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失去了冷静判断的能力,只是出于本能的把人抱下车,生怕滑落造成二次伤害。
期间小心翼翼,握惯了枪械的手紧紧护着青年脆弱的脖颈,只感觉那么细,那么轻,一不留神就会折断似的。
“……我没事,这边有人受伤了,晚点再给你回拨过去。”
最后一丝理智让他选择先安抚了一下那头惊恐不已的老人,然后才拨通急救电话,三言两语交代完地址和所发生的事。
时间在这一刻无疑变得非常漫长,缓缓的、不慌不忙的流逝着,任由一颗焦急的心在烈火中承受煎熬。
而等徐默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随着救护车的鸣笛声,一路到了医院冷清的走廊。
“怎么样,严重吗?”
眼见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急救室里走出,他想也没想,直接追上前询问。
“……”
隔着口罩,年纪轻轻发际线却已经有明显后移趋势的医生无语的看了男人一眼:
“情况非常稳定,没有明显受伤的痕迹。”
玛德,大晚上加班本来就烦,还总有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人,搁家里不够,非得跑到公共场所折腾以寻求被大众关注的刺激感,神经病不是?
医生这么想着,白眼蠢蠢欲动。
然而脑海中,一张漂亮的不像是会在真实世界里存在的、令人一眼万年的绝美容颜不受控制的闪过,他顿了顿,又默默划去前一段话。
“可能受到些惊吓,休息一下就好了。”
也对,要是他对象,估计擦破点皮都得心疼得直奔省医院而去,大半夜叫辆急救护车算什么?
“哈,那可是六楼,你确定没弄错?”
徐默不相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信。
“器械不会错的,实在不放心也可以先留院观察一下,等患者醒了再看情况。”
医生很酸,但很有职业道德。
……
于是,只能这样了。
徐默不免还是松了口气的,毕竟没有坏消息就是很好的消息了。
之后,他先去一楼办理了住院手续,又给老爷子回拨过去电话,足足四十分钟,等停下来的时候,时间就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十一点。
太阳穴更疼了,一抽一抽的,时刻提醒着他身体的超负荷。
徐默叹了口气,整个人颓废的往走廊墙壁上一靠,倒是真切体会到了岁月的流逝。
要知道搁以前十几二十岁的时候,他再熬个两天两夜都不带虚的。
真是……
俞青垣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隐隐泛起了鱼肚白,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他陷在柔软的床被中,头还是痛,身体上那股冷到骨髓的穿透感却莫名消失了。
“醒了,感觉怎么样?”
徐默就守在旁边,虽然累,但脑子里琢磨着事,竟是一整晚都没睡着过,也因此才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床上细微的动静。
俞青垣微微转了转眼珠,循着声音看向男人明显有些憔悴的侧脸,就那么看着,眨也不眨的。
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灵长类的生物在被他这样注视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无动于衷,徐默也不能,从来不能。
他伸手,带着厚重茧子的指腹轻轻触碰上光滑细腻的额头。
很好,没有发烧,脸色也算正常。
“说说吧,为什么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
无疑,警察的身份给了他一个能够迅速逃离奇怪处境的理由,切换到工作模式后,好像怎样的反应,都能不带有任何私人感情的理所当然了起来。
这样很好。
“……”
俞青垣闻言,似乎想到什么,眼中有异样的神采一闪而过。
他撑着手臂,有些费力的就要从床上坐起身。
徐默是真拿他没办法,见状也只能无奈的伸手搀扶。
靠的近了,那股并不算强烈的香味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入侵他的心神,此时此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而俞青垣却体会不到,行至一半时还突然停住动作,那双清冽冽的眼睛与男人对视着,近在咫尺的,好像能透过瞳膜直接望见里面细碎的星辰。
徐默:“……”
他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整个人尬在原地。
“比比谁有耐心?”
俞青垣摇了摇头,长长的头发铺散在肩头,在洁白背景的衬托下,竟莫名有些稚气。
“我这样,你不会觉得痛快吗?”
