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忙蹲下身。
林溪刚蹲下身，黑猫便猛地弓起了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圆，右爪下意识往回缩了缩。
它大概是疼狠了，又或是被人欺负过，浑身的毛都炸着，像团随时要炸开的黑绒球。
林溪赶紧停住动作，慢慢往后退了半步，放轻了声音：“我不动你，就是看看你的爪子。”
她蹲在原地没再靠近，只垂着眼看它爪上的血渍，眉头轻轻蹙着——那伤口看着不算深，却在不停地渗血，沾得毛都结成了团。
过了会儿，黑猫见她真没恶意，炸着的毛才慢慢顺了些，只是依旧缩着身子，警惕地盯着她。
林溪这才往前又走两步。
那黑猫许是疼得厉害，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却没往后缩，琥珀色的眼睛半眯着，直愣愣瞅着她，右爪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暗红。
“是谁啊？”爷爷在屋里问。
“是只猫。”她回头朝屋里喊了声，声音放得柔缓，“好像受伤了。”
爷爷在屋里应了句“快抱进来”，林溪便小心翼翼伸出手。黑猫竟乖顺地蹭了蹭她的指尖，任由她用外套下摆裹着抱进天井。
天光落在猫身上，才看清它毛发光滑得很，不像野路子来的，林溪把它放在石榴树下的石凳上，转身往厨房找干净布巾，回头时见猫正歪着头望正屋的窗，尾巴有气无力地扫着凳面，倒不像刚受了惊的样子。
“哪来的猫？”爷爷在屋里问，声音里带着些好奇。
林溪蹲下来替它擦爪上的血，布巾碰着伤口时，猫轻轻“喵”了一声，爪子却没缩。
她心里软了软：“不知道呢，就蜷在门口。许是谁家养的，跑丢了吧。”
擦了两下血，林溪看着那道还在渗血的口子犯了愁——镇上连家宠物医院都没有，这伤看着不深，可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她抬头往镇子口的方向望了望，陆知然的卫生所就在那边街角。
犹豫了两秒，还是小心抱起黑猫：“爷爷，我带它去陆知然那儿看看，他懂医，总能处理下伤口。”
爷爷在屋里应着：“去吧去吧，小心别让它挠着。”
林溪用外套把猫裹得更紧些，往卫生所走。
黑猫这会儿乖得很，趴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只偶尔用鼻子蹭蹭她的胳膊。
到了卫生所，陆知然正在整理药箱，见她抱着个毛茸茸的东西来，愣了愣：“这是……”
“刚在门口捡的猫，爪子受伤了。”林溪把猫递过去点，“镇上没宠物医院，你这儿有消毒的东西吗？帮我看看它这伤碍事不。”
陆知然刚伸出手，那黑猫忽然又弓起了背，耳朵往后贴，喉咙里“呜呜”声又起，受伤的爪子往肚子底下缩，眼神里满是警惕。
林溪赶紧凑过去，指尖轻轻摸了摸猫的头：“别怕呀，他是医生，是来帮你的。”她抬头对陆知然笑了笑，“它刚在门口也这样，对生人警惕得很。”
黑猫歪头看了看林溪，又瞅了瞅陆知然停在半空的手，喉咙里的低鸣慢慢歇了。
林溪又柔着声哄：“让他看看爪子，包好就不疼了，嗯？”
像是听懂了似的，黑猫紧绷的身子松了松，虽还缩着脖子，却把受伤的右爪轻轻往前挪了挪。
陆知然趁机伸手，接过猫放在诊疗台上，指尖轻轻拨开猫爪上的毛。
“虽然伤口很深，但好在没伤着骨头。”
陆知然转身去拿碘伏和纱布，“我给它消消毒包上，过两天就好了。看这样子是家养的，等下我在诊所门口贴个寻猫启事。”
林溪松了口气，看着他小心翼翼给猫包扎爪子的样子，笑了笑：“又麻烦你。”
陆知然头也没抬：“跟我还说这话？你等会儿，我找个小盒子给它当临时窝，先放我这儿，你回去照顾爷爷。”
林溪刚点头应下，诊疗台上的黑猫忽然“喵”地叫了一声，挣扎着从陆知然手里挣开，一瘸一拐往她脚边跑，小身子蹭着她的裤腿，尾巴紧紧缠在她脚踝上，像是怕她走似的。
陆知然拿着刚找出来的纸盒愣在原地，笑着摇头：“这小家伙倒是认人。”
