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校长室的桌子前，小天狼星的脑子仍然乱乱的。
其实很多时候，在事情发生时，我们并不能准确知道它意味着什么。那些真正震撼的、超出认知的事件，往往是在时过境迁之后，才显现出绕梁不绝的影响力。
小天狼星就陷入了这样的处境。
他对辛西娅的震惊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反而越来越浓。
哈利的女朋友究竟是什么人？
杀了九个食死徒，对她而言就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最离谱的是，事发之后，斯内普居然二话不说，任劳任怨收拾了现场。直到现在，邓布利多都对此一无所知。
斯内普现在算哪一方？辛西娅是用什么手段控制他的？她为什么要伪装身份混进霍格沃茨？
满脑袋问号，憋得他要爆炸了。结果这些问题还没得到解答，哈利又一股脑朝他吐露了那么多秘闻。
安布罗修斯，这个名字引起了小天狼星的警惕。
根据哈利的说法，伏地魔杀死可怜的老巴沙特，就是为了追查安布罗修斯的遗产。而巴沙特竟在临死前喊道，安布罗修斯几乎杀光了和她同时代的黑巫师……
小天狼星想到这里，不禁一个激灵，浑身的狗毛都炸了起来。
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和梅林拥有同样姓氏的安布罗修斯——这个让伏地魔孜孜不倦追逐五十年的人——真的很像他教子的女朋友？
……该死，一想到这个可能，心里还有点幸灾乐祸是怎么回事？
“所以，”头顶传来邓布利多的声音，他的脸越过桌子朝下看来，一双蓝眼睛在镜片后面闪闪发光，“发生了什么好事，让你这么快乐？”
大狗呜呜两声，变回人形。
快乐？他是来告状的！
小天狼星张嘴。
邓布利多很有耐心地望着他。
小天狼星努力张嘴。
邓布利多继续望着他。
小天狼星：“……”
他挫败地抽出椅子坐下来，手臂上结过牢不可破咒的地方正在抽疼。这是魔咒对他的警告。
辛西娅逼他立下的誓言是“不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对任何人透露她的任何秘密”，所以现在，哪怕他只是想告诉邓布利多那个钻心剜骨房间的事，都开不了口。
哈利对他讲了那么多，可他能转达给邓布利多的只有一件，就是伏地魔杀死巴沙特这件事。
随着他的讲述，邓布利多的笑意一点点隐去。
“伏地魔为了安布罗修斯的遗产而杀死巴沙特夫人，”小天狼星最后说，“安布罗修斯到底是谁？你知道这个人吗？”
邓布利多久久没有说话。
小天狼星仔细观察，发现他的蓝眼睛低垂下来，脸上呈现出一种十分复杂的怅惘。
“你真的认识她？”
“她？”邓布利多说，“你为什么认为是她？”
“因为——”牢不可破咒的灼烧感再次袭来，小天狼星不安地动了动，“哈利是这么说的，学校里有幅画像警告过他们——”
他试着讲出了尼欧弗托人捎来的那句口信，发现魔咒没有惩罚他，谢天谢地。
小天狼星不怕死，甚至隐隐期待死亡的挑战，一道牢不可破咒也捆缚不住他。但他要死得有价值一点，至少要在查清真相后再死。
其实在被逼立誓的那一刻，他心底产生过荒唐念头：这是好事。
因为如果辛西娅真的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他一定会不顾一切揭开她的真面目。到那一天，教父的死，想必足以令哈利幡然醒悟，再也不受她的蛊惑。
可小天狼星又怎能忍心让哈利遭受这些？他盯着邓布利多，无比紧张他的下一句话。
房间里最先有动静的家伙，是那只鸟。
福克斯飞过来，落在扶手上，轻轻蹭了蹭邓布利多的脸颊。
他笑了一下，感怀地摸摸福克斯的头，“很久以前，曾有一个人，问过我一个问题。”
小天狼星屏息等待，却听他说：“巫师不种地，那我们的食物从哪儿来？”
……这是什么鬼问题？
巫师的食物从哪儿来？从来不会有人关心这种问题。
邓布利多看穿了他的想法，“可是，柴米油盐、一日三餐，明明就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邓布利多一只手抚摸福克斯的羽毛，另一只手搭在桌上。小天狼星注意到，他手边放着一本老旧的牛皮册子。
“问这个问题的人告诉我，假如你对一个社会怀有抱负和野心，就不可能不去了解它的生产和分配制度，你得花大力气钻研这个。”
“可惜那时候，我才只有十一岁。”他自言自语地说，“根本不能理解这些。乃至于后来，把她的教导全然抛在脑后……”
“教导。”小天狼星重复了一遍。
然后他又重复了一遍：“教导！？”
“你要理解一位可怜的百岁老人也有年轻岁月。”邓布利多笑了笑，“他在十一岁时，当然会碰到远比自己厉害得多的人。”
