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墨水在羊皮纸上晕开着漂亮的墨迹。纳西莎的银质拆信刀正放在手边。她将带着克劳奇家族纹章的请柬推过桃花心木桌，鎏金边沿在烛火下熠熠发亮。
“亲爱的，你漏掉了最重要的一位。”她的指尖划过卡罗家族和弗里家族中间的空隙，“难道克劳奇家族最后的成员不该见证马尔福家族的‘历史性时刻’？”
卢修斯刻意没有邀请薇薇安，不仅因为他目前与薇薇安处在极其尴尬的关系，而且自从上次和纳西莎的谈话后，他不想纳西莎和薇薇安有任何正面的交流。
“添上吧，你总不会想让《预言家日报》说马尔福家藐视魔法部？”她指尖勾起一缕金发，发尖缠绕着她常用的冷杉香，这味道让卢修斯想起阿兹卡班探监室发霉的石墙。他蛇头杖尖轻点空白处，羽毛笔自动写出了优雅的连体字：“薇薇安克劳奇”
订婚宴当日。
卢修斯轻挥蛇头杖，桃木柜子的暗格“啪嗒”地打开来，被三重封印咒包裹的男戒在黑色天鹅绒垫衬上发着幽绿的光。他的目光停在那枚戒指上不过三秒，把戒指匆忙地放进了礼服口袋，就又挥了挥魔杖，将暗格合上了。他至今没能明白“当狮子吞噬月亮”的隐喻。
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银绿色的缎带飘浮缠绕着每一根很有年代感的石柱。宾客们身着考究，各大纯血家族与魔法部高官齐聚一堂。曾经的那些食死徒们都仿佛几年前的那场大战从未发生过似的，巫师们讨论着巫师和麻瓜的关系，魔法部关于战后重建的政策，和谁与情妇最近分了手；女巫们讨论着麻瓜时尚，点评着马尔福宴会厅的奢华装扮，和《绯红女巫八卦通》里最火爆的八卦。
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颈间的白色龙晶矿比宴会厅的水晶吊灯还要耀眼，与德拉科礼炮上银色的暗纹形成微妙共振——那身袍子是卢修斯在和纳西莎的订婚宴上穿过的，又拿去脱凡成衣店，照着德拉科的尺寸改了改。卢修斯调整着袖口的位置，和纳西莎挽着的手却有些僵硬，虚掩着礼服口袋里放着的那枚戒指——他打算等下还给薇薇安。马尔福夫妇就像两只正在缠绵的黑色蝴蝶，在宴会厅踱来踱去，忙着和宾客们寒暄。
薇薇安克劳奇踏入厅堂的瞬间，妖精乐队正在演奏一首圆舞曲，纳西莎挽着卢修斯的手臂突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她穿着麻瓜世界正在流行的墨绿色V领鱼尾裙，像一块被融化的翡翠，肩头上搭着一件白色的猫豹皮草，精心卷过的头发垂在胸前，长长的黑玛瑙耳坠随着步伐摇晃。舞池里传来薇薇安鞋跟的脆响。薇薇安克劳奇走过的地方，老派纯血们像被割倒的魔鬼网一般纷纷垂下了脊椎。卢修斯注意到她今晚戴了那天拍卖会买下的沙菲克对戒。
“克劳奇小姐的耳坠可真有趣。”纳西莎调侃道，“可真像两滴凝固的迷情剂，是不是？”
卢修斯不语。
“当年他哥哥给家养小精灵穿丧服时，可没教会她怎么系袜吊带。”一旁的高尔夫人看着薇薇安鱼尾裙开叉处若隐若现的腿，插话道，“看她那副模样，活脱脱的像个麻瓜女人。”
纳西莎冷笑着，卢修斯隐隐觉得纳西莎正在用余光看他，他感到脸上一阵灼热。
高尔先生看着卢修斯，“听说这位克劳奇小姐，才不是卡斯柏克劳奇的孩子，而是巴蒂克劳奇的私生女。”
卢修斯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似的，张了张嘴，却把心里的那些想要为薇薇安辩护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她倒是把执行司变成了赛马场。”卢修斯慢悠悠地开了口，不带任何情绪，“上周三我亲眼看到她把七个威森加摩的陪审员骂哭了，那些糟老头子的绢帕都能给巨怪擤鼻涕了。”
