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殊正满脸是血，茫然地看向夏语冰。
他们目光对上了，那一瞬间，夏语冰在他的眼里看见了烦躁。
为什么？
他为什么是这种情绪？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的味道，谢殊手腕的伤口已经蔓延到手臂，血液悬浮在空中，谢殊看着夏语冰，嘴里却开始念咒。血液在空中刻画出古朴而繁复的咒文，那些血红的文字散开，没入地面。
“方烬！带着夏语冰走！”
他们离得太远了，一阵风把谢殊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过来，三个人还傻傻地站在原地。
莫逸辰在落地前就消失了，他没有和他们落在同一处，这家伙独行惯了，根本就不懂得团队合作，也完全没想到自己把他们带来给谢殊添了多大的麻烦。
猩红的庞然巨物显然对新出现的三个人很感兴趣，“你的小伙伴也来了。”
林妍汐竟然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尖叫一声就跑开了，夏语冰仍然不知道在楞什么神，好像被什么绊住了，死活迈不开第一步。
夏语冰当然想动，他记得莫逸辰说自己绝对不能被血魔抓住，他落地的一瞬间就想跑路，但是他做不到。
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又升起来了，四肢百骸的血都在和他作对，忍疼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连声音都发不出一点。
“嗬……”
气管里挣扎着漏出一点气声，夏语冰觉得自己整具身体都不会自己的了，拼了命的呼吸却还是要窒息，眼前发黑，似乎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不行……我不能在这……
谢殊的阵法已经成型了，莫逸辰像条深海里的游鱼，在血魔臃肿的身体上穿梭，留下一串串深蓝色的符文，延缓了血魔的动作。
他们似乎是有商量过的，但显然忘记了给夏语冰分配任务，方烬也开始画咒点火，林妍汐早就跑的没了影子，只有他还在原地。
“咝……”夏语冰深吸了一口气，耳朵上挂着的坠子开始发热，温度慢慢散开，身体里的疼似乎也被安抚住了。
夏语冰终于迈开了艰难的第一步，把那个血淋淋的魔啊，一脸凶相的oc啊，一脸人畜无害的鱼啊，还有一个动不动就手搓火焰的人啊，全部抛到了身后。
就这么跑掉，嗯……直接跑到连谢殊都找不到的地方，那是不是就不用再看这些莫名其妙的记忆了？
夏语冰忍不住心里这样想。
他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他什么都不想要，他只想自己好好活着。
毕竟他很多事都记不得了，对吧？
请原谅一个空白的人。
夏语冰几乎是脚底抹油，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仪态了，头发糊了一脸，啥也看不清，就想着过了这村没这店儿了，到时候想跑都跑不掉。
血魔察觉到了这个飞奔的白蝴蝶，红雾像破碎的红宝石，血色的星砂在其中流淌着，迅速向夏语冰飞扑过去。
蛛网般的裂纹在这片大地上浮起，蓝紫色的光交织着闪烁起艳丽的符文，金红色的火焰燃烧着，血魔迟疑了，被烫到了似的退了回来，却又不依不饶的向夏语冰发起进攻。
夏语冰身边呼啸着涌过可怖的红色雾气，淡蓝色的冰流萤般萦绕围他周身，硬生生给自己造了一个移动的保护罩，把那些雾气都隔开了。
他回头，只看见血魔扭曲的面庞死死的盯着他，露出可怕的笑容，“夏语冰，你在躲什么？”
不躲就要死了！
他回头，看向那血淋淋的梦魇，眼睛对上那红色的深渊，却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他眉心间浮起一粒殷红，左眼的异样连莫逸辰的易容术都再遮挡不住。
雪花再也拦不住鲜血的涌动，一行血泪顺着面颊淌下，在他苍白的脸上分明地划开一道裂痕。
“我……”
夏语冰愣住了。
眼前的光景飞速地扭曲，变换，世界被摁进了血水之中，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
远处的太阳给万物都笼上一层荡漾的晕，夏语冰在一片五光十色中找不着自己了。
我是谁？
“谢殊！”
谁在喊我？
我叫……什么来着？
谢殊的眼睛紧紧盯着夏语冰，看着那黑色的头发，总觉得格外刺眼。
他不该是这个颜色。
他……谢殊眉头一皱。
他的眼睛太刺眼了，像雪地里的血。
红色的雾在空中绽开无数血色的冰花，化作千万利刃无差别攻击所有人，谢殊终于画下了最后一道封印的咒符。
血液在空中写成文字，金红色的光焰蹈跃着把夏语冰隔开来，血魔终于发现自己处境危险，飞速缩小划开一道影子，想遁入其中。
“碎片而已……”莫逸辰冷声道，水色的琉璃聚成一座庞大的屏障，强硬的把血魔囚禁在小小的一点空间当中，“看你真是忘了被封印的感觉了。”
耀眼的红光从地上散射开，远处的太阳也一起升起来了，影子蛰伏着，在光下面蠢蠢欲动。
夏语冰跑的更快了，拼了命的喘气，却一点也不敢停下来，远处的地面断裂开一道巨大的沟壑，直接拦截了他的去路，他抬手让冰凝在空中，一脚踏在冰上，扭头换了个方向前进。
淡色的冰在空中不断聚起又破碎，夏语冰一路逶迤着向上，谢殊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一把圈住了他的腰，带着他在零星的影子中穿梭。
荒野中只有几棵枯萎的小树，但是四散的雾气在模糊的日光下有了形状，四处都是藏身之地。
“不是说让你不要乱跑吗？”谢殊在夏语冰耳边道，“你总是这样。”