小天狼星麻木地说：“远比……自己……厉害得多的人？”
邓布利多向后靠在椅背上，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轻声说：“安布罗修斯……或者我们直呼她的全名，辛西娅·梅林·安布罗修斯……”
迎向小天狼星惊爆的目光，他说：“没错，是这两个名字，梅林和……辛西娅。”
小天狼星突然懂了。
他倒吸一口气：“所以你一直在怀疑，辛西娅·怀特的祖母就是——”
邓布利多点了点头。
小天狼星简直想摇着他的肩振声呐喊：醒醒！快醒醒啊校长！那不是她孙女！那就是她本人！
“她——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历史上没有半个字的记载？为什么连伏地魔也觊觎她的遗产？”
邓布利多搁在桌上的手动了动。
他拿过那本牛皮册子，抚摸了一下封面，将它推到小天狼星面前。
“要是你真想知道……拿去看看吧。”
小天狼星没有第一时间翻开，“这是什么？”
“巴希达生前关于她的最后手稿。”邓布利多说，“看完别忘记还回来，它不属于我。”
小天狼星捧着牛皮册子，仿佛这是什么邪恶的黑魔法物品。
“对了，关于菲茨杰拉德校长……”他的目光环视一圈，完全无法从那些沉睡的肖像里分辨出，哪位才是菲茨杰拉德校长。
“那儿就是她的位置，”邓布利多指了指墙上一个金色的空画框，“但她通常不在这里。联络尼欧弗的事交给我吧，小天狼星，关于安布罗修斯……”
邓布利多最后说道：“有件事你必须明白，我之所以交给你这本书，而不是亲口描述，是因为我对她完全无法妄下定论。”
“在我的记忆里，她太强大、太神秘、又太富有智慧，可我那时也才十一岁，一个十一岁的小孩，怎么崇拜大人都不过分。在别人口中，她却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河湾惨案和大审判之后，魔法界对她的抵触到达了顶点，远甚于对格林德沃或伏地魔……”
“我不想评判她，也无法评判她，也许你看完这些记载之后，能对她形成自己的判断。但无论你想法如何，都不要忘记——”
邓布利多轻声说：“她也曾站在霍格沃茨的塔楼上，关心过巫师的食物来自哪里。”
-
小天狼星回到布莱克老宅，就被三个年轻人缠了上来。
“怎么样？”哈利迫不及待地问，“邓布利多说什么了？”
“哈利，”小天狼星说，“你不是答应过辛西娅，不会把斯莱特林走廊的事说出去吗？现在这样做，她会不会生气？”
“为什么要谈这个？”哈利恼火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我知道，可我怎么都说服不了她。”
“所以你就选择瞒着她说出来？”
哈利烦躁地说：“有人往学校里放了一条蛇，打开了一扇蛇语密门，通往一个不用钻心咒就出不去的走廊。在你看来，我应该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让它永远是个秘密吗？用不着在乎会不会发生第二次？”
他补充道：“而且我越想越觉得……这很有可能是马尔福干的。”
“什么？”赫敏说，“他？还不至于吧？”
哈利笃定地说：“有确凿的迹象表明这一点。我也是后来才记起，多比说过，马尔福家有个家养小精灵给他送去了一口箱子。只是多比说这件事的时候，我——”
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红了一下，“我当时心不在焉，没听进去。”
赫敏忽然倒吸冷气。
“窥镜！”她低声叫道，“那段时间窥镜总是一靠近辛西娅就转动！”
罗恩有些怀疑：“窥镜失灵不是常有的事吗？马尔福家送东西也是常有的事，要是哪天没听见他炫耀自己的新礼物，那才怪呢。”
“但万一是真的？”哈利咄咄逼人地说，“马尔福恨辛西娅！谁知道他会不会继续伤害她，或是伤害其他人？”
小天狼星暗自咋舌，默默对自己的堂侄投注了几分怜悯。
辛西娅在三人组口中完全是受害者形象，他对此简直无力。
整个假期里，哈利时不时就在他面前提起辛西娅——十句里有八句是说她有多好，剩下的两句在说他有多想她。
他可怜的教子，显而易见是在努力把他们凑成一个家庭。所以小天狼星也忍住了棒打鸳鸯的**，没说辛西娅一句坏话。
但他越听，就越好奇心爆棚，不光是对辛西娅的身份，更对她这个人。
哈利口中的女孩，和他那天看到的截然不同。
现在，攥着那本牛皮册子，小天狼星终于忍不住问：“听你们说了这么多，我真好奇，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我是说，还没人跟我系统地介绍过，对吧？你们只是在一味地讲她有多好。”