“连这种毛头女巫都能当上司长？”高尔夫人突然提高了嗓音，镶着夜骐尾羽的扇面精准挡住半边脸，她冷笑着，“现在魔法部的入职考核真是比她裙子的开衩还要高啊！”
众人笑，卢修斯也只好跟着赔笑。
这时，格林格拉斯夫人笑吟吟地走来，说是有个有关女巫读书俱乐部的问题想请教，拉走了高尔夫人和纳西莎。
高尔先生色眯眯地望着薇薇安，一半自言自语一半对着卢修斯说：“不过这克劳奇小姐倒是有几分姿色，想必她自己心里也是知道的，不然不会穿得这么招摇。”他说着便舔了舔嘴唇，又赶紧抿了口手中的白葡萄酒。
卢修斯轻轻地从鼻子出了一口气，他也静静地望着薇薇安，她正在和马库斯弗林特，格雷戈里高尔谈笑风生，她那双绿到发灰的眼睛自信又坚定地望着那丑陋的和猴子一样的弗林特，时不时地点点头，带着她招牌的冷漠又礼貌的微笑。卢修斯有些懊恼，他不懂为什么薇薇安总是用这种含情脉脉的眼神注视着除他以外的所有人。
“我倒是觉得如果她能和我家的格雷戈里谈一桩婚事，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高尔先生挑了挑眉毛，自说自话地看着卢修斯，卢修斯闻到高尔先生凑过来时带着的葡萄酒酸味，感到一阵恶心。高尔继续说着：“不过我倒是听说韦斯莱家那双胞胎中幸存下来的那一个，最近可是打得火热呢。韦斯莱把戏坊上周提交的新产品许可——”
“高尔先生。”卢修斯几乎是屏住了呼吸，那股酸味真是让他受不了，“如果我是你，就会把有限的脑容量用在记住《保密法》修正案上，而不是像个霍格沃茨女生似的传播八卦。”
乐队突然演奏的华尔兹拯救了高尔。只见薇薇安正挽着魔法部部长滑进大厅中央，男人故意让她在旋转时裙摆盛开成一抹绿色的漩涡。卢修斯虽知道薇薇安和魔法部部长的交集不过只是魔法部里的政治博弈，可心里却不是滋味。
“我赌一万加隆她和那红毛鼬鼠定会私奔到麻瓜世界去。”德拉科轻蔑的笑声从玫瑰丛后飘来。
“我有位和金妮韦斯莱熟络的朋友，她告诉我克劳奇小姐要和韦斯莱家开把戏坊的那位订婚了。”阿斯托利亚的声音温柔而甜美，她订婚捧花上施了咒语的露珠正从她的棕发上往下滴，样子真是美极了。
水晶杯终于在卢修斯的掌心碎裂，冰渣混着威士忌渗进龙皮手套的缝隙。
“主人…您的手！”家养小精灵砰地出现，仿佛早已习惯主人的暴怒。
“闭嘴！”卢修斯甩开想要擦拭的手帕。血迹在刺绣的马尔福家徽上晕开，像朵绽放的芸香花。舞曲恰在此刻变调，他看见薇薇安缓缓转过头来，望着他，黑玛瑙耳坠划过一道饱满的弧光。
订婚宴即将结束之际，宾客们酒足饭饱后，都陆陆续续地离开。早些时候德拉科和阿斯托里亚交换订婚戒指时天花板上洒下的冰铃兰碎屑在宴会厅地毯上铺成了银河。
卢修斯站在庭院里，看着几位正在离开的纯血元老的夜骐马车碾碎庭院里因为深秋天气寒冷而凋零满地的紫罗兰。他除了为德拉科开心外，只感到窒息。
他突然想到站在二楼露台上透透气，二楼的露台很隐蔽，一般不会有宾客去那里，这刚好可以把他与那些絮絮叨叨的巫师们隔离开，便幻影移形。
卢修斯到二楼露台的时候，把一人倚在大理石栏杆上抽烟的薇薇安吓了一大跳。她绿色的裙摆紧贴着腰线，黑玛瑙耳坠随着她踉跄的脚步跳动——这是卢修斯今晚第十五次后悔邀请薇薇安参加德拉科的订婚宴。
“恭喜令郎。”她的喉咙有些沙哑，清了清嗓子后又继续说：“格林格拉斯家的小姐我倒是第一次见，她可真是漂亮。”
卢修斯冷冷地回应：“感谢克劳奇小姐今天赏脸出席。”他又顿了顿，“你这么晚了不回家去，在这里做什么？”
话音刚落的那一刹那，暴雨像倾倒的天河般灌入了整座马尔福庄园。卢修斯嗅到她身上麻瓜香烟的辛辣和那股熟悉的苦杏香。卢修斯轻声为二人施了防水防湿咒，二人恰好在被暴雨淋湿之前被咒语包裹了起来。
