻男人,直到走近了五官上偏女生的迹象才显现出来。有几个格兰芬多的女生发出了和看到克鲁姆时不太类似的尖叫——卡特丽娜可比克鲁姆帅得多,对于不在意克鲁姆是世界上最棒的找球手之一的人来说。
她身后一步远距离的是一个更加高大的英俊男生,甚至比快有六英尺的卡特丽娜还高五英寸左右。他们一模一样的走路姿势和步频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他们之间也许有一定的亲缘关系。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大笑,嘴里飞快地说着德语。
“他们看上去可比布斯巴顿那伙人开心多了。”哈利说。
“晚上好,埃尔。”卡特丽娜利落地翻身坐进了格兰芬多长桌,拿起金色的盘子和高脚酒杯,仔细端祥着,显然很感兴趣。
“晚上好,埃尔。”奥托?沃格尔也坐在了格兰芬多们迅速腾出的一小块空位上。他一边脱下他们学生的毛皮斗篷,露出里面穿着的血红色的长袍;一边饶有兴致地抬头望着漆黑的、星光闪烁的天花板。
“晚上好。”加布里埃尔说,“你们不要和你们学校的人坐在一起吗?”
“哦,谁管卡卡洛夫?”卡特丽娜翻着白眼,“我们爱坐哪就哪。”
“争霸赛将于宴会结束时正式开始。”邓布利多说,“我现在邀请大家尽情地吃喝,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他们面前的盘子里又像往常一样堆满了食物。厨房里的那些家养小精灵似乎使出了浑身解数。加布里埃尔还从没见过这么丰盛的菜肴,五花八门地摆在他们面前,其中有几样肯定是外国风味。
“这是格瑞芬托?”卡特丽娜环顾了一下金红色的长桌和桌子旁金红配色领带的学生们,艰难地发音。
“Gry-ffin-dor。”赫敏耐心地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教她读,她们已经互相认识彼此了。
德姆斯特朗七年级学生卡特丽娜?斯皮尔曼和六年级学生奥托?沃格尔,他们都在10月30号以前满了17岁,在校内选拔中获得了成为代表本校参加三强争霸赛的候选人资格。他们都是加布里埃尔没来霍格沃茨前就认识的朋友。
“校内选拔是比什么?”加布里埃尔把那大块牛排腰子布丁推给旁边已经举好叉子像狗一样伸出舌头的西莫,漫不经心地问道,“就像你们的决斗和战斗魔法课一样,所有人大打一场?”
“差不多是吧。”奥托说,他正侧着头听罗恩不停问他关于克鲁姆的问题,尽量绞尽脑汁地去回答,“要不是卢卡斯毕业了,哪轮得到我们呢。”
“罗恩,别问他了。”加布里埃尔叹了口气,“你没有发现他的英语差得令人发指吗?”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说道:“请原谅,这盘杂鱼汤你们还吃吗?”是一个布斯巴顿女生。她终于把围巾摘掉了,一头长长的瀑布似的银亮头发垂到她的腰际。五官的每一处都像是汇集了最好的零件并达到了奇迹般地平衡和融合。
罗恩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呆呆地望着她,张开嘴巴想回答,可是只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小声音,好像喉咙被卡住了似的。
“好吧,你端去吧。”卡特丽娜说,把盘子推给了那个女生。
布斯巴顿的漂亮女生认真观察了一下眼前成员搭配诡异的长桌,才问道,“你们吃完了吗?”
“吃完了,”罗恩喘不过气来似的,赶紧说,“吃完了,好吃极了。”
那女生小心翼翼地端着盘子,走向拉文克劳的桌子。罗恩仍然睁大眼睛盯着那女生,就好像以前从未见过女同学一样。哈利和加布里埃尔都对着他笑了起来。这声音似乎使罗恩突然醒过神来。
“她是个媚娃!”罗恩嘶哑着声音说。
“肯定不是!”赫敏尖刻地说,“我没看见别人像白痴一样瞪着她!”
