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贼人冷笑:“小娘子生得灵巧标致,不想这般胆大狂妄。倒不如与我们来耍耍,也做个露水夫妻。”
宝娥大怒骂道:“披人皮的畜生,且看你有几条性命来与我配婚姻!恰在佛门,让我一钯来超度你这杂种的孤魂!”
她疾步上前,一钯就打得贼人脑浆迸流,没了性命。
其他盗贼眼看他血洗地砖,惊得告饶不止。
好宝娥,举钯又打,顷刻间取走三人性命。
余下贼人慌忙四散逃窜,转眼就不见踪影。
她懒得追,只急问那青年:“小郎君身体如何,有无什么伤损,可还站得起身?”
青年脸上血色回转,起身拂袖拜谢道:“多谢菩萨搭救,略有些伤损,却不打紧。”
态度仍是不近不远,不亲不疏。
宝娥反被他这作派勾得心痒,又问:“你怎的一人在此处,惹来盗贼谋害。若非我来,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青年一一告尽:“在下自幼身弱,易招邪祟,故此在这圣地修行。今日照顾的那家仆下山采买,他去也不过一个时辰,怎料撞上这等祸端。”
宝娥抱着钯,哼一声:“那家仆走得忒不是时候,也罢,也罢,个凡骨凡胎,哪敌得过那帮莽匪贼人。倒不如与我些钱财,帮你守着这庙。”
青年敛眸不作声,只问她:“菩萨如何会来这荒郊野岭,人烟罕至之地。”
“护送我师父,恰巧经过此间。”悟妙不愿多说取经之事,又打听,“还不知小郎君的名姓。”
“在下聂归羽。”
“好名!好名!叫我宝娥便是。”正说处,宝娥又觉饿了,摸了把瘪瘪的肚儿。
那聂归羽许是察觉,忽道:“在下恰备了些素斋,宝娥姑娘若不嫌,不妨留下吃些,也作答谢。”
“好!好!”朱宝娥不客气,欢欢喜喜上前,“聂公子真个善解人意,尽可多些,我恰巧肚饿。”
聂归羽闻言不语,仅清俊脸上添得几分浅笑。
看得宝娥眼儿直,心底痒,视线落他脸上不肯挪开。
她惯常将“色乃伤身剑,贪之必遭殃”的道理抛之脑后,更仔细看他,陡然发现他肩颈、臂膀上分布着大小不一的伤痕。
这呆子也不知遮瞒,直愣愣问道:“聂公子,你说没有伤损,怎又多了这一身伤?还是快快处理为好,省得留疤。”
她言语关切,谁知那小郎君脸色突变,青白脸上陡现抹煞气。
“素斋尚未安排齐全,还请宝娥姑娘等候片刻。”他转身便走,不容宝娥留他。
宝娥不察,痴痴目送他走远,心中暗道:这取经路艰难,却也有诸多妙趣。
又想到方才那聂公子,不苟言笑,傲霜斗雪,与温柔可亲的高公子不同,真似个公子王孙。
宝娥忍不住眉花眼笑,却忽被什么给叮了一口。
“哎呀!”她捂脸气道,“哪里来的臭蚊子臭蜜蜂儿,竟又来,叮出疙瘩,可如何好见人!”
她囔囔突突骂一阵,倏然记起到此间来是为探庙,那三藏和行者都在等她。
“险些误了大事,饿死那猴子事小,若师父饿死了,便只能收拾铺盖行李回家去哩。虽是好事一桩,可也怕菩萨责怪。”她拖着钉钯往回赶,不忘奉承自个儿两句,“好师父,没了我这头等的功臣,怎可取经来。要就这般回去,他恐还以为斋饭来得多轻巧,须得说些降妖除魔的话,哄了那细皮和尚。”
宝娥一路赶回,看见三藏等在树下,那行者跳在树上四下观看。
她气喘吁吁的,埋怨道:“师父,师兄倒怪会享受。我这番辛劳,他却在树上观景,当真好兴致。”
三藏:“悟妙呀,劳苦你去探庙,但你师兄留在此间,也是为护我周全,不可吵闹。”
宝娥哼一声,那行者跳下树,笑问:“呆子,你去探庙,受了什么艰辛,又吃了什么苦?”
宝娥几要落泪。
她将脸一抹,诉苦道:“那庙里好些成精的妖怪,我吃尽千辛万苦,才赶跑那怪。”
三藏闻言,眼泪也要落不落。
“徒儿啊,你受苦了。”他看向悟空,“悟空,切莫冤枉了悟妙。”
宝娥一下止住泪:“什么冤枉,这弼马温莫非在背地里骂我不成!”
