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卷着桂花香掠过河岸，裴旧林望着谢故渊的侧脸被星光镀上一层薄银，忽然想起八年前那个同样缀满星子的夜晚。
那时谢故渊刚上初中，穿着t中的校服，蹲在河边用树枝划水，忽然抬头冲他喊：“你说星星会不会掉进水里啊？”
此刻谢故渊正低头踢着鹅卵石，帆布鞋底蹭过地面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从宿舍出来后，裴旧林说“带你去个地方”，谢故渊没问缘由，乖乖跟着他穿过两条街，直到踏上这座连接老城与新区的石桥。
河水在脚下缓缓淌，把远处的灯火揉成碎金，像极了他出国那天，谢故渊偷偷放在他行李箱中的那罐星星糖。
“还记得这里吗？”裴旧林的声音被风筛过，软了些，“你中考那天，在这儿偷偷哭鼻子，被我看见了，你还说根本没哭。”
谢故渊猛地抬头，耳尖在星光下泛着红：“谁哭鼻子了？那是沙子进眼睛了。”他踢飞一块石子，看着它“咚”地砸进水里。
裴旧林笑起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帆布包的带子。
“我出国前，也来这儿站过。”裴旧林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那天你在学校收拾行李，我没告诉你。”
谢故渊的动作顿住了。他记得裴旧林走的那天，自己正在参加t中组织的科学竞赛，手机里只收到一条“已登机”的消息。
后来他翻遍了裴旧林的朋友圈，只找到一张舷窗外的云海，配文是“前程似锦”。那时他攥着手机在操场走了三圈，总觉得那句祝福像道无形的墙，把往后的日子隔成了两半。
“在伦敦的四年，我常想起这条河。”裴旧林望着水面上晃动的星影，“住的公寓楼下有棵梧桐树，秋天落叶的时候，跟咱们中学门口那棵一模一样。每次扫落叶，就会想起你总踩着我的影子跑，说要把我踩扁。”
谢故渊的喉结动了动。他高二那年在朋友圈发过一张踩影子的照片，配文是“突然想欺负人”，没过几分钟就删了，却没想到有人截了图，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存了四年。
“你大一那年得了奖学金，在食堂请室友吃饭，拍的照片里穿的那件蓝格子衬衫，还是我给你买的十八岁生日礼物。”裴旧林转过头，眼里盛着细碎的光，“你说火锅太辣，要了三碗冰粉，结果被室友笑‘小学生口味’。”
“你怎么知道……”谢故渊的声音有点发颤。那张照片他只发在了宿舍群里，沈江涵转到朋友圈的，设置了“仅好友可见”。
“许雁初给我发的，说是他对象发的朋友圈。”裴旧林坦言，“我说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让他给我发你的日常。你参加辩论赛那天，他也叫沈江涵给录了视频发给我。”
谢故渊忽然想起答辩结束后，沈江涵神神秘秘地说“有人夸你台风稳”，当时他只当是玩笑，此刻才明白那句夸赞背后，藏着跨越时差的注视。
“上个月拿到学位证，我当天就订了机票。”裴旧林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谢故渊的手背，像怕惊扰什么似的，“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该怎么跟你说。怕太突然吓着你，才先去系楼等你，给你带蜂蜜柚子茶，想慢慢让你……习惯我的存在。”
谢故渊猛地抽回手，却不是因为抗拒。掌心残留的温度烫得他心慌，像被投入滚烫的水里，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裴旧林接下来的话钉在原地。
“谢故渊，”裴旧林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把十年的光阴都熬成了此刻的郑重， “我等了十年，从十八岁那年，就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风忽然停了，桂花香悬在半空，连河水都像是屏住了呼吸。谢故渊看着裴旧林眼里的认真，那里面有他熟悉的温柔，却又多了些他从未读懂过的炽热。
些被他当作理所当然的细节，此刻忽然串成了线，勒得他眼眶发烫。
“你……”谢故渊憋了半天，只说出句没头没脑的话，“你早干嘛去了？”
“怕。”裴旧林笑了笑，眼角有浅淡的纹路，“怕你觉得我这个比你大八岁的发小很奇怪，怕你躲着我，怕连站在你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谁会躲着你……”谢故渊嘟囔着，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却还是被风送进裴旧林耳朵里。
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忽然转身面对裴旧林，耳朵红得快要滴血，“那……你以后不许再走了。”
裴旧林愣住。
“我是说，”谢故渊的手指绞着衣角，“你都等了十年了，总不能让我……让我再等吧？”
星光忽然变得很亮，漫过他们交握的手，把十年的留白都填得满满当当。
远处传来晚归的自行车铃声，叮铃铃地撞碎了沉默，谢故渊却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此刻更安静的时刻。
只有两颗心在胸腔里跳得震天响，像要把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变成此刻的心跳声。
“不走了。”裴旧林握紧他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烫得像团火，“这次回来，就再也不走了。”
写他们俩的时候，我总想着，好的感情从来不是谁追谁赶的博弈，尤其是像裴旧林和谢故渊这样，带着二十年光阴沉淀的关系。
裴旧林的喜欢，从来都不是藏着算计的“勾引”。他比谢故渊大八岁，心里那点喜欢早就掺了太多疼惜。他等了十年，不是等一个“下手”的时机，是等谢故渊真正长大，等他有能力看懂这份感情，等他能自主地选择要不要走向自己。所以他藏起汹涌的爱意，只在日常里做那个递蜂蜜柚子茶的人，做那个存着对方删了的朋友圈截图的人，做那个隔着时差也想知道“今天过得好不好”的人。他的引导，是把选择权轻轻放在谢故渊手里，说“我在这里，但你可以慢慢来”。
而谢故渊的回应，更像一颗被春风吹醒的种子。他不是突然心动，而是在从小到大的依赖里早就长了根。所以他才会在听到表白时第一反应不是推开，而是委屈“你怎么才说”。他年纪小的时候不懂，只觉得“跟裴旧林在一块儿最舒服”，可那份舒服里藏着的在意，早就超出了普通发小的范畴。
所以我总觉得，他们的故事里最动人的，是裴旧林的“等”和谢故渊的“醒”。没有谁逼迫谁，没有谁算计谁，就像两棵一起长大的树，根在地下早就缠在了一起，只是某天抬头，才发现枝叶早就悄悄伸向了同一个方向。年上的克制和年下的懵懂，最终都落在了“我等你长大，而你刚好走向我”的温柔里，多好啊。
这也是我觉得年上最好的那种感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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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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