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换皮店学徒？”
赛□□灯被浓雾分割成颗粒分明的粒子散在祝姣充满诱惑的脸庞上，她唇角微翘：“你不信？”
“你如何证明你是换皮店学徒？否则，我们正好缺个探路的人……到时候别求着我们手下留情。”
祝姣巩膜朱砂红诡异地静止住，她缓步上前，“如你所愿。”
下一秒，她身形一闪而过，伴随着一道明显的电流，一只光子刃凭空出现在祝姣手中，她娴熟地禁锢住琛哥身旁瑟缩的男人，手起刀落。
甚至他们都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那男人就融化成一摊血水，残余的腥红在祝姣手上蜿蜒，最后只留下完美无缺的一张皮。
“你！”琛哥目眦欲裂，他眼睁睁看着祝姣翘起小指，把同伴的人皮覆盖在身上。
——完美契合。
她的非人感顿时如潮水褪去，失去了阴森森的感觉，完完全全成为了另一人，他的同伴，秦阳。
琛哥口干舌燥，他紧紧盯着眼前人，秦阳那张懦弱的脸此刻愈发恐怖，像是被活生生塞入什么，填充成一模一样的壳子，然而本质令人不寒而栗。
“那么，我们可以合作吗？”祝姣又问，“我替你们换皮进入联邦政府大楼，而你们替我杀死一个联邦公职人员……非常简单。”
至于他们进入联邦政府大楼所需的“皮”，就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了。
祝姣思路清晰，她是一个商人，所有买卖都是要获利的，付出与代价，本就有所不同。
换皮只是暂替身份，而不是创造一个全新的副本之外的身份。所以只能靠猎杀npc或者玩家，抢夺他们的身份。
她现在生命值和san值低得离谱，单打独斗并没有胜算，这时候就遵循人类常说的，合作共赢。
经过窒息般的沉默，琛哥同意——他没有更好的选择，秦阳只是临时的伙伴，他惋惜对方的死亡，但别无他法。更何况祝姣还给出了换皮这么诱人的条件。
如果只靠他们自己，在找不到换皮店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活着从【赛博十三船】里离开。
“陈琛。”他伸出手，又指了指旁边的女孩，“她是姜楠苏。”
祝姣的手一触即离，“跟我来，我知道联邦政府大楼怎么走。”
“你呢？”陈琛追问一句。
祝姣若有所思：“你可以叫我，祝姣。”
*
他们穿梭在白雾中，白雾对于玩家既是威胁，也是别样的保护，视线之内阴冷的生物都被白雾隔绝了。
越接近核心区域，森然粘腻的触感越强烈。联邦政府大楼一反常态，没有大雾的笼罩，能清晰看见反光玻璃，里面夹着一层毛玻璃，幢幢黑影移动着，透着血色的不详感。
祝姣的皮正在融化，她皱起眉头，第一次感觉到联邦政府大楼不太对劲。
……或许是玩家视角的不适感。
仿生人机械心脏沉稳有力地跳动着，细小的电流带着心颤的安静。
黑沉沉的幕帘下，戴着白色陶瓷面具的西装人陆续走进政府大楼，他们没有五官，动作僵硬不协调，但是威胁性极强。
这边陈琛已经开始行动，他像幽灵般游离在西装人身边。不知道用了什么能力，没人发现他，反而是让他抓住了漏洞——
西装人的上班时间是有规律的。在大楼短暂亮灯的五分钟，会有密集的人潮涌来，进入大楼。
熄灯后的五分钟，旧的一批西装人陆陆续续从大楼出来，接着就会陷入一段时间的空窗期，三到五分钟不等。
这属于联邦政府晚班时间。
“大楼内部和外部互相隔绝，外部察觉不到内部，内部同样也是。”祝姣掀起眼帘。
陈琛冷笑：“那我们就抓住这个空档，让最后那个人没办法进入楼里。”
“你在这里看着。”他对姜楠苏说，“感应到最后一个人将至，就拉断这条红绳。”
说罢，陈琛递了条红绳给她，邪意氤氲而生，似乎坠着鲜血，即将蜿蜒顺着血管爬上身躯，“红绳扯断，我会立刻感应到，一秒都不能迟。否则我先杀了你。”
“好、好的。”
祝姣颇具新奇地望着这一幕，她有意无意在学习人类的交往方式，以便更好地融入玩家群体。
原来威胁也是行之有效的手段之一。
姜楠苏惨白着脸色，目送红绳那端的陈琛隐入西装人之中，手腕抖个不停，连带着那条鲜红的绳结。