“莫哭,都莫哭!”那行者笑道,“悟妙,剩下的冤屈不消讲了,老孙来替你补齐全。”
宝娥恼道:“你在这儿守着师父,能替我补什么!”
“那妖魔鬼怪个个披着强盗人皮,叫你两钯打没了,可是么?”
宝娥心慌,一下变了脸色。
行者又道:“从那强盗怪手底下救出个年轻公子,便打算哄他做了夫妻,同守着那偌大的寺庙,可是么?”
“师兄!那偷摸着叮我脸的臭虫、蚊子、毒蜜蜂,是你?!”
行者微微冷笑:“叫你去探庙,偏要往那草窝里躲懒。看你那鬼迷心窍的痴相,若非我叮你两回,岂不真要留在庙里与那鬼魂儿结亲!”
宝娥气得乱跳,挥钯道:“我把你个胡说八道的泼猴子!非打破你的脑袋不可,那鬼魂儿都是阴灵,这青天白日的,岂敢出来!”
“不是鬼魂儿,也是阴祟修成的妖精。”那行者取出耳中金箍棒,晃一晃,放大至碗口粗细,架住她的钯,“你先伸过头来,让老孙打上几棍,也好打醒你那发痴的脑袋。”
宝娥怵他那铁棍,又惧又怒道:“你变作那臭蚊子臭蜜蜂,蛰我耍我在先,如今怎反倒要打我。”
“悟空,悟妙,休要闹闹吵吵。”三藏打断,又斥问,“悟妙,你果真闯了大祸,行凶杀人?”
宝娥拄着钯,气哄哄说:“我不打杀他们,那伙贼人便要害了那无辜的小郎君。他为答谢我,还给我们安排了斋饭嘞。师父,快些去罢,吵归吵,莫误了吃饭的时辰,浪费别人一番好心。”
“胡闹!他抢劫犯凶,自有官府罚他,你怎可伤生?”三藏急走,“快与我指明亡魂在何处,贫僧也好祷告一番。”
宝娥指了去处,焦躁跟在身后,埋怨道:“师父也忒没道理,那盗贼害人,还不能打杀了去?这荒郊野岭又有什么官府,莫不是要这白马驮着,押去西天求佛祖论出是非么。”
悟空在旁笑道:“师父端的心慈,莫说你,先前我为救他,打杀了几个强盗,他反骂我一顿,甚要赶我。好和尚,倒宁愿做那贼人肠中肉,都不肯破杀戒也。”
一番话不知是夸还是嘲,听得三藏愁眉皱眼,不住叹气。
师徒三人连马,直奔荒寺。
唐僧走在最前面,远望见个年轻男人拎着一大摞柴,从外走进庙门。
那男子人高马大,估摸是个剑客——腰间佩把旧剑,着身旧道袍,蓬乱头发随意束着。
他身形偏健硕,外露的胳膊覆有轮廓明显的肌肉,深浅不一的伤痕纵横在皮肉上。
再看面容,剑眉星目,俊俏轩昂。
三藏以为他是悟妙救下之人,慌忙上前:“施主,还请施主留步!”
悟妙认出那剑客不是聂归羽,正要提醒,三藏就已急急开口:“我那徒儿救人心切,这才犯下杀生的过错,施主休莫惧怕。”
剑客斜睨他一眼,忽笑:“野和尚,浑说什么胡话。此地没有斋饭做赏钱,上别地儿卖弄戏文去。”
他说完便大步走了,留三藏一人站在门外,没一会就默默垂下泪。
他恐叫两个徒儿看见取笑,偷偷揩去泪,才往回走。
“悟妙啊,”他问,“你说救下的那人斯文心善,安排了斋饭,这等好人,却怎生在此鄙贱贫僧。”
悟妙看他眼红鼻酸,心道这嫩皮和尚真是一身水做的娇娇皮肉,有擦不完的泪。
她大咧咧道:“师父,你认错人了。你也不瞧瞧,那男子看着便有一身力气,哪里打不过几个贼人。”
三藏闻言,更不能忍,又要哀哭。
“贫僧远行至此间,不知遭了多少磨难。他与我素不相识,便能作践贫僧?”
“哭甚,哭甚!”悟空笑道,“常说‘如罗汉净,莫尔诬谤’,似你这般,何时求得大道。不消想了,敛下思虑,先去化斋解了饥渴才是。”
三藏称是,擦净眼泪,强整欢容,与两位徒儿一齐进庙。