罗恩不假思索地开口：“她太聪明了！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做到这种事——她躲了乌姆里奇一个学期，不小心暴露之后，人人都以为她要惨了，结果她三下五除二干掉了乌姆里奇！老天，那可是乌姆里奇！”
“你把她说得像一个爱惹是生非的人。”赫敏不赞同地表示，“不是的，辛西娅不是这种人，其实她很安静，很低调。她故意躲着乌姆里奇就是因为不想惹事。”
小天狼星说：“但从另一层面来看，也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对上乌姆里奇，就肯定会出事，对吧？”
“我觉得，”赫敏点点头，“她骨子里和哈利很像。他们都是那种具有反抗精神的人。”
小天狼星说：“我猜，格兰芬多的大家都挺崇拜她？”
“哦，看看我们的小罗纳德就知道了。”
后者不满地嚷嚷起来：“怎么了，夸奖一下好朋友犯法吗？”
“得了吧，”赫敏刺他，“我敢说，从学校里不再传唱‘韦斯莱是我们的王’，改为唱‘马尔福是个大英雄’的时候，你就开始把辛西娅视作偶像了。”
罗恩瞪了她一眼，又暗戳戳看向哈利。
哈利倒没觉得自己的好兄弟不能崇拜自己的女朋友，他还挺与有荣焉的。
小天狼星斟酌着说：“可是她的性格……看起来和这些事迹有点不符，是不是？就我所见……她不是那种随时随地都能成为人群中心的性格。”
赫敏说：“唔……她确实不算特别热情的那种……好吧，她和朋友在一块的时候，其实挺开朗，但除此之外，就有点孤独了。虽然人人都想和她做朋友，可她的朋友真的很少。大家都觉得她多少有点神秘感。”
“她……虽然经常很孩子气……我是说，她喜欢故意用那种孩子气的腔调说话，让我和哈利不得不事事都听她的，但你又能感觉到……她骨子里是成熟的。”
“对，她有时候很幼稚，可有时候真的很成熟。”赫敏若有所思地说。
“你从不会在她身上见到什么激烈的情绪，她好像很擅长消化和克服自己的情绪。她很理智，很清醒，具有一种洞见人心的特殊能力，也总是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但她其实也很温柔体贴，她真的愿意欣赏和理解所有人……”
“说真的，”罗恩赞同，“她对你的欣赏简直有点夸张了。”
赫敏抄起抱枕就往他头上砸。
“好吧，”罗恩连忙抱着头说，“没错，她发自内心地欣赏疯姑娘，会为了纳威骂斯内普，私底下又对我们说，其实斯内普也有优点……最主要的是……”
他看了好友一眼，慢吞吞地说：“我没见过像她那样能理解哈利的人。哈利的境遇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没经历过的人真没法想象，不是吗？”
他和赫敏对视了一眼，一种奇异的共鸣在眼神间震荡。
也许只有他们两个才真正知道这话的意思。
哈利不缺包容，也不缺陪伴，可他仍然孤独。他们能给哈利的，也仅止于包容陪伴。
他们都知道，除非真正经历过哈利的处境，否则谁都不可能理解他。
神奇的是，辛西娅好像能。
小天狼星喃喃道：“也许她真有过相同处境……”
“什么？”
“……没什么。”小天狼星回过神来，“哈利，你为什么不说一说？”
哈利朝后一仰，把一只抱枕捂在自己脸上。
话都被他们说尽了，他还能说什么？难道要说她有多漂亮，身材有多好，多么花言巧语，多么会勾引他……
“她就像一个前所未有的魔法。”他的声音埋在抱枕里。
小天狼星简直怀疑人生了：“难道她就没有缺点？”
“呃，也有。”赫敏飞快看了哈利一眼，“如果心防太重，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算缺点的话。”
小天狼星能从他们的描述中感觉到，这个女孩和哈利有很多相似之处，使他们的心能够彼此相贴。可他们的不同之处却也那样多……
辛西娅和哈利，他们两个人，相似又相反。
那么，安布罗修斯呢？
她又是个怎样的人？
“说回正题吧。”小天狼星的指尖放在了牛皮书的封面上。
他至今仍未打开这本书，因为一旦他看过，这就成为了“辛西娅的秘密”，他就不能告诉任何人了。
而现在，他对书中内容一无所知。自己认知范围之外的事，又怎么会是秘密呢？
这是小天狼星唯一能想到的，对哈利透露一部分真相的办法。
他把书递给了哈利。
“打开它吧。”
他简单地说。
“去看一眼你们好奇已久的——安布罗修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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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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