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今天肖扬没找茬,还遇到了这么漂亮的男生,甚至还坐到他前头。
可课间操的音乐刚响,他刚把课本塞进桌肚,手腕就被一股力道攥住。
还没反应过来,肖扬就拖着他往楼梯间走。
住着他书包连人往墙上一撞,书哗啦啦撒了一地。
“程中玉,昨天让你给我抄的作业呢?故意不写,跟新同学套近乎去了是吧?”
程中玉哪敢跟郑砚深套近乎?早上连抬头看都只敢用余光,可他不敢辩解,“我…… 我写了,真的写了,昨晚写到挺晚的,就是怕写错,还检查了两遍……”
“哟,还敢顶嘴?”肖扬抬腿就往他腿上踹,“给我捡起来,擦干净了再给我。”
程中玉咬着牙,蹲下去捡书,刚碰到封面,手指就被肖扬的鞋碾住,钻心的疼顺着指尖往上漫。
他咬着牙,没敢哼出声。肖扬他爸是大领导,平时在学校里横着走,老师见了都要让三分,他要是敢反抗,下次只会被打得更狠,说不定妈还要去学校给肖扬道歉。
肖扬见他不吭声,更是加重了力道,程中玉感觉到自己的手好像被碾破一层皮。
疼意越来越烈,像火烧似的,他的手指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再忍不住了。
“我错了…… 肖扬,我错了……”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哭腔,“别踩了,手…… 手要破了…… 我马上捡,马上擦干净,你别踩了好不好……”
指尖的血腥味混着书页的油墨味,往鼻子里钻,难过得让人想吐。
“作业…… 作业在这,我给你拿,你先把脚挪开…… 求你了……”
肖扬眯着眼看他,嘴角勾着嘲讽的笑,没挪脚,反而又重重碾了一下,“早这样不就完了?非要我动手才肯服软,贱不贱?”
程中玉的肩膀抖得更厉害,指尖的疼已经快让他撑不住时,一道声音突然从楼梯上方传来。
“让开。”
程中玉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抬头,视线越过肖扬的肩膀,看见郑砚深站在台阶之上,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斜照进来,在他身后描了圈金边,像是降临世界的英雄。
肖扬的动作僵住了,“郑少,我跟他……”
“挡道了。”郑砚深没看程中玉,目光落在肖扬身上。
肖扬慌忙把脚挪开,还往后退了两步,讪讪地笑:“行行行,我这就走,不耽误郑少。”
郑砚深没说话。程中玉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听见脚步声慢慢靠近,又慢慢走远。
直到那道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他才敢抬起头,手背上的红痕火辣辣地疼。
刚才那副怂样,全被看见了。
甚至到现在,他连说句谢谢都没勇气。
下午的体育活动课,程中玉刚走出器材室,就被肖扬的跟班拽住了胳膊,他心里一沉。
早上郑砚深解围时,肖扬眼里的怨毒他看得清楚。果然,没等他挣扎,就被一股蛮力拽进去。
肖扬带着三个跟班堵在门口,脸上的笑比上午更阴狠。
“上午没玩够。”肖扬捏着拳头活动手腕,指节咯咯作响,“郑砚深护得了你一次,还能次次跟在你屁股后面?”
程中玉下意识往后缩,后腰撞在铁柜子上,疼得他倒抽冷气。
他怀里还抱着几件衣服。中午他回了趟家,他妈让他把衣服送给学校里打扫卫生间的李奶奶。
“把东西放下。”肖扬冲跟班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上前扭住程中玉的胳膊,硬生生把衣服抢了过去。
“别碰……”程中玉挣扎着,被人狠狠掼在地上,后脑勺磕在杠铃片上,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
肖扬拿起一件衣服,这次没撕,而是掏出打火机,“噌”地打着了火。
火苗舔舐着棉布,很快烧出个黑洞,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你妈不是会补吗?”肖扬举着燃烧的衣服笑,,“让她补个带窟窿的,看你们的客人还敢不敢要!”
程中玉目眦欲裂,爬起来就要去抢,被人死死按住肩膀摁在地上。
肖扬把烧得半焦的衣服往他脸上扔,火星子燎到他的头发。
程中玉看着那些衣服,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
这些衣服本来很破了,母亲却能一针一线缝补得平平整整,两块,最多五块,可就是这零零散散几块钱加起来,够买一大捆菜,够称两斤最便宜的米,够给母亲买点降压药。
他甚至能算出这笔账:三件衣服,最多十五块。够撑到父亲下次发疯前,家里不用断粮。
可现在,焦糊的布块落在他脸上。什么都没了。
他突然恨起自己刚才的挣扎。为什么要反抗?为什么不早点认怂?被打一顿又怎样?多添几道疤又算什么?
