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期考后，哪怕月份还没到，天气很快就入冬了。但江城是一个不会下雪的城市，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风更大，打到身上湿冷湿冷的。
林潭经常被拉去演讲，或者作为发言代表，作为学校形象大使被拉去给学校做宣传发在公众号常常有别的学校的人在底下评论“卧槽好帅”或者“羡慕江中有清冷学神”的话语。所以这次文艺汇演林潭上去弹钢琴大家是毫不意外的，学神高一还上台拉过小提琴呢。
周烬高一的时候总逃课，文艺汇演自然没看上，知晓林潭高一的时候上过台有些懊恼。
此刻他看向林潭的背影——等林潭转头，周烬的视线就会仓皇逃向窗外，仿佛多看一秒就会被判死刑。
“怎么了？”林潭问。
周烬若无其事地转回视线，悠悠道：“没事。”
林潭：？
林潭：“来，这道化学题看一下。”
周烬：……
一张纸被推来，林潭修长的手指搭在纸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写满化学公式和修改痕迹的草稿纸掩饰了他方才流转的心绪，让人无从得知也无处探寻。
我当然知道你刚才在看我。
只是忽然觉得，捅破这层薄纸的人不该是我罢了。
-
文艺汇演在学校剧场举行，时间在晚上，周烬四班的班级方阵距离一班中间相隔了两个班，因此周烬完全看不到林潭，也不知道林潭去后台了没有。
对于今天晚上，周烬已经在心中脑补了千万遍。在他眼里，林潭是块冰，那也是一块好看的冰，一想到林潭今天要穿正装出席活动，周烬不免期待万分。
文艺汇演举办的很顺利，每个人都有自己拿手的节目，江中是私立学校，每个同学几乎都在小时候接受过一些兴趣班的教育，因此都多才多艺。
但周烬一直在等压轴的那道节目。
正这么想着，四周突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尖叫，原来这一晚上已经快要结束，最后一个节目要开始了。
江中是个不差钱的学校，摆在舞台上的是一架价值百万的钢琴，林潭身着白色西装，舞台的射灯聚焦在他身上，让他的边缘都发着光，犹如降临人世的天使，如果背后再长出翅膀也不足为奇。
四班在看台的第一排，周烬恍惚觉得林潭在居高临下地瞥他，而自己在台下就是等待他许久的信徒。
第一排看的好清楚，周烬好像能看见林潭脸上的三颗痣，搭配这一身，衬得更加疏离有神性。
林潭表演的不是什么高难度的钢琴曲，而是一首抒情歌的伴奏版钢琴独奏。
听见主持人报幕，周烬瞳孔微颤，这是逃课那天，林潭让他唱的歌。
优雅空灵的钢琴声缓缓绕过学校剧场的每个角落，每一个节奏都舒缓地踩在节拍上。随着主旋律的加入，周烬觉得台下都安静了下来，这首歌，周烬回去以后听了无数次，都没有猜透那天林潭的用意。
现在，他应该懂了。
「让我占有你，让我占有你在你最好的年纪。」
周烬跟着旋律哼唱起来。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林潭时，他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衬衫和抱住三花猫的脏外套。
还有他因为害怕微微颤抖的手。如果是现在的周烬，他会轻轻握上他的手，告诉他，别害怕。
「让我占有你，占有你干净的心，温柔的声音……」
脑海里浮现每一次林潭冷着脸和他说话，扭头却偷偷在勾嘴角的场景。
这样死板的树，也会为人折下枝条吗。
这样从不与人接近的人，身边也会有一个例外吗。
「你眼睛……吞了我……」
林潭的眼睛，像神秘又深沉的潭水，但总撒着月光，很亮。自己就是被这双眼睛吞噬的吧，他的眼睛，很好看。
「我只属于你，我只属于你，在这短暂的生命
随你自由来去」
左手的触碰，悬停在伤疤上的手，林潭每一次微不可查的淡笑。在周烬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痒，牙关也是，心脏好像被一块东西填满了，沉甸甸的。
周烬忽地有一种冲动，他想告诉林潭你笑起来很好看，你的眼睛很漂亮。他想告诉林潭自己的感受，在这短暂的生命中，在这几个月里，自己对林潭的感情，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潜意识里感到，一切不算太迟，也不算太早，一切都刚刚好。
只怪自己太迟钝，在意识到自己喜欢林潭的时候比自己真正喜欢林潭的时间更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周烬也不知道。因为救助猫咪的林潭，给他送伞的林潭，带他回家的林潭，给他讲题的林潭，还有林潭笑起来的脸……
全部都很可爱。
家庭的阴霾，交友不慎的愤懑，不被人理解的沉默，在遇到林潭之后，都化成了灰烬。
