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王。
逻辑倒是很通顺。窦夫人和丽妃的娘家是江都人,当年先帝责令丽妃姊妹献艺,窦夫人能遇见窦国丈,丽妃为何就不能遇见江都王?
谈姝意微微挑眉:“江都王是因何而死?”
窦国丈道:“据说当年先帝在他的宅邸之中搜出了龙袍、玉玺等物,江都王亦对谋反一事供认不讳,自缢身亡。”
可无论怎么想,江都王似乎都跟今日之事没有联系。
谈姝意再想,今上有可能是忌惮他的十二皇弟,想斩草除根吗?
不会。第一,十二皇子已经死了。第二,先帝虽然喜欢十二皇子,但是却从没有废长立幼的打算。第三,倘若窦家要扶植十二皇子,还不如依仗入宫的窦蔓生下皇子,今上虽年富力强,可膝下皇子不多,窦妃之子,确有一争之力。
但她又想到,窦蔓曾经向窦夫人讨教生子秘方,但窦夫人却不肯给,推说伤身。窦夫人是哪里来的生子秘方,这秘方又为何竟然如此灵验,连窦蔓都会知道?
除非这秘方在窦家内部,曾有过成功的先例?或者,它根本就不是什么助孕的良方?
“父亲,”谈姝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您还记得……丽妃娘娘当年,是如何得宠的吗?”
窦国丈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女儿会在此刻突然问起这个,眼神闪烁了一下:“这……先帝宠爱,自是丽妃娘娘才貌双全,温婉可人。”
“仅仅如此吗?”谈姝意追问,目光锐利,“我听母亲说,窦妃娘娘曾特意向母亲求取过生子秘方。母亲出身舞乐之家,从哪里来的生子秘方?十二皇子和窦佶,父亲,这两个男孩的出生,跟那所谓的生子秘方全无干系吗?那个生子秘方,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莫要胡言乱语!”
窦国丈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他避开女儿的视线,弯腰亲自去拾捡地上的碎片,动作带着几分掩饰性的仓促,声音也刻意放缓放柔:“意儿,你伤重在身,又受了惊吓,心神不宁,胡思乱想是难免的。那些陈年旧事,牵扯甚广,非三言两语能道清,更不是你现在该劳神思虑的。眼下最要紧的是将养身体,莫要让你母亲醒来时见你形容憔悴,徒增担忧。”
他顿了顿,直起身,目光落在窗棂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上,语气变得语重心长:“至于生子秘方之说,更是无稽之谈。宫中御医圣手如云,岂是民间偏方可比?蔓儿太过年幼,病急乱投医罢了,你母亲是怕她误用虎狼之药伤了根本才婉拒,哪里来的什么秘方?你莫要胡乱揣测,徒惹是非。昨夜凶险,你母亲拼死护你周全,为父只盼你们母女平安,往事如烟,就让它散了吧。”
谈姝意没有再争辩。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父亲刻意放缓的语速,看着他回避的眼神,看着他提到“秘方”时那极力撇清却又难掩一丝忌讳的细微表情。所有的否认,在此刻都成了最有力的佐证。
那秘方一定存在。
而且它关联的,绝非仅仅是生儿育女那么简单。
谈姝意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面颊上投下小片阴影。许久她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您反应怎么这样激烈。”
窦国丈道:“为父只是怕你胡思乱想,误入歧途。”
“你若是心中有你母亲,便不要把精力都放在猜忌窦家上。”他双眸凝实,紧紧锁住谈姝意,“你母亲伤重至此,难道你还要去怀疑你母亲、怀疑窦家的用心?如此你对得起你母亲吗?眼下你该做的是静心养伤,而不是妄加揣测那些陈年旧事,惹祸上身!”
“惹祸上身?”谈姝意捕捉到这个词,猛地睁开眼,直视着父亲,“昨夜那场刺杀,难道不是祸?我差点死在刺客刀下,母亲更是生死未卜!您告诉我,这祸事,究竟是从何而来?与窦家这些‘陈年旧事’,当真毫无干系吗?”
“我无意与窦家为难。”她的声音因为虚弱而微微发颤,“我只是希望弄清事情的真相,从今以后让我母亲,再不会受到无妄之灾。”
空气中弥漫着艾草焚烧后的苦涩气息,混杂着打翻茶水的水汽,压得人喘不过气。
“够了!”窦国丈道,“意儿,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你、对你母亲,都不是好事。昨夜之事,为父自会查个水落石出,你只需好生将养身体。我便实话告诉你,那日我给你的唱词,乃是礼部为陛下寿诞所制的表文。我的意思你现在明白了吗,如今你应该将全部心思放在如何唱好那表文之上,旁的事与你都没有干系。”
谈姝意问:“既然您不信任我,又为何要将我认回呢?您当初让窦佶来找我,难道只是为了让‘万壑松’能够在陛下的诞辰之上献唱?”
