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毕琢在齐平川的眼里从一个符号,变成了一个人。
他开始观察她。
是因为毕琢的情绪似乎总是很平淡,表情也并不明显——所以才能躲过齐平川的眼睛。
他有一次陪客户去拍卖会,特意顺手拍了一个小项链,送给毕琢。
晚饭的时候,毕琢才回家,他指了指桌上的黑色礼盒。
“送你的。”
他看见毕琢藏在玻璃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一下,比平时稍稍快了一些,走到礼盒边上,把盒子打开。
他听到毕琢的声音都轻快了一些,快速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似乎又觉得自己这样说不够,所以又一字一顿地诚恳地补了一句:“我很喜欢。”
齐平川在一个月之后的家庭聚会上就看见了这条项链。
毕琢特意为了这条项链穿了一条紫色的礼裙。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毕惊玉看见毕琢的裙子,抬头看了一眼水晶灯,“好看多穿,这个项链我没记错是中古的?下次首饰选个贵点的,这个太素了。”
连毕璞都多看了毕琢两眼,端着酒杯神色诧异地路过了。
齐平川和毕琢坐在一起,自然也看见了毕琢的项链,看见其间的紫色宝石,唤起了一点零星的记忆。
他微笑着说:“很适合你。”
然后毕琢就验证了他的猜想,耳廓微微泛红,低下了头,又是小声迅速地说了一句谢谢。
完全正确的反应,齐平川感叹,但是好像鸵鸟。
大概是在发现相册的一个半月之后,有一次齐平川在会所和人聚会,大家都带了自己的女伴,齐平川结束工作的匆忙,是自己来的。
发小打电话叫了几个相熟的小明星,大家玩的上头,花花绿绿好不兴奋。
然而酒过三巡,齐平川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看着一个带着眼镜的小歌星,齐平川突然想到了毕琢。
那是他第一次打电话叫毕琢来接他。
毕琢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再平淡也还是化了不少力气才把自己有些复杂的情绪压下去,看着毕琢的齐平川则借着酒劲,似笑非笑地喊了一声老婆,周围人都顺理成章地调笑起哄,不进城应付这么多人的毕琢有些不知所措,红着脸却又不敢看他。
齐平川站起身,揽住了毕琢的肩膀,把自己的身体虚虚地靠在毕琢的身上装醉,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感受着她身体里脉搏逐渐加速的跳动。
齐平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能藏的人,觉得她真有意思。
在齐平川对毕琢展开观察后,他对毕琢下了一个结论。
在这个圈子里,她算是难得表里如一的人。
除了那个跟踪狂证据簿一样的白色相册之外,毕琢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清澈见底。
一些夫妻共同出席的场合,像是游轮、高尔夫、家庭宴会,齐平川开始时认为毕琢过分内向,像是挂件一样在他身后放空,有点像在山洞里避风的仓鼠,抱着自己手里的食物、酒水、甚至是高尔夫球杆。
但是后来他发现,毕琢根本就没有紧张或者是放松的状态,所以很难给她下一个内向或是外向的定义。
她会跟着所有的阔太一起打麻将、赌钱、或是一起去做手工,完美地融入人群,根本不会回头看他一眼;在遇到她自己的合作伙伴时,毕琢也会主动社交,侃侃而谈。
毕琢似乎有一种魔力,能在马场里立刻找到高度毛色都最居中的马,也能在所有类型的运动场上打出最不上不下的分数。
齐平川到后来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认识毕惊玉,那个女人简直就是花孔雀,怎么招眼怎么来,他也认识毕璞,一个一肚子坏水吊儿郎当又不太好惹的天生商人,能养出两个如此特立独行的孩子的毕氏,怎么能出现毕琢这种宛如隐形人一样的人。
所以在一段时间内,他都很乐于刺激毕琢,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一些属于个人的性格特色。
那次他发小说要去跳伞,自己害怕,非要齐平川陪着。
齐平川突发奇想,发了个信息,问毕琢去不去。
他印象里毕琢好像没有这种极限运动的爱好,似乎她最近工作也很忙,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回家了。
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之后,他在酒店见到了毕琢。
齐平川端着两个大椰子进来,就看见,穿着休闲运动装的毕琢坐在酒店的书桌前批文件。
她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到齐平川,平静地说:“我刚到,工作还剩一点了,你们有活动先去,我随后去找你们。”
实在是意料之外,齐平川都有些罕见地哑火了:“……没事,下午周永泽要跟他女朋友去按摩。”
两人当时结完婚就各自进入工作状态,根本没有人提蜜月的说法。
所以其实这个下午算是两个人很少见的,独处旅游的时间。
毕琢确实在半个小时之后就处理完毕剩余工作,齐平川问:“要不要一起去海边逛逛?路上有那种本地集市,周永泽他女朋友之前提过。”
毕琢当然是迅速又冷静地批准了这个提议,然后飞速武装了一下。她带的衣服不多,也准备了具有海滨度假特色的大宽沿阳帽和太阳镜。简单穿着米色吊带长裙,一双人字小拖鞋,对着镜子顺手缕了两下及肩的中长发,毕琢说:“好了,我们走吧。”
齐平川忍不住笑了。
毕琢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没有,”齐平川嘴角还是下不去,“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情。”
毕琢也没有探究,背上小挎包。
简直像是本地人,齐平川想,刚刚接待的前台骑电瓶车下班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搭配的。毕琢怎么能如此融入,她简直像是一滴水。
一路上不少的小贩用英语招呼着这两人,齐平川对于这些小纪念品没什么兴趣,毕琢反而很感兴趣,隔着墨镜都能感觉到她的眼神东张西望。
毕琢拐进了一家卖摆件的店铺,里面都是一些手工艺品,带着充分的热带风情。
老板就跟在两人身边介绍,这个管子上面的花纹是求风调雨顺谷满仓的,那个手把件上面的花纹是狮子,是什么部落的图腾。
齐平川听的百无聊赖,正在走神的时候,手机振动。,周永泽给齐平川发来信息,说晚上去他们那边一个饭店吃饭,齐平川索性靠在后面的柜台上低头回复。
老板还在用着充满当地口音的英语拼尽全力推销:“这边的……花纹……家庭和睦,手感好,墙饰……
……戒指,是陶瓷,这是一对情侣,您两位甜蜜。”
毕琢眼神一亮,忍不住凑近去看。
“在看什么?”