林溪蹲下身抱它，黑猫立刻往她怀里缩，脑袋埋在她颈窝，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呼噜声。
她试着把猫往纸盒里放，刚一松手，猫就扒着盒边往外跳，爪子上的纱布都蹭松了些，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林溪没辙，轻轻顺着猫的背，“它好像就认我。”
陆知然把碘伏和备用纱布塞给她：“那你先带回去吧，每天用碘伏消次毒，纱布松了就换块。”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它闹，你就来喊我，我去给它换药。”
林溪抱着猫往回走，黑猫趴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只有尾巴尖偶尔轻轻扫一下她的胳膊。
路过镇子口的老槐树，有风吹过，猫忽然抬起头，往林溪怀里又缩了缩，像是怕冷似的。
回到家，爷爷正靠在床头看窗外，见她抱着猫回来：“是谁家的猫啊？”
“不知道呢。”林溪把猫放在床头矮凳上，拿过陆知然给的碘伏，“先在这儿养着，等它伤好了再说。”
黑猫跳下来，一瘸一拐跟着她往厨房走。林溪找了个干净的瓷碗倒了点温水，它就蹲在碗边小口喝，偶尔看一眼林溪，连爷爷逗它都没回头。
“倒是个黏人的小家伙。”爷爷笑着说，“说不定是跟你有缘分。”
林溪蹲在旁边看它喝水，瞧着它一身黑亮的毛，像从炭堆里捞出来似的，忍不住笑：“先叫你‘煤球’吧，简单好记。”
话刚落，那猫竟像是听懂了，脑袋“噌”地往旁边一扭，耳朵还轻轻抖了抖，摆明了是不乐意。
林溪被它这小性子逗笑，伸手想挠挠它的下巴，它却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了。
她转身从桌上拿过爷爷早上没吃完的米糕，掰了一小块递到它嘴边：“饿了吧？吃点这个垫垫。”
没成想，猫只是垂眼瞥了瞥米糕，随即眯起眼，尾巴还在石凳上轻轻拍了两下——那眼神，竟带着点明晃晃的嫌弃，仿佛在说“这东西怎么能入口”。
林溪愣了愣，随即笑出声：“还挺挑嘴。”
—
傍晚时林溪在厨房忙活，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映得她侧脸暖融融的。
刚把腌好的鱼放进蒸锅，眼角余光瞥见条黑影——煤球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灶台边的矮凳，正支着身子立着，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
它前爪搭在凳沿，尾巴圈在身侧，竟像个小监工似的：看她切青菜，耳朵就轻轻动两下；见她往汤里撒盐，又歪着头晃了晃脑袋。
林溪回头笑它：“怎么，怕我做的不好吃？”
它却“喵”了声，别开脸看向蒸锅，鼻尖还偷偷嗅了嗅，那模样倒像是在确认鱼香够不够浓。
饭做好时，夕阳正斜斜落在天井里，青石板上淌着层金辉。
爷爷正扶着墙往外挪，林溪赶紧过去扶：“您躺着就行，我给您端屋里去。”
“瞎讲究啥，”爷爷摆摆手，往天井的石桌走，“又不是动不了，在院里吃饭亮堂。”
林溪拗不过，只好扶着他慢慢挪到天井的石桌旁。
石凳凉，她垫了块厚布，爷爷坐下时还拍着大腿笑：“我这身子骨，哪就到了躺床上吃饭的地步？”
林溪摆开碗筷，刚把蒸好的鱼端上桌，煤球就轻巧地跳上了对面的石凳。
它没乱窜，就规规矩矩蹲坐着，前爪并拢贴在身前，竟跟人坐板凳似的，只是尾巴偶尔扫过石面，发出轻响。
“你倒会找地方。”林溪笑着夹了条去了刺的鱼腹，放在碟子里推过去。
煤球低头闻了闻，没急着下嘴，先用舌头轻轻舔了舔鱼肉，再小口小口衔着吃，细嚼慢咽的，连鱼汁都没溅到身上。
爷爷看得直乐：“这猫通人性得很，吃相比你小时候强。”
林溪看着它那副斯文样子，忽然想起它嫌米糕的模样，忍不住跟爷爷说：“您看它，吃起鱼来倒讲究。”
爷爷夹了口青菜，笑：“怕不是哪家娇养的宠物。”