可这些衣服没了。
程中玉的眼泪混着脸上的灰往下淌,、。他死死咬着嘴唇,尝到血腥味才勉强没哭出声。
早知道会这样,他该在肖扬拽他胳膊时就跪下的,该在他们烧衣服时磕头求饶的。
被打、被骂、被当成笑话,他都能忍。可他忍不了母亲又要为他低头,忍不了那些带着母亲体温的血汗钱,就这么被一把火烧成了没人要的灰。
“放开……” 他的声音哑得像破锣,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喉咙里堵着的悔意,“求求你们…… 别烧了……”
可回应他的,是又一件衣服被点燃的 “噼啪” 声。
火光映在肖扬的笑脸上,也映在程中玉骤然空洞的眼睛里 。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他不知道要怎么拖着一身伤回家,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告诉母亲,她熬了几个晚上的心血,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程中玉躺在地上,任由拳头和脚落在身上,连蜷缩的力气都快没了。
就在这时,器材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郑砚深站在门口,手里还抱着个篮球,看到里面的情景,脸上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肖扬的动作僵住了,脸上的狠戾还没褪去,又添了几分慌乱。“郑少,我们……”
“滚。” 郑砚深的声音像淬了冰,目光扫过程中玉淌血的嘴角和地上烧焦的衣服,眉头拧成个死结。
这次没人敢废话,肖扬带着跟班灰溜溜地跑了,经过郑砚深身边时,甚至不敢抬头。
器材室里只剩两人,程中玉趴在地上,疼得连呼吸都费劲。
他感觉到郑砚深走了过来,脚步声停在自己头顶旁边。
“起来。”
程中玉没动,他能想象自己此刻有多狼狈。脸上带着巴掌印,嘴角淌着血,头发被弄得乱七八糟,有一小块还被燎了。
程中玉想告诉对方自己动不了,可是喉咙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郑砚深没再说话,程中玉却忽然感觉到后背一轻,是对方用脚尖把压在他身上的杠铃片挪开了。
接着,一包纸巾扔在他旁边。
脚步声渐远,门被轻轻带上。程中玉慢慢抬起头,看着那包纸巾,忽然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呜咽。
他想对那道消失的背影说谢谢。谢谢他没像母亲那样追问前因后果,没像邻居那样打量着他的伤叹 “这孩子又惹事”,没像父亲那样啐一口 “活该”。
被欺负的懦弱,家境的窘迫,那些说不出口的难堪,都被郑砚深的沉默护得好好的。
回到家,他强装正常的样子走路。“脸怎么了?” 母亲的声音发颤,伸手想碰他脸上的巴掌印,又猛地缩回去,“是不是肖家那伙人?”
程中玉别过脸,避开母亲的目光,“妈,我没事。” 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鞋头还沾着泥渍,“那是同学闹着玩不小心碰的。”
母亲的手僵在半空,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衣服呢?给李奶奶的衣服。”
程中玉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烧了。”
“烧了?” 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又慌忙压低,“怎么会烧了?”
“不小心…… 碰倒了酒精灯。” 他编着谎话,喉咙发紧,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其实他站得笔直,却像矮了半截,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怯懦。
母亲背过身抹眼睛,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烧了就烧了,不碍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硬撑着笑,“以后妈自己送去,不让你再带学校了,啊?”
正当两人心情稍稍平复时,门 “砰” 地被撞开时,几天不进家的父亲满身酒气闯进来,猩红的眼睛扫过屋里,最后落在母亲身上:“钱呢?老子输光了!”
“没挣钱。” 母亲把面团往案板上按,声音发紧,“今天的活黄了。”
“黄了?” 父亲一把揪住母亲的头发,把她往墙上撞,“你是不是藏起来了?我看你是不想过了!”
程中玉浑身的血瞬间冲上头顶,“别打我妈!”
他几乎是扑过去的,膝盖撞在灶台边沿,疼得钻心也顾不上。双臂死死环住父亲的胳膊,不让他再动作。
“滚开!”父亲反手一肘撞在他胸口,程中玉重重摔在柴堆上。
枯枝戳进后背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喉咙里涌上腥甜。
可他连滚带爬又扑上去,这次直接用后背护住母亲,肩胛骨硬生生挨了父亲一脚。
“要打就打我!”他的声音劈了叉,带着哭腔却咬得死紧,“别碰我妈!”
