澍立刻放下书,谨慎地贴近墙面,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而是仔细倾听。
“叩叩、叩叩……叩叩叩。”
敲击声似乎没有规律,很轻,但是越来越急。
然后,敲击声变成了模糊的“呲呲”声,紧接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女侠姐,是你不?”
澍:“……”不是我,快闭嘴吧。
手边就是她惯常使用的大剑,澍紧盯墙壁,没想到那帮夜行者没能辨识出附着在她身体里的邪神,还把她给放了出来,安置在自己隔壁房间。
不,这会是巧合么?那个女人会如此大意吗?还是说,她其实已经发现了端倪,只是在试探。
试探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辨别她是否也被污染,成为邪神的眷属,还是……
等等,在她隔壁!那邪神具有潜行的能力,那刚才的对话——
澍皱着眉,低声回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啊!我就说嘛,瞅你屋里还开着灯,果然还没睡。”邪神的声音年轻而雀跃:“是那个穿白衣服的教会大姥告诉我的,说是那个在地下救我的人今晚刚好就住我隔壁。”
“我跟你说,之前吓我一跳,我不知道咋回事忽然就眼前一黑,可能是蓝条见底了,猛一下就回身了,我还担心你出事呢,好在没多久那个大姥就来了,说是她们已经查清楚了,那些邪教徒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我是无辜的,就把我放出来了,还给安排了个单间呢。”
还是原来的配方,熟悉的话痨,没有一丝丝改变。
澍感知了一番周遭,很静。
以她的能力如果附近藏有‘眼睛’必能发觉,再者这一安排若是刻意为之,似乎也已经没了更好的处理办法,疑窦已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呲呲了你好半天都没听到动静,本来我想要不就用影子穿过去看一眼,但是我又一想,人家这可是大教堂,万一乱来触发了啥机关就惨了,还是原始的方法安全一点。”
……你就没想过原始的方法更容易被人发现吗?
澍揉了揉眉心,含混地说:“我刚才睡着了。”
“噢噢,我刚刚还听见有人从我外头走过去,还好我及时装死没被发现,不然咱俩肯定暴露了!”她嘿嘿一笑,又说:“对了,我还有个惊人大发现!这个世界居然有电!她们用的是电灯欸!太感人了,之前跟那些邪教份子待在一起的时候只见他们用蜡烛,穿的也破破烂烂,吃的东西更别提了,我还以为我穿到啥中世纪了,简直活不了一点!”
“哎,这才是文明啊,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嘛。”
说着话,隔壁隐约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窗外的一线光忽明忽暗,澍猜测她估计是在摁电灯的开关玩。
……好无聊一邪神。
听她这里没了动静,那头又问:“你睡了吗?”
“话说,给我安排房间那个牧师说明早七点半下楼,得跟她们一起做完礼拜才给放饭,好早啊,我怕我起不来,女侠姐你要起来了能顺便叫我一声不?”
“还有……”
……
次日清晨,澍赶在其他人之前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然后从轻敲,慢慢转为重敲,最后她凝视着那扇并不算牢固的木门以及铜制的钥匙孔,咬了咬牙——从窗户摸进去?还是把锁撬了?时间尚早,莫不如干脆就在这邪神的睡梦中一劳永逸,以绝后患得了!
就在她心中已经开始磨刀霍霍之时,紧闭的房门终于“咿呀”一声开了。
就连开门声都和别人两样!
“哈……谁啊?唔,才几点啊,天都还没亮呢……”
门内的邪神显然还未睡醒,一头栗色的半长发刺棱成刺猬状,身上松垮地穿着教会人员的起居服,露出细溜溜看起来一掰即折的肩膀和半条手臂,赤脚揉眼淌着条半干的口水,大喇喇地站在大开的木门后。
模样很清秀,年纪约莫只比莉莉大些,十六七岁的样子,但就警戒心与防备能力,莉莉要甩她十条街,这简直就和村里给孩童练习劈砍用的木桩靶没有区别。
站在门内晃荡了几下后那邪神似乎才清醒了些,慢慢慢慢仰起头来,脸上从困顿到惊讶再到……崇拜?为什么是崇拜?澍简直无法理解这种亚空间生物的习性。
“我的妈呀,姐,你这得有一米八吧?不对,一米九,最少也有一米九啊!”
澍:“……”这个身高有什么值得稀奇?
“嘶,这件衣服我咋瞅着眼熟呢?欸?欸!你是不是——”那少年“啪”一拍手,瞪大眼睛正要开口就被澍一把捂住嘴拖进房中,轻手关上了门,低声警告:“别叫。”
少年两眼冒着粉红泡泡,一脸幸福的连连点头。
澍亲手杀过许多幽兽异鬼之流的亚空间眷属,还从未有过一次觉得这么……毛骨悚然。
她本意前来是为了赶在这人露面前警告她要谨言慎行,别连累自己,但现在看来,哪怕是脑子受过伤的邪神也终究是亚空间异端,难以寻常人类看待。
还是想办法弄死更为稳妥。
“内个……”含混的声音从掌心里溢出,澍皱眉松开手,却被少年扒住胳膊,几乎整个人挂在了自己手臂上,笑得十分渗人:“女侠姐,你咋练的啊?这肌肉……好馋人啊!还是白毛,白毛欸……嘿嘿。”
这邪神竟连献祭都省了,要直接吃人?!