林溪点了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煤球光滑的背，它正小口抿着碟子里的鱼汤，舒服得眯起眼。
“是啊，养得这么精细，毛亮得像缎子，还挑嘴得很，丢了它，主人不定多焦心呢。”
她想起陆知然说要贴寻猫启事，又补了句：“等晚上陆知然把启事贴出去，说不定就有人来认了。”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陆知然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小纸包。“爷爷，小溪，我来看看猫的伤口。”
他话音刚落，就瞧见石桌上的煤球，愣了愣，“倒还乖，没闹着拆纱布？”
爷爷笑着拍了拍身边的石凳：“知然来了？吃过晚饭没？”
陆知然把纸包放在桌上——是些晒干的小鱼干，他挠了挠头：“还没呢，所里刚忙完，想着先过来看看。”
林溪已经站起身往厨房走：“那正好，我去给你盛碗饭。”
“不用麻烦——”陆知然话没说完，林溪已经端着空碗进了厨房，他只好在石凳上坐下，目光落在煤球身上。
小家伙正把脑袋埋在碟子里舔鱼，见他看过来，耳朵动了动，却没躲开，只是往林溪刚才坐的位置挪了挪。
“寻猫启事贴了？”爷爷问。
“贴了，诊所门口和镇口的公告栏都贴了。”陆知然拿过旁边的小鱼干，拆了块递过去，煤球闻了闻，小口叼了过去，他才继续说，“刚才路过李婶家也问了，她说没见过谁家养黑猫，镇上几家常养猫的，不是橘猫就是三花。”
林溪端着碗出来，把饭放在他面前，又添了双筷子。
陆知然接过碗，瞥见煤球爪子上的纱布还好好的，松了口气：“它倒听话，没乱蹭。”
林溪的目光落在煤球身上，它正把最后一点鱼汤舔得干干净净，抬眼望她时，尾巴还轻轻扫了扫石凳。
“就是这猫……”她叹了口气，“明天我要带爷爷去医院，要是明天前还没人来认领，我走了没人照看它，总不能把它一个丢在家里。”
说着她看向陆知然，眼睛亮了亮，“对了，还有你呀！要是无人认领，就得麻烦你来给它喂点食。”
“倒是不麻烦，只是说好了我明天跟你一起去的。”陆知然说。
林溪赶紧摆手：“真的不用，你本来就忙，爷爷平时拿药、问诊都靠你，已经够麻烦了。我一个人带爷爷去就行，买票、找诊室这些我都熟，你安心守着卫生所。”
她怕陆知然再坚持，又补了句：“真的没问题，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等我们到了医院给你发消息报平安。”
爷爷在一旁也跟着点头，拍了拍陆知然的胳膊：“知然啊，溪丫头说得对。她大了，能照顾我。你就别跟着折腾了，镇上还有街坊等着看病呢，你在这儿，我们也放心。”
他顿了顿，看了眼林溪，又瞧了瞧陆知然，眼里带着点笑意：“再说，让她自己忙活忙活，也该学着独当一面了。你呀，总把她当小时候那个跟在你身后要糖吃的小丫头护着。”
陆知然听爷爷这么说，又看林溪眼里满是笃定，只好点头：“那行，你们路上小心。要是缺什么、需要帮忙，随时给我打电话。”
林溪笑着应下。
坐在一旁的煤球忽然停下了舔爪子的动作，琥珀色的眼睛看了看林溪笑起来时弯着的眉眼，又转头看向陆知然——他正低头扒饭，嘴角却没压下去，眼神往林溪那边瞟时，软乎乎的带着点纵容。
煤球忽然“喵”了一声，尾巴在石凳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琢磨什么。
它往前挪了挪身子，前爪搭着石桌沿，直勾勾盯着陆知然，那眼神竟带了点审视的意思。
陆知然被它看得莫名，抬手想摸它的头，它却敏捷地往后一缩，又转头看林溪，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呼噜声。
林溪没察觉这小插曲，只笑着给陆知然夹了块鱼：“快吃吧，饭都要凉了。”
陆知然应着，目光落在她指尖上，又悄悄软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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