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
时间过去,我避免接触楚星河,日子正常过,正常读书上课。
某一天凌晨三点的时候,我醒了过来。
不是因为噩梦,不是因为外力,我就那么自然而然地醒了。
那时我蜷缩在床的一侧,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脖子里,只露出一张脸,没有动,也没有想法,只睁着眼盯着对面的衣柜。
我的头脑很清醒,身体也没有不适。
我整个人都很好,只是空了。
而意识到我之前都在放空是因为我忽然想起了他。
那一瞬间我极其厌恶自己。
除了放空,我竟然都是在想你。
我讽刺着脑海中被我想到的楚星河。
你要不要看我尖酸刻薄的嘴脸?
我在心中呵呵冷笑,幻想这些话能被楚星河听到。
我幻想着,在之前那个梦里,楚星河失去我以后,会悲痛欲绝。
这种幻想使我有终于伤害到他的快感。
对于一些人来说,他们不相信某些东西,但他们渴望。于是他们在拥有这些东西的时候将信将疑,犹犹豫豫,失去了才能大哭一场。
然后说你看,我就说会这样吧。
已经失去了就不用担心再失去,情绪也就无需收敛。
耳边悄无声息,我幻想着楚星河深爱我,他就像所有故事里句句口不对心只肯在转过身后红耳朵的人一样,我们就像所有故事里误会重重的伴侣一样。
即使没有大团圆结局,我们的故事也要有那么一点乐趣。
我在幻想里给自己加戏。
我合上眼睛,把冰凉的鼻尖埋进软乎乎暖烘烘的被子里。
幻想能使我好过一些。
虽然长夜过去,晨光里只会剩满眼的羞耻。
楚星河:
凌晨三点,我仍旧失眠。
意识到错误,我开始努力寻求正解。
然而毫无头绪,一筹莫展。
我们的关系,如果江海不肯主动,就只剩僵局。
此时我甚至有些怨怼。
你也知道,我就是这样被动的人。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你不肯主动一点。
你来,你来我就给你我的爱。我与他们都不同,我的爱必然是最好的最深的爱,给你就是便宜你。
如果你不肯,就说明你不爱我。
起码不够爱我。
而我没必要为了不够爱我的人浪费真心。
我很满意我的果决,脑袋里的我在他面前转身离去,干净利落,很酷很有姿态。
但想完这些,我恍然意识到江海住在隔壁,而不是我脑袋里。这些准备好的台词我说不出口,也没机会说出口,所以他不会知道。
我又想埋怨为什么他这么笨,非要我说才能明白,他根本就不懂我。
但我偏偏要跟这个不懂我的人较劲。
我就忽然想放弃了。
将长夜付真心,珍惜自行珍惜。
无常留给我枉费力气。*
江海:
今天晚些时候,我妈有些踌躇地叫住了我,期期艾艾,欲言又止。
我问:“怎么了妈?”
我妈舒一口气,说:“最近学校里没出什么事吧?”
我点头说嗯。
我妈又问:“和同学的关系也都还好吗?”
我说好着呢。
她又说:“那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我问她怎么了,她把手机拿起来看一下时间又放下,捏着手指,语重心长地说:“感觉你最近不太开心的样子。”
我心头一凛,笑说:“没有啊。你也太敏感了吧老妈,我不和你说话你就觉得我不开心。”
我妈笑笑,说那就好,又道:“妈妈知道,现在是很关键的时候,妈妈不敢和你说太多,怕你有压力,但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要和妈妈讲,好吗?”
我的心一半在颤动,一半在不屑地嗤笑。我嘻嘻哈哈地拍了她的手臂一下,调侃说我们家女汉子竟然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啊,受不了受不了。
回到房间,我坐在桌前,一边看书,一边转笔。
然而烦躁堆叠着涌上来,我面目狰狞地把笔摔到练习册上。
我抱着胳膊,死死地盯着书上那一个黑点。
我终于肯承认,我根本没有在好好学习生活。好好的书本,读起来就全变成了你、你、你。
仿佛身边的每个人都看透了我隐藏的心思,仿佛所有人都在鄙夷我的拖泥带水,我尴尬到脸酸。我没办法求谁开解,你如此频繁地闪现,不说别人,我自己都腻烦。
放纵,自我厌弃,这段关系已经快要毁了我。
爱而不得这种事情,有毒,无解。
到最后我都分不清,我到底是真的非你不可,还是只是不甘心。
我原以为中毒死一次也就结了,烂到泥地里,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你偏要拿温柔吊着我的命,命运也要以玩笑,叫我打落牙齿和血吞。就好比是我拿茶叶泡水,想着淡了就换,可最后一茬水的时候总有谁再往杯子里丢几片新茶,我就只好从头来过。
到最后我捧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茶水,喝一口,吐一口茶叶沫子。
凡事总要有个定论,不了了之也是一种结局。
听之任之烦、不理不睬难。
所有水平线以下的姿态都太难看,我这种连赢都非要大获全胜的人,偏偏恋爱谈的特别不体面。
我是真不敢想太多了。
哪个有点脑子的**丝敢去猜不理他的男神在想什么,有个词叫自作多情,它好像一枚刀片嵌在我脑子里,动一动都疼得龇牙咧嘴。
绮念合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心里,之于现在的我,含混不清的说,都是罪过。
我真怕有一天我会挺不住,不要脸地找个借口再蹭回楚星河眼前。
我别过脸去,神经质地咬着拳头又哭又笑。
时隔十三年,我终于哭了出来。
我还是会走出来的,我想。
就这样吧。
莫再多言。
楚星河:
江海不再刻意避免和我接触了。
遇见了他会和我打招呼,也会参与老师布置的小组作业。
他对我就像对其他看着脸叫得出名字的同学一样。
可是他凭什么对我和对那些用来凑数的NPC一样?