他挣脱了谢殊的手，一步冲到影子外面，终于熟练地控制住灵力让自己飞起来，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冰棱射向……所有人。
显然他还是把咒术什么的忘得七零八落了，那些冰穿过血魔虚无的身体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化作无数碎玉，又马上融化再聚起来。
“滚。”
谢殊又不依不饶地凑上前去，“夏语冰！”他死死扼住了夏语冰的手腕，强迫他不再动用灵力，“你看看我！夏语冰！”
我……
夏语冰看不清任何人，他拼了命的挣扎，想挣脱谢殊束缚他的手，嘴里不断地呓语着。
“我……我要去……我要杀了……”
我要杀了谁？
他神色是茫然的，但灵力却膨胀得往外四溢，淡蓝色的边缘都染上了猩红，妖艳地铺散开。
“对，仇恨吧。杀死所有人吧。”血魔在空间里转了一圈，笑起来，“何必为难自己呢，夏语冰？”
夏语冰一下子甩开了谢殊，整个人都露出满溢的杀气，冰棱上都带着猩红的血气，“不许……拦住我……”
他的意识仍是不清，但是那些充满灵力但我攻击却丝毫没有迟疑，谢殊只得遁入影子中，躲开了暴雨般的冰。
方烬又点燃了一把火，金红色的火焰越烧越旺，可那些冰却完全不会融化，在火焰中穿梭犹如锋利的箭矢，直刺要害。
那些冰都好像长了眼睛，瞄准了人，碎了又聚，不断再生，方烬被追的上窜下跳，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夏语冰！”
夏语冰愣住了，疑惑地回头，似乎在找谁在喊他。
夏语冰是……我的名字吗？
白色的头发随风乱飞，一不留神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本就不擅长战斗，更何况所有的招数都忘得一干二净。
谢殊一个箭步从夏语冰的影子中闪身出来，从身后抱住了夏语冰，一手捏住他的两只手腕，夏语冰回过神来，又开始奋力挣扎。
他的力气简直大的不可思议，谢殊都硬生生被他甩开来，夏语冰看着谢殊笑了一下，眼睛里闪着猩红的光。
谢殊回过身来去抓他，却被他向后仰身躲开了。
他像一张拉满的弓，向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仰下去，无数碎冰迅速聚拢化作一柄锋利的冰刃，探手斩向谢殊
谢殊侧身躲过这一剑，又一次伸出手去抓他的手腕，这次夏语冰没躲，那截苍白的手腕冰的令人心惊。他用力一拉，夏语冰像个没有意识的人偶，直直地倒向谢殊。
先前的血蛊在这时终于有点用处了，谢殊急忙伸出手去抱他，夏语冰被谢殊禁锢地动弹不得，四散的灵力不断地凝成冰棱又破碎，在空中散射出不同颜色的光，照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
他握紧冰剑的手松开，五指一张，碎冰犹如漫天繁星，发出清冽的的碰撞声，犹如暴雨倾泻而下。
自杀式袭击……夏语冰根本不管自己会不会被伤到，谢殊把他拥在怀里，身上被割出细密的伤口。
铁锈味……
夏语冰离得太近了，他们拥得太紧了。
那股味道一下子填满了夏语冰的鼻腔，鬼使神差地，他侧过头，舔了舔谢殊脸上的血。
火焰彻底熄灭了，所有人都僵持住了。
“他怎么了？”莫逸辰转头问方烬。
“血影……之前血影刺进了他的眉心，但是马上就消失了，我以为只是个幻术……他当时一点反映都没有……”
怎么可能是幻术！只是夏语冰体质特殊，血魔的力量能暂时和他融为一体，所以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莫逸辰眉头紧蹙，慢慢开始吟唱起一首歌来。
来自深海的回响荡漾开，空灵的歌声充盈了所有人的灵魂，夏语冰愣了愣，挣扎的动作小了些。
“你真的是人鱼啊！”
莫逸辰瞥了方烬一眼，嘴里歌声不停，慢慢往夏语冰靠过去。
歌声不再从莫逸辰的身体里传出来，好像虚空中每一滴水都在震荡着乐声，那声音悠远而哀伤，一点点地让所有人平静下来，连血魔都不再抵抗了。
莫逸辰握住了夏语冰的手，谢殊放开了他，莫逸辰的额头与他相抵，“别害怕……”
一缕猩红自夏语冰的额头慢慢流出来，被谢殊引进了自己的手里，再一握，就融化进了他的影子里，鲜红的血飘散在空中，闪着迷离的光。
整片大地都在颤抖，自地底升起一个巨大的禁制，把血魔封印其中。
血魔根本只是个幌子。
谢殊看着被封印在小小一点空间里的血魔，看向自己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晕过去的夏语冰，他脸上的血泪干涸了，暗红的痕迹在他白皙的脸上显得很狰狞。
要不是夏语冰被莫逸辰无意中带过来了，血魔早就能被他一个人给抓起来。
那玩意真的能叫魔吗？
一团猩红的雾气被莫逸辰抓在手里不断的翻涌着，谢殊不确定地看着那一小团东西。
他记忆当中的血魔不是这样的，“魔”这种东西一旦现世，那就是尸横遍野，虽然他似乎……也没见过。
即使是碎片，也不至于……这么轻松的就被封印起来了吧？
威胁最大的反而是被控制住的神志不清的夏语冰。
谢殊把夏语冰抱起来，他的呼吸很轻，浅的几乎听不见。
在睡梦中，他的也紧紧皱着眉，似乎在忍受什么痛楚，又好像在想什么事。
“你在想什么呢？我的夏语冰。”
这周三更结束！下周再见！如果这周在学校写的多的话，那周末还会有一更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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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入门（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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