林潭夸他唱歌好听的时候，又在想什么呢。
周烬掀起眼皮，看台上穿着纯白无暇的人，射灯把他照得毛绒绒，让人有想抱进怀里的冲动。对方似乎也有所感应，往台下瞥了一眼，与他对视了一秒。
依旧是那双很好看得吞噬自己的眼睛。
原来他和我是共犯。
-
林潭退场的时候，有人在后台等他。他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谁。
“你今天晚上有空吗？”周烬拐进剧场的候场处，正巧碰到脱下西装外套的林潭。
林潭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子，淡淡道：“有空。”
“怎么了？”
“上次逃课……你带我去了你常去的地方，这次我想带你去我常去的地方。”周烬微微喘着气，“你看……方便吗？”
林潭思考了一下，露出浅淡的笑，眼睑下的两颗痣愈发显眼：“可以啊。”
-
空旷的天台上，周烬点燃一根烟，他不常抽，只是需要壮胆。
林潭挑眉看他：“来这里看你抽烟？”
他赶忙把烟掐灭，声音闷闷的：“没有。”
林潭不语，径直走向天台围栏处，风吹起他的发丝。
周烬深吸一口气，问：“今天你弹的那首曲子，是你之前给我听的那一首？”
“嗯。”林潭闭上眼睛，感受寒风打在脸上冻得发昏的感觉，“这么冷的天，你是来带我吹冷风的吗。”
周烬走到林潭身边，冷吗，为什么我觉得脸在发烫。
见周烬不说话，林潭从兜里掏出耳机，问：“听吗，分你一半。”
周烬曾经说过自己心情烦躁的时候就回来天台吹风，林潭猜测周烬应该又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于是想让他通过音乐放松一下，至少这个方法对自己很有用。
殊不知，这一举动让周烬觉得更紧张了。
周烬说：“不听。”
林潭：……
“你到底在想什么。”林潭转头看向周烬，无奈道。紧接着，他突然摘下耳机，很快速地给周烬戴上。
“听听音乐放松一下吧，你太紧张了。”林潭看着他，周烬意识到他们的距离似乎有些太近了，耳机里放着的音乐节奏和鼓点都相当有力，和自己的心跳声重合。
于是他后退一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林潭扯着他的耳机线将他拉回，两人立刻又回到了比刚才更近的距离。
“想要说什么，小狗？”林潭用气声呢喃，声音传到周烬耳朵里，连带着耳朵和心也痒起来。
周烬终于鼓起勇气将双手搭在他那总是平整的白衬衫肩头——
至少先让我偷走一个拥抱吧。
周烬环住林潭的腰，将下巴靠在他肩头。
他不确定林潭知不知晓他的心意，所以先偷走一个拥抱吧。
紧接着，林潭听见身后传来闷响，有人在喊他名字：“林潭……”
他回应：“嗯。”
“我喜欢你。”
“我知道。”他听见林潭说。
周烬心下一惊，想要松开拥抱，却被林潭紧紧抱住。
“你……”周烬觉得此时喉咙干涩得得发紧，“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知道。”林潭如实回答。
周烬想，一定是自己太明显了，而林潭又太聪明。
“那你……喜欢我吗？”
“你刚说什么，风太大没听清。”林潭淡淡道。
周烬闷笑了一声，林潭好狡猾。
他松开林潭，看着那双明亮又深沉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林潭，你喜欢我吗？”
“嗯……”林潭被这直球噎了一下，将头别过，“还好……”
“你不喜欢我吗。”周烬此刻像焉了的狗尾巴草，如果真的有尾巴，估计早就耷拉了下来。
林潭忍住笑：“我可没说啊。”他踮起脚揉了一把周烬的头：“你怎么这么像一只小狗。”
被骂是狗了，怎么办。
林潭骂的，是奖励。
周烬微微瞪大眼：“那你什么时候……”
“不知道。”林潭如实回答。
也许是那一千块钱，那把伞，那首歌。反正他早就知道了，自己心中叫嚣着的私心已经在向他证明——
他想要靠近周烬。
林潭没说话，只是将手掌向上摊开到周烬，他的手指骨节分明而又修长，指甲圆润干净，是一双漂亮的手。
周烬没懂这是什么意思，于是迟迟没有动作。
林潭挥了挥手，盈着笑意道：“牵手啊，男朋友。”
-
周烬闻言立马红了脸，林潭居然……喊他男朋友，那他们现在算是正式在一起了吗？
他轻轻握住林潭漂亮的手，很冰，但周烬的手热乎乎的，很舒服。
“男朋友，你的眼睛，特别好看。”
-
林潭觉得奇怪，自打接触周烬以后，以前僵住的面部肌肉好像开始活动了起来。比如——他开始经常忍不住笑。
这不是个好兆头，这样他还怎么维持高冷学神的人设。
不过还好，只有面对周烬时，他才会露出这样的一面。
周烬现在笑盈盈对他说：你笑起来，也特别好看。
是吗，林潭想，那是专属你可见的好看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