澍惊觉自己脑中竟罕见地嗡了一声,正是受亚空间阴影低喃影响的症状,果然那些怪异的词汇也是污染人心的秽物,竟连她的精神屏障都难以不受影响。
正待她要出手之时,那少年突然自己松开了手,端正站好理了理衣服和头发,擦干口水:“咳咳,嗯,要礼貌,对不起啊女侠姐,我这网友初次面基,一时没控制住,你别害怕啊,我其实是个好人!”
少年说罢傻笑了两声,转头又跟陀螺似的端来水杯倒水,跟着拍了拍床:“我这地方小,女侠姐你别客气,坐啊,褥子干净的,虽然昨晚没捞上洗澡,但我用毛巾擦过了,雀黑。”
澍看了眼扔在桌上的脏毛巾,那毛巾正耷在一本《光明原典》上。
“……”她仍站在门口,心中神思电转,最后挤出一句:“昨晚你化出的那道影子,能再做一次给我看么?”
少年:“行啊!不过在这里干不会又被抓起来吧?”
澍:“小心点,只在屋内。”
少年点点头,瞬息之间她脚下便蔓延出一道狭长黑影,贴着窗外投入的日光边缘,一下子蹿上了墙面的阴影之中,“咋样?能看见我不?”
能,但需以她这样的目力才能依稀察觉,如果祂不发出声响,甚至有数秒的迟滞,对于战斗而言几秒钟就是生与死的差别,而这少年潜行,竟不需任何准备,甚至连本体看起来都很自然,只像是短暂发了个呆。
“好了。”澍默默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她已经确定自己不可能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杀死祂。
“呼,肚子饿了。”少年乐滋滋地一屁股坐到她旁边:“每次这样灵魂出窍我就饿得慌,哐哐消耗卡路里,要是穿来之前我有这本事就好了,女侠姐——”
澍严肃地打断:“首先,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及‘穿越’一类古怪的词汇。语言、文字在这个世界具有非同寻常的作用,普通人若是听到你的话语很可能会受到污染,轻则疯癫,重则会死。所以除我以外,尽量不要与其他人交谈。”
“啊?不是,啊?这么邪门儿的吗?”
“其次,不要叫我‘女侠姐’。”
“那我叫啥?噢,忘了说,我在这里的名字好像是叫露娜,你呢?”
“称呼我为‘你’即可。”
露娜眨了眨眼:“你?你……那不就——”
“该说的就这些。”澍起身准备离开,“如果想活命,就不要暴露自己,也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和我有关,我只是在地下水道里救了你的人,记住,这件事你需要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
“噢、好,那那那,那你还吃早饭不?”
……
澍回到房间,坐在桌边静静用油布擦拭着自己的剑。
她的脑海中重新回忆起那天深夜自己进入地下水道后的景象。
按照那个反抗军引导者所指引的路线,她本应该前往一处下水井的下方,等待着与‘泽塔先生’会面,现在可知那位泽塔先生显然就是邪教一员,甚至可能是某位被她所杀的仪式主持者之一。
依照原本安排的时间,泽塔先生会在仪式结束后来到下水井附近,但显然她没有按照预定的路线走,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
在光照黯淡、潮湿而狭窄的地下水道中,她来到一处本该封闭的岔口,在栅栏之后的阴影中,隐约传来风声,那声音像极了某种呼唤,然后她的意识便朦胧了。
这就是她破坏仪式前仅有的记忆。
她原以为自己是受到了降神仪式的影响,但从结果来看,她抵达祭祀现场时所谓的仪式并未完成,而且根据后来她与邪神容器的接触,似乎除了刚才那一次恍惚外,并没有其他受召唤的感觉。
来自亚空间的邪神,是亚空间在影响自己么?
或许只是她的身体从亚空间回来了,而她灵魂的一部分还留在那里,不断召唤着自己再次前往?
也许吧,但这都不是现在所要考虑的事。
她需要取得材料,合成药剂,哪怕药剂真实存在的可能性不足百分之一她也得试一试,因为她恰好就是不能眼看朱诺去死的人之一。
她并不信任反抗军,同样也不信任教会。
罗兰本来是她所能接触到的最有可能知晓药剂材料情报的人,她是个磊落的人,并且拥有教会背景,虽然她手中没有材料,却提供了可能知道情报的人的姓名,这也是她赶到罗伊尔城真正的原因。
可惜的是那位情报贩子既无法确定治疗药剂存在的真实性,也不知道‘暴风之主的鳞片’与‘死河车’的下落。
依照现状,她手里的筹码有反抗军的情报,但并不多,还有一具被邪神附体的容器,以及‘死河车’很可能就在火焰教会的大主教手中,后者的真实性存疑——反抗军的真实目的很可能是想利用她前去刺杀教会里实力强大的守卫,从而达成夺取‘原初之火’的目的。
并且,那位神秘的审判官似乎对她的身份也起了疑心。
在火焰教会的大本营里搞刺杀显然不是上选,她曾听闻过‘不死之鸟’莉莉丝的传闻,那是位实力非凡战绩耀眼的超凡者,哪怕一对一她都很难全身而退,更别提还有一位隐藏在黑暗中的夜行者头领。
每次想到她,澍都会感觉到强烈的威胁感。
拉弥亚,她叫做拉弥亚。
对于澍而言拯救朱诺十分重要,但她不能为此牺牲自己,因为在此之上,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或许她可以找个机会,将人骗出城,只要能离开罗伊尔城,她就有把握能俘虏她,如果优势在我,那便尽可能审问出情报,如果优势在她,就不妨以反抗军和邪神作为筹码,与她做个交易。
——她不是说,罗兰给不起的,她也给得起么?
那就看看她究竟有几分本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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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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