齐平川回完信息,从背后后俯下身靠近毕琢,将近190的身高吧毕琢整个人牢牢罩住。
“没什么。”
哪想到毕琢转移视线,直接头一埋转身离开。
齐平川眯眼,眼前是一堆小饰品,看着毕琢向店门口走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赶到海滩边的半开放式餐厅酒吧,周永泽俩人已经找了一个靠窗的卡座。周永泽的女朋友白海柔臭着脸,边上是喋喋不休哄人的周永泽。
毕琢跟着齐平川坐下,才发现周永泽她倒是出来没在聚会上见过。
“这位是周永泽,我的高中同学。”齐平川介绍,“这是他女朋友,白海柔。”
“嫂子好,”周永泽伸出手,“我主要是在M国做计算机相关,你俩婚礼我没来得及去,真实不好意思。今天是咱俩第一次见面,嫂子真是天仙下凡。”
毕琢微笑着也跟他握了握手:“我们办的太仓促了,能在M国做计算机,你也很厉害。”
“这是我女朋友白海柔,她也在M国,是做模特的。”周永泽介绍。
“你好!”白海柔对着毕琢微笑。
“周永泽你小子又什么干坏事了,给白大美女都整生气了。”齐平川笑说,“离老远就看见你俩吵架。”
“你评评理,”白海柔点开自己的手机,周永泽想伸手去遮没遮住,在一边讪笑,“给在役模特拍成一米五,你也是很有水平,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想分手了是吗?!”
齐平川扫了一眼,哈哈一笑,白海柔又把手机递给毕琢,毕琢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
“哎!”白海柔伸手握住祁颂的手,“美女姐姐,你帮我拍拍照吗,现在蓝调时刻又在海边,我还想挑两张发社媒!让他俩点菜先等着,我们抓紧时间去沙滩!!!”
毕琢欣然同意。
海边确实很美,白海柔也确实很美,毕琢拍的时候忍不住有些出神。
“姐姐,我也给你拍两张吧!”白海柔看到漂亮照片瞬间就开心了,兴奋地拿着手机要给毕琢拍照。
毕琢的长袖防晒服也脱掉了,里面是一条很简单的吊带连衣裙,度假的时候她戴框架眼镜,显得整个人像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学白月光初恋学姐。
白海柔一边拍一遍夸:“哇,姐姐你真的很像现在流行的白开水风格,特别特别纯!”
两位男士坐在卡座上,菜已经上齐,一起回头看着沙滩上不远的毕琢和白海柔。
“职业病嘛这个人,”周永泽看着白海柔半蹲着拿着相机的样子,笑着说,“我技术实在是不行,天天上网补课开小灶,可能就是天生吃不了这碗饭。但是每次拍的丑她都不高兴,之前还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后面熟了就天天跟我假生气,其实还是很可爱的。”
齐平川抿了一口鸡尾酒。
晚饭是很有当地特色的食物,酸辣口味,很有热带风情。
海风穿过全开放式的餐厅,沙滩上有人在弹木吉他,他们都喝了点鸡尾酒,这点酒只放倒了白海柔一个,所以周永泽先带她回酒店,毕琢和齐平川就在海边散步散散酒气。
小吃酒吧聚集的地方霓虹灯闪耀,有人围在一起跳舞,音乐遥遥传来。
他们逐渐走远,离开了酒吧一条街,喧闹的音乐声小了,海风拂过椰子树,发出沙沙的声音,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空旷的涛声回荡在天地间。
齐平川突然意识到,他虽然平时并不是话痨,但也不会让气氛冷场,但是好像每次在毕琢身边,他总是能安心地沉默。
毕琢突然小声噫了一下。
“怎么了?”齐平川问。
“我踢到一个东西。”毕琢蹲下去。
齐平川看见一个黑色的脑袋瓜缓缓下降又升起。
毕琢抬起头,脸上出现了一个新的表情,眼神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她举起手中的圆球,语气里也带了一丝诧异:“是椰子!”
好呆。齐平川心想。
他低头凑近,毕琢好像鸡尾酒被鸡尾酒给喝醉了,脸色红红,当然这是齐平川的一种感觉,因为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他看见她的眼神里有点惊讶有点害羞还有点呆。
齐平川笑了一下,两人的距离有些近,海风静止了一瞬间。
他吻上了她的唇。
这是一个一触即分的吻,比他们在床上时的任何一个吻都要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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