并非阴阳怪气,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疑惑。
在他想来,如果现实是一场荒诞的舞台剧,和受害者以同样的方式死去,似乎是个非常能够令人拍手称赞的结局。
徐默:“不好意思了。”
他脸色几乎立刻黑沉了下去,松开手,面无表情的退回到原本的位置。
“我还是更喜欢文明一点的处理方式。”
游离的心被**裸的丢在阳光下,那一瞬间,徐默甚至无比殷切的希望一切就如青年所说的那样。
可事实是,在接待室即将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他就失去了对于感性的支配力。
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男男女女在荷尔蒙的影响下,出于生物本能的互相吸引,不过是,一时沉溺于美好的皮囊之中。
理智说着,为他的意志不定找到了足够的理由。
徐默也坚信那绝非不可控的。
然而,仅仅持续了几个小时……
他还清楚记得那种被无力感和痛苦包裹着的深深的绝望,像是走过一整个春夏秋冬后,再浑浑噩噩的回到原地,看不见未来,也看不见过去。
只有等待。
人类最古老而又最强烈的情绪是恐惧,而最古老而又最强烈的恐惧是未知。
徐默从未知中走出,却无法承受被撕下伪装后鲜血淋漓的喜欢。
尤其是,被面前之人亲手撕下。
俞青垣更疑惑了,他总是不太懂。
可有一点。
他抿了抿唇,似乎纠结了很久,然后伸手拉住男人衣袖,在他倏然大变的脸色中,有些生硬的转变了话题:
“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徐默:“……”
彼时,他并没有意识到这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话是在回应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只是身体僵硬,脸上刻意维持的冷淡的表情被击得粉碎,竟莫名联想到某些经历过争吵后陷入冷战的夫妻,一方小心翼翼服软的场面,只觉得自己简直疯魔了。
“也许吧,那种唯心的东西。”
语气不可避免的有些生硬。
俞青垣顿了顿,睫毛微微垂下,遮挡住眼眸中异样的情绪:
“真的存在,一切会不会简单很多,只按因果的话?”
徐默:“啧,你都在想什么?”
实在是对方说起这些的时候表情太过平静,既没有歇斯底里的咒骂,也没有神经兮兮的猜疑,所以即便知道可能是受案子的影响,徐默也没有立刻把昨晚的坠楼与之联系到一起。
他又想了想,很认真的给出分析:
“法律没有办法审判每一个人的话,秩序就会土崩瓦解,那时,混乱一定是最先到来的,别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之类的屁话,人做不到变成鬼就行了吗?”
越强大的力量只会衍生出越强大的罪恶,事实如此。
俞青垣松开手,不说话了。
眼见气氛又要陷入僵硬,徐默原本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嗡嗡”响了几声。
他松了口气,没有犹豫的拿过来,点进不断刷新的工作群一看,脸色立马变的凝重。
“……我先回警局一趟,晚点再来看你,不舒服要及时跟医生沟通。”
交代了几句,便不再停留,起身朝着病房外走去。
然而刚握住门把手,他又想到什么似的,急匆匆退了回来。
写有联系方式的小纸条被放在床边柜上,字迹工整,一看就知道是提前准备好的。
“只是一个选择,你不想说没有人可以逼迫你,但我就在这儿,还有……”
徐默犹豫了一下:
“不要跟谢屿走的太近。”
……
目送着房门彻底合上后,俞青垣从旁边拿过那张小纸条,只看了眼,便面无表情的将之揉碎,丢进角落的垃圾桶中。
空间在一瞬间回归于原本的沉寂。
他躺回床上,就那么看着天花板,了无生气的,像一件被精致摆放的洋娃娃。
“啪~”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吹的窗户重重拍打在墙壁上。
白炽灯也开始“滋啦滋啦”闪个不停,明明灭灭的,像是某种陈旧不详的气息开始蔓延。
俞青垣回神,安安静静的坐起身,伸手就要去关床头的开关。
然而可能是视线受阻的原因,在房间黑下去的某个瞬间,他撑着床铺的手突然一个落空,随即便感觉到天旋地转。
“咚~”
后脑勺重重磕在瓷砖上的声音。
俞青垣眼前一黑,痛的连呼吸都缓不出来。
他试图动一动,然而意识似乎被水包裹着,在记忆模糊前的最后一秒,只能恍惚看见天花板上灯光依旧闪烁,熄灭又亮起,熄灭又亮起。
然后某个瞬间,原本洁白的墙壁开始褪色,泛黄,潮湿,陈旧……
天色莫名阴沉了下来,寒风吹起纱幔,顺着破洞的窗户一起,呼呼啦啦的涌入。
然后就在某一瞬间,房间的正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几乎刹那,风停,灯灭,一切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黑暗中,一道极其高大的身影散漫的打着哈欠,就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全程没有半点停下来围观的意思,径直就到了倒在客厅唯一还剩着的那张地毯上的“睡美人”旁边。
他蹲下身,随手挑起一缕碍事的头发。
哟,真他妈漂亮!
比想象中还要漂亮。
可惜了……
下一秒,凌冽的寒光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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