这话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好笑。
“我今日便实话告诉你,不是。”窦国丈道,“裴度入朝为官多年,他没见过你,难道就没见过丽妃?你与丽妃容貌相似,难道他真的从无察觉?你弟弟当年为你赎身,将你嫁给裴度,就是心存试探,可他却经不住,竟然假意触怒陛下,惹得陛下罢官,从此他便蛰伏在你身边。”
“你知道裴家是何等门第?他的祖父甚至曾官职宰辅,如此清贵,若没有陛下授意,你真以为他会留在你身边,陪你组劳什子男团?我只不过是为陛下解忧,送他一段东风,所以多次举荐。我不过是想以此举向陛下投诚。
可是陛下放过我们吗?他没有,他派出近侍,企图置你和你母亲于死地!我窦家没什么根基,不过是倚仗后宫中两个女人罢了,今上却害死丽妃,难道蔓儿在宫中,就过得如意顺遂?
这些事我本无意让你知晓,你知道的是多是少我本也不在意。可你想得太多了,既然你有心维护你母亲,就不如为她做些贴心实际的事。”
窦国丈瞪着谈姝意,直言:“去解开《霓裳惊鸿曲》的秘密,找到丽妃当年留下的线索在那里。即便丽妃留下的只有当年先帝为了铲除他们母子留下的伪证,也先不要销毁!带回来给我,千万不要被裴度先找到,他若是先你一步,必将证据交给陛下,到时候窦家满门抄斩,你母亲亦没有退路。
切记,男团是你的护身符,好好经营,用它结交权贵,传递消息,必要时候也可制造舆论,如此方保窦家一线生机。否则今日之事再有发生,无论是我,还是你母亲,甚至是你,都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气。”
谈姝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窦国丈一番话如同惊雷,在她耳边反复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和残酷的真相。
“裴度……是陛下的人?”
虽然她早有猜测,裴度多次欺瞒她、骗她,对她的男团另有想法,企图将男团建设为朝廷的喉舌,但是他对她的好亦是真实存在的。
他曾在寒夜将仅有的大氅让给她,将所剩不多的积蓄交到她的手里,给她自由生活的权利。他曾赠金放妾,也曾在被窦妃刁难之后向她剖白自己,他告诉她,只要她愿意,他愿意给她未来,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到她掌心。
在那张她无比熟悉的面孔下,竟藏着如此深沉的算计?
她脑中一片混乱,过往相处的点点滴滴此刻都蒙上了一层阴翳,变得模糊而可疑。
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谈姝意眼前发黑,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喉头腥甜翻涌,被她强行咽下。
窦国丈紧盯着女儿骤然惨白如纸的脸和失焦的瞳孔,俯身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听清楚了吗?你母亲用命换来的喘息之机,不是让你伤春悲秋的!裴度蛰伏在你身边,如同毒蛇窥伺,他不动则已,动则必是雷霆万钧,直指窦家命门!陛下派出的刺客,这次失手,下次只会更狠辣、更致命!《霓裳惊鸿曲》里藏着的,是丽妃用命换来的,也可能是催命的符咒!找到它,掌握它,是你、是你母亲、是整个窦家唯一的,一线生机!”
他用力抓住谈姝意冰冷的手腕:“男团是你现下唯一能抓住的藤蔓。在裴度找到证据之前,在陛下再次举起屠刀之前……活下去!我们,必须活下去!”
活下去。
良久,久到窦国丈几乎以为她承受不住再次昏厥过去时,谈姝意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清澈灵动的眸子,此刻如同被寒潭之水彻底洗过。里面翻涌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深不见底,却又燃烧着一点幽暗、决绝的火焰。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一片惨白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她没有看窦国丈,目光虚虚地落在禅房那斑驳的墙壁上,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更遥远、更残酷的未来。
她极轻微地点了下头,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石磨过,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活下去。”
这部分女主的人设可能显得跟前文不太一样,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她差点死掉,太害怕了,不由自主地会被老父亲牵着鼻子走。第二是因为这一小部分也不是以她为主视角,主要还是为了交代故事。
有细心的小伙伴可能会发现,老父亲和老母亲讲述的故事在细节上其实是有一些微小的不同的,为什么会有不同呢[让我康康]这可不是个bug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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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生子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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