“你很害怕。”祝姣疑惑，“这里没有威胁，那些西装人不会发现我们。”
姜楠苏眼珠微颤：“不、不是那些，我不害怕。你弄错了。”
祝姣耸耸肩，并不关心。
她现在只是担心进入联邦行政大楼——她的换皮时间很短，支撑不了太久的探索。
转眼间，西装人阴冷的气息攀爬而来，无孔不入地入侵每一个角落。祝姣皮肤裸露融化的部位甚至钻入了一缕银色的气流，被她徒手揪出来。
已经过了一半多的时间，马上第一批换班交接要进入第二段流程了。
姜楠苏余光瞥向祝姣，祝姣依旧沉默着，像一个无动于衷的玩偶，眼珠一动不动。
她没有注意这边，如果提前拉断红绳，陈琛会死……
姜楠苏小指颤抖得可怕，西装人鱼贯而入，甚至有几个分辨错误方向，与她擦肩而过，那股强烈无差别释放的恶意凝实仿佛利刃，穿胸而过。
定了定心神，她转出一柄刀刃，刀锋隔着空气，擦过红绳——
突然抵住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动弹不得。
强烈的危机感一瞬间密密麻麻疯长攥取，姜楠苏猛然后退两步，掉入深不见底的一点朱砂中，她不禁冷汗直连。
祝姣极轻地眨眨眼，她及时摁住刀锋，红线没有被斩断。
刀锋划过的仿生人皮“扑簌簌”飘零，被心惊肉跳的黑暗吞吃干净。
姜楠苏大口喘着粗气，又惊又惧地望着眼前人。作为灵媒，她的计量单位绝对准确无误……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她就会身首异处。
与此同时，更强的凝视感如细细密密的针尖袭来，感受到人类的气息，西装人全都调转了方向，模糊不清的面具五官直愣愣朝着她们的方向看去，仿佛死物。
不再是虚无缥缈的视线，这次带上了实质，姜楠苏听到远处轻飘飘一声：“跑！”
她条件反射冲出去，却突然看到祝姣折返，嘴比脑子快：“你去干什么！不、不！别过来……救救我！”
无人应答，姜楠苏手中的红线飘落，指向某个方向。
身后，是僵硬缓慢，却异常急促的脚步声。
“……”
祝姣压住心悸，她的速度勉强和西装人持平，一边跑身上属于秦阳的皮一边剥落，吸引着贪婪的西装人。
他们大口吮吸人类的气息与血液，贪婪的**在眼眶里肿胀，几乎变成一条条蛆虫，蛄蛹蠕动过程中掉下块块腐肉，新生的褐色皮肤又被面具覆盖。
祝姣无心在意，她已经跑到了联邦行政大楼门前，陈琛正在那里。
“你来了！”
红线拉断后，他勉强和一个西装人周旋，此刻快要撑不住了。
祝姣光子刃轻松将西装人的外皮剥下来，血与肉块分离的最后一瞬间，身后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压迫而来。
陈琛双目通红：“只有一张皮！”
情形下已然无法分神再次剥下一张皮，那样绝对会被这群怪物生吞活剥，一块骨血都不剩。
他们有两个人。
注定有一人无法进入。
祝姣敏锐地捕捉到一道细微的脚步声，略显机械的“哒哒”声贴近门口。
绝对不可能是玩家。
只能是联邦政府人员，但是分明内部无法感知到外部动静，而现在又没有轮到第二阶段的换班……
或许这是个机会。
“咔哒”一声，祝姣手臂摆起电磁脉冲枪，她反手一顿扫射干扰西装人的走向，一手拽过陈琛。
“别动，换皮。”她声线近乎无情，那身西装人的皮被套到陈琛身上，皮像是有生命般蠕动起来，严丝合缝地与身体贴合。
陈琛一哆嗦，阴冷感从头到脚吞噬了他，飞快啃食他的san值。
“那你怎么办？！”陈琛竭力控制颤抖——
他的san值掉得太快了，根本无法稳定，这是换皮最大的隐患。
祝姣淡漠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不顾另一只手扫射：“开门。”
陈琛一把拉开大门。
下一秒，他余光就被塞入一道强硬、不容拒绝的身影，细碎银光划过——
陈琛感觉熟悉的、同类的血液飞溅到脸上，带着甜腻的腐臭味，侵入鼻腔，他大骇：“祝姣！”
没等他反应过来，嘴巴就被强势捂住，压迫感慢慢褪去，联邦行政大楼的大门重重关闭，落下积灰簌簌。
陈琛紧张地回头，那双手已经离开，他看到身后站着一个眼神空洞，发丝虬结，裂开头颅的清洁工。