父亲的拳头落在他后颈,打得他脖子一歪,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死死攥着母亲的衣角,脊背拱成座小小的桥,把母亲护在身下。
“小杂种找死!”父亲揪着他的头发往地上撞,额头磕在青砖上,“咚”的一声闷响,程中玉感觉天灵盖都在震。
血顺着眉骨往下流,糊住了眼睛,世界瞬间变成红色。
母亲哭喊着去掰父亲的手,却被狠狠甩开,撞在水缸上。
“中玉!别护着我!”母亲的声音嘶哑,“让他打!打了就好了!”
程中玉没松手。他看不见母亲的脸,却能感觉到她的颤抖。
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后背的伤口像被撕开,可他死死咬着牙,含糊不清地重复:“别打我妈……别打……”
直到父亲打累了,骂骂咧咧地去翻箱倒柜。
程中玉他的脸贴在地上,血和泪混在一起,却还是拖着身子往母亲那边挪,用胳膊肘把她往墙角顶 ,“妈,躲远点……”
父亲攥着母亲藏在棉鞋里的几张毛票摔门而去时,程中玉才敢瘫软下来。
母亲扑过来抱住他,“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
夜深了,程中玉硬的硌人的木板床上,疼得睡不着。
他把被子咬在嘴里,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左侧肋骨每动一下都疼得他冒冷汗,连喘气都得小心翼翼。
他试着按了按,疼得眼前发黑,肯定是骨裂了。
后半夜他咳了几声,手上沾了点淡粉色的沫子,内脏可能也受了伤。
疼吗?疼得想打滚,想放声哭。
但他不能。他得装作没事,明天还要去学校,还要帮妈收衣服,还要…… 活着。
活着,就不能花钱去医院。这是他在无数个疼得睡不着的夜里,学会的第一准则。
第二天进教室,程中玉脸上的伤格外扎眼。几双同情的目光匆匆掠过又躲开,更多人是毫不掩饰的震惊,交头接耳间带着探究。
肖扬看见他进来,冲他扬了扬下巴,眼里满是得意。
只有郑砚深,目光扫过他时毫无波澜,像看一团空气。
那天放学,程中玉刚走出校门,就被肖扬带着人堵在巷口。他下意识缩了缩肩膀,知道躲不过了。
肖扬显然憋了股狠劲,攥着拳头往他脸上挥。但没等拳头落下,一道冷得像冰的声音插了进来。
“肖建斌最近在忙开发区的项目吧。”
郑砚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背着书包,手指漫不经心地转着车钥匙,眼神都没往程中玉身上扫,只盯着肖扬。
肖扬的拳头僵在半空,脸色骤变:“郑少,你……你说什么?”他爸的名字,郑砚深怎么会知道?
“上周审计局的人去了趟项目部。”郑砚深的声音没什么波动,像在说天气,“听说账本有点问题。”
肖扬的脸“唰”地白了。他爸最近天天早出晚归,在家唉声叹气,他只当是工作累,从没往这方面想。
郑砚深终于抬了下眼,目光落在肖扬攥紧的拳头上,嘴角勾起点极淡的弧度,像嘲讽又像别的:“比起琢磨怎么打人,不如回家问问你爸,要不要我让我叔打个招呼。”
这话里的分量砸得肖扬腿肚子发软。他再蠢也知道,郑家的“招呼”意味着什么。他爸那点权力,在郑家面前连尘埃都算不上。
“不、不用了郑少!”肖扬慌忙摆手,“我……我就是跟程中玉闹着玩呢!”
郑砚深没接话,转身上了停在路边的车。
程中玉站在原地没动,看着神态自若的郑砚深,看着肖扬从嚣张到惨白的脸,听着那些像谜语一样的对话——审计局、账本、项目部……每一个字都离他的生活很远,却像重锤砸在肖扬身上,也砸在他心上。
郑砚深说那些话时,自始至终没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路边的一块石头,连被留意的资格都没有。
可程中玉的耳朵却烧得厉害,心脏比那天被肖扬踩住手时跳得更厉害。
从那天起,肖扬再也没找过程中玉的麻烦。不光是他,以前跟着起哄的几个男生见了程中玉都绕着走。
没人知道郑砚深那句话是随口一提还是刻意敲打,只知道肖扬他爸后来确实没再管开发区的项目,听说在家老实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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