曾经的日子里,我甚至都不敢夸哪样东西不错,因为我马上就会从他那里收到。
他曾经用全部的心力财力来供养我,然而如今他对我竟然只是和对普通人一样?
我的心情甚至比之前他躲着我的时候还要不好,因为我不再被特殊对待。
江海这个人口花花,他总能开发出稀奇古怪的句式来表达亲密。
比如有一次我在房间写论文,他在外面敲门问你在吗,我嗯了一声,他就把门推开一条缝,探进半个脑袋来。
他说,我刚刚看了一个小视频,叫“为什么我们觉得自己孤独又古怪” ,里面说我们觉得别人都比我们过得好,然而实际上每个人都这么觉得,这是一种心理上的不对称。
我停下手头的工作看他,我看不到他的嘴,它藏在门板后面。他的眼睛弯弯的,这告诉我他笑了。
他说,视频里说解决这种不对称有两种方法。
他在这里卖了个关子,我看着他的眼睛,他又笑了。
他说:“解决这种不对称的方法是艺术和爱。你看,有一个搞艺术的男朋友是不是很棒,你可以来听我弹吉他,而我无时无刻不在给你满满当当的爱。”
我沉默了一下,道:你就要和我说这个?
他高高地挑着眉毛,笑嘻嘻地说就这些啦不打扰你啦bye~
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我就在屋里对着电脑屏幕笑了一下,继续打字了。
如果这个插曲结束在这里,还勉强算得上美丽。然而之后的一次,我看到岑百的动态。他最近事业情感都不顺,江海就去陪他喝酒。他在这条动态里说,海子给我艺术和爱。
显然,江海对某段台词颇为自得,他不甘心只说给我听。
我觉得曾经被这段台词感动过的我是地地道道的蠢货。
那一次的回档十分不明智而且没必要,我承认这一点,但仿佛被背叛的耻辱与愤怒打败了理智,我回到那一天,在他推开门的时候皱着眉头对他说我在忙,你有什么事吗?他眨巴眨巴眼睛,问我要不要吃哈密瓜,他去切。
之后他朋友的那条朋友圈还是出现了,我觉得他不值得原谅。
但现在我连这种待遇都没有了。
他不再对我口花花,连弯弯的眼睛也不见了。
江海:
我开始尝试着和楚星河接触。
这种小剂量的接触就像试毒、疫苗接种与戒断,我通过每一次接触中的克制,来培养我对这个人的条件反射性克制。和他交谈时我的灵魂就站在一边,对他的言行评头论足。
“他的言语表达能力不好。”
“他写字也很丑。”
“他对谁都那样,中央空调。”
我试图通过这种挑错找茬来自我举证,好判他出局,好让我死心。
然而这于事无补,除了让我意识到即使他这么差劲我还是对他心痒痒之外。
但我一直翻腾的思绪好歹平静了一些,毕竟人总是越思考越冷静。
这样一段时间以后,我觉得可以冷静而理智地面对他了。
我清楚地认识到我对楚星河怀有某种感情——我已经不再纠结那是不是爱,是多深的爱。他对我来说是特别的。我还是想要他,只是不再表达出来。
我也终于认真地思考着自己。上一次的我,轻率,幼稚,又冲动。我不懂得克制,不懂得进退合宜。
我开始觉得楚星河不选择我是对的。
相较于浑浑噩噩的前些天,现在只有一件事情没改变——我仍旧格外沉迷于性。
那一阵子班级里流行电子书,大家把手机藏在校服里面,东躲西藏地看,我也有幸看了几眼。
我看到的那本很有趣,讲的是一个厌恶有钱生活的都市男青年在现代社会的NP故事,女性形象包括富家刁蛮大小姐和她的精分姐姐、和男主一起浪天朗地然后忽然喜欢上男主的女同事等,最后这个男青年的富豪爸爸说,只要你们在一起,我保证你们人手一本结婚证,还都是真的。 *
我印象最深的一个情节是男青年和富家刁蛮大小姐一同被困乡村某间阴暗的小土屋,富家刁蛮大小姐哭着说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们□□吧,我不想到死都是处女。
而我到死都是个处男。
在前世漫长的同租一间房的日子里,我和楚星河奇迹般地相敬如宾,连吻都全靠我偷得。我偷窥过,楚星河发育良好,功能健全,我只能怀疑他是个无性恋。而我也从没做出过脱光了在床上等他这种事,大概因为我觉得谈恋爱都是我威逼利诱,这件事我总不能再强迫他了。
事实证明我错估了我自己。
我在某一个停电的昏暗教室里醒悟过来——
我大概是疯了。
*陈粒歌词
*应该是某现实存在的网文,时间太久,无法考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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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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