卡特丽娜赞许地对她点了点头,赫敏的耳朵立刻红的和罗恩头发一个颜色。
当一个个金色的盘子又被擦洗一新时,邓布利多再次站了起来。一种又兴奋又紧张的情绪似乎在礼堂里弥漫着。
“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邓布利多说,朝一张张抑起的脸微笑着,“三强争霸赛就要开始了。我想先解释几句,再把盒子拿进来——”
“——我要说明我们这学年的活动程序。不过首先请允许我介绍两位来宾,因为还有人不认识他们,这位是巴蒂·克劳奇先生,魔法部国际合作司司长,”礼堂里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这位是卢多·巴格曼先生,魔法部体育运动司司长。”给巴格曼的掌声要比给克劳奇先生的响亮得多,这让加布里埃尔和弗雷德偷偷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比划了一个很不礼貌的手势。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巴格曼先生和克劳奇先生不知疲倦地为安排三强争霸赛辛勤工作,”邓布利多继续说道,“他们将和我、卡卡洛夫教授及马克西姆夫人一起,组成裁判团,对勇士们的努力做出评判。”
一听到“勇士”这个词,同学们似乎更专心了。邓布利多似乎也注意到他们突然静默下来,只见他微微一笑,说道:“费尔奇先生,请把盒子拿上来。”
“你们已经知道了,将有三位勇士参加比赛,”邓布利多平静地说,“分别代表一个参赛学校。我们将根据他们完成每个比赛项目的质量给他们评分,三个项目结束后,得分最高的勇士将赢得三强杯。负责挑选勇士的是一位公正的选拔者,它就是火焰杯。”
说到这里,邓布利多拔出魔杖,在盒子盖上敲了三下。盖子慢慢地吱吱嘎嘎地打开了。邓布利多把手伸进去,掏出一只大大的削刻得很粗糙的木头高脚杯。杯子本身一点儿也不起眼,但里面却满是跳动着的蓝白色火焰。
“每一位想要竞选勇士的同学,都必须将他的姓名和学校名写在一片羊皮纸上,扔进这只高脚杯,”邓布利多说道,“有志成为勇士者可在二十四小时内报名。明天晚上,也就是万圣节的晚上,高脚杯将选出它认为最能够代表三个学校的三位同学的姓名。”
“为了避免不够年龄的同学经不起诱惑,”邓布利多说,“等高脚杯放在门厅后,我要在它周围画一条年龄界线。任何不满十七周岁的人都无法越过这条界线。”
“最后,我想提醒每一位要参加竞选的同学注意,这场争霸赛不是儿戏,千万不要冒冒失失地参加。一旦勇士被火焰杯选定,他就必须将比赛坚持到底。谁把自己的名字投进杯子,实际上就形成了一道必须遵守的、神奇的契约。一旦成为勇士,就不允许再改变主意。好了,我认为大家该睡觉了。祝大家晚安。”
第二天是星期六,一般来说,同学们都很晚才去吃早饭。然而,为了陪卡特丽娜和奥托去投名字,加布里埃尔不得不起得比平常周末早得多。当迪安和西莫躺在床上向他挥手送他离开时,加布里埃尔的愤怒达到了顶峰。
他一个人下楼进入门厅时,可以看见二十多个人围在那里,有几个还在吃着面包,他们都在仔细打量着火焰杯。杯子放在门厅中央,放在惯常放分院帽的那个凳子上。地板上画了一道细细的金线,每边都有十英尺长,把杯子围在中间。
卡特丽娜和奥托正站在那里等他,旁边是德姆斯特朗的其他所有学生。他们尴尬的稍微认识了一下彼此,加布里埃尔甚至还和克鲁姆握了一下手——他决定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罗恩,以防罗恩把他的手砍下来天天抱着睡觉。
他们一个接一个把写着自己名字的羊皮纸扔了进去,表情很淡定。
“我现在可以回去补觉了吗?”加布里埃尔冷漠地问,“把纸扔进去也许只花了一秒钟,那么谁来解释一下让我这么早起来的意义是?”
奥托大笑了起来,但卡特丽娜的表情更像是没听懂。她用力拍了拍加布里埃尔因为抽高而瘦得更厉害的肩膀,“你要不要我们帮你把你的名字投进去?”
在加布里埃尔彻底发火前,奥托轻轻拍了拍加布里埃尔的发顶,“去睡吧埃尔,我们晚上见。”
因为早起了一次的原因,等加布里埃尔第二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快过了早餐点。他急急忙忙地再次冲下楼前往礼堂。这天早晨,礼堂的装饰又有了变化。因为是万圣节,一大群活蝙蝠绕着施了魔法的天花板飞来飞去,同时还有几百只南瓜雕成的小人儿在每个角落里斜眼望着大家。
他向往常一样坐到迪安和西莫中间,把头歪在他们任意一个人身上,听他俩正在议论那些可能参加争霸赛的十七周岁以上的霍格沃茨同学。
“有人说——沃林斯一大早就起来了,把他的名字投了进去。”迪安告诉加布里埃尔,“就是斯莱特林的那个大块头家伙,长得活像个树懒。”
“啧。”加布里埃尔厌恶地摇了摇头,“就我上次跟沃林顿交手打魁地奇球的经验来说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赫奇帕奇的同学们都在议论迪戈里,”西莫轻蔑地说,“不过在我看来,他大概不会愿意拿自己的俊模样儿冒险。”
“喂!”加布里埃尔狠狠地给了他一拳,西莫立刻做出投降的表情,“不要在我面前说塞德坏话。”
“不过,你错过了弗雷德和乔治的精彩好戏。”迪安说,开始笑个不停,“真的是一个很出色的表演。”
“增龄剂没用对吧?他们说要试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何止是没用。”像是想到了那个画面,西莫也笑得浑身发抖,“他们被抛到了金圈外面,两个人的下巴上冒出了一模一样的白胡子,最后被邓布利多抓了个正着。”
三个人狂笑起来,而外面的门厅里突然传大声喝彩。大家都在座位上转过身子,只见安吉利娜·约翰逊走进礼堂,有点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着。她是一个高挑个儿的漂亮黑皮肤姑娘,在格兰芬多魁地奇队当追球手。安吉利娜走到他们这边,坐下来说道:“呀,我办成了!我把我的名字投进去了!”
“那么,你满十七岁了吗?”迪安问。
“那还用说,你没看见一根胡子,是不是?”罗恩说。
“我上星期过的生日。”安吉利娜说。
“天啊!”加布里埃尔扑过来,用他们追球手三人小队又训练出一套很有价值的队形时的会露出的那种兴奋表情说,“我觉得你能成功,安吉利娜!”
“谢谢,埃尔。”安吉利娜说着,“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这时布斯巴顿的学生正从场地上穿过前门进来。那些围在火焰杯周围的人往后退了退,让他们通过,并且热切地注视着。
马克西姆夫人跟在她的学生后面走进门厅,吩咐他们排成一队。布期巴顿的学生们一个接一个地跨过年龄线,把他们的羊皮纸投进蓝白色的火焰。每个名字扔进火焰里时,火焰都迅速转成红色,并迸出点点火星。
当布期巴顿的学生一个个都报了名后,马克西姆夫人领着他们出了门厅,又回到外面的场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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