“咒立停。”薇薇安用她的魔杖尖仅对着自己的头顶上方说。倾盆大雨瞬间朝她泼了下来，她那身墨绿色的裙子瞬间被暴雨淋湿，变成了黑色，她曼妙的身材被湿漉漉的几乎贴在身上的裙子衬托的若隐若现。
卢修斯不解。
“你说得对，时候不早了。我确实该离开了。”她正准备从卢修斯身旁经过，离开露台，她的手腕却一把被卢修斯抓住。
“拿回去。”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戒指。“沙菲克家族的东西配不上马尔福的藏宝阁。”
薇薇安突然笑出声，用手打掉了戒指。卢修斯这才注意到她已经喝得烂醉。“别装了。在博金博克行，我们两个人单独竞拍了不止二十回合，现在装什么圣人？”
“乔治韦斯莱…”他顿了顿“这就是你为自己选择的止痛药？”
薇薇安的笑声被轰天的雷声覆盖，碎在了雨里。“不然呢？和连防水咒都要计算着社交距离的马尔福先生玩柏拉图游戏？”
雷声碾碎她未尽的尾音。卢修斯在闪电中终于看清了薇薇安眼底的泪，她眼角被眼泪和雨水晕开的睫毛膏像极了蜘蛛的腿，比他去年在执行司执行任务时销毁的魂器还要支离破碎。
卢修斯愣在了原地。
薇薇安似乎开始有些情绪失控了，眼泪夺眶而出，卢修斯分不清到底哪些是泪水，哪些是雨水。“他的眼睛从不说谎。”她突然嘶吼，伴随着阵阵雷声。“他从不会在幻影移形时计算落脚点到我的距离，也不会在想给魔法部的工作使绊子，更不会…明明心里有感觉，却只做个哑巴懦夫！”
“你以为这样能改变什么？”卢修斯又为薇薇安重新施了一道防水咒，把自己的礼服袍解下，披在了薇薇安身上，冷静而又节制。
“改变不了不能使你快乐的婚姻，改变不了魔法部的流言蜚语，改变不了你那时时刻刻都要保持完美无瑕的面具，但至少—”她突然撕扯着领口，卢修斯的袍子掉在地上，瞬间被雨水浸湿，“能让你那张完美又痛苦的面具裂开一条缝！”
雷声碾碎寂静。卢修斯看见她眼底跳动的绿色火焰。那幽暗的碧火，仍是他第一次见到薇薇安时那娇蛮跋扈的眼睛里的火焰，也是他第一次在博金博克行与她偶遇时，她眼中闪烁着的俏皮的火焰；是他们每一次起冲突时，她目光里凌厉又冷漠的火焰，是她为他端上蜂蜜牛奶时，眼底散发出温柔又坚定的火焰。
也正是这火焰，此时此刻燃烧、撕裂了卢修斯心里所有理智的利刃。
“今天我通过了英国幻影移形的考试。”她的声音颤抖着，“原本想告诉你…”
暴雨冲刷着卢修斯僵直的手指。他想说刚才在宴会厅里亲密地挽着纳西莎不过是家族责任的幌子，想说他的婚姻只不过是冠冕堂皇的例行公事，办公室那些他”偶然"留下的蜂蜜牛奶杯都是刻意，更想说此刻她湿透的模样比他见过的所有媚娃都要耀眼—但马尔福字典里没有”坦诚”这个词。
薇薇安抹了把脸，雨水却越擦越多：“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我学会幻影移形后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带你去看巴黎的麻瓜烟花。“她举起魔杖划出告别的弧度。
爆裂声响起时，大理石栏杆上盘绕着的最后一片紫罗兰正好坠地。卢修斯握着凭空出现的那一枚刚才还戴在薇薇安左手食指的沙菲克戒指。雨幕深处，某个幻影移形的余波正轻轻拂过他后颈，如同叹息的吻。
我终于把这个想了很久的剧情写完啦！！接下来应该就不会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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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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