他正低着头，若有所思地观察着自己的手掌，上面布满粘腻的机油，内部蠕动着黑影，掌心还有粗大的茧子。
不信邪的，陈琛试探道：“祝姣？”
清洁工应声抬头，面上出现割裂。
陈琛：……实锤了。
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不对劲，在低san值的情况下，祝姣更是近乎恐怖的存在，清洁工的身份对于西装人，似乎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祝姣微微一抬手，他都情不自禁地打哆嗦，寒意从骨子里冒出来，完完全全是高位存在对低位存在的压制。
“姜楠苏呢？”陈琛调整状态问道。
祝姣微笑：“那个不遵守规则的人？或许是死了，或许变成了怪物。”
她不会救一个没有价值还不履行承诺的人，尤其是在既得利益面前。
“就知道她动了歪心思。”陈琛咬牙切齿，“死了也好，省得我再动手，还白白浪费我一个珍贵道具。”
他又问：“你还好吧——”
祝姣的脸色如死人般惨白，像是粉刷了一层厚厚的白漆，眼珠近乎纯黑，视觉冲击鲜明。
“当然。”祝姣扬起笑容，表面滴水不漏。
但实际上，她正竭力控制精神的发散，此刻san值已经降到20，马上就要突破危险值。再加上换皮的侵蚀——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或者补充san值。
她的目光寸寸掠过大楼内部建筑，众多金属横梁穿插其中，无限延伸至顶部，电梯仿佛喉管吞咽那样上下滑动，折叠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墙壁布满金属探头，脚下瓷砖把清洁工肥腻宽大的身躯投影出来，诡异地显现出镜面般的扭曲。
外面似乎有东西在撞击金属门，发出沉闷的响声，祝姣分辨：“有人在撞门。”
陈琛脸色僵住：“我没有听见……该死，难道我现在san值已经降到出现幻觉了？”
“不，是我的问题。”祝姣轻描淡写道，“换皮是暂替身份，每个身份都有对应的一套需要遵守的规则限制，西装人要遵守联邦政府大楼的规则……”
“而被我换皮的清洁工并不隶属于这栋大楼，自然不会被这里的规则所影响，所以很轻易就能感知到外部。”
相应的，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寒也格外强烈，甚至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联邦政府大楼内部感知不到外部，这清洁工还会如此精准地出来，想要解决这次事端。
因为他本就不受规则控制。
那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他真的仅仅是清洁工吗？那他的权限是否大得有些离谱了，甚至能脱离规则……
他需要遵守的规则是什么呢？
祝姣轻轻捻过指尖仿佛蛆虫蠕动的机油，很显然，它并不属于联邦政府大楼，而是清洁工身上自带的。
“我们接下来……”
陈琛话没说完，突然被一道尖锐刺耳的铃声打断，那声音仿佛毛玻璃刺挠，让人头皮发麻。
整个大楼的灯光应声而灭，祝姣眼神在电梯间和楼梯间游走，却始终没有发现有西装人出现。
第二段熄灯理应会有旧的西装人前来换班，但现在为什没有？
下一秒，铃声突然被截断，断断续续地金属扩音器声音在他们周遭环绕，无孔不入——
“铃铃——滋滋……滋滋……各位……联邦政府工作人员，检测到非工作人员进入，暂时关闭大楼，不对外开放……滋滋……请各位谅解。”
“为保证各位工作人员的安全，请一楼、三楼、五楼清洁工和政府武装部队巡逻成员，尽快……滋滋……来顶层集合，剩余工作人员请保持原楼层警戒。”
“维护联邦政府工作秩序……是最高宗旨，维护十三船秩序……高于生命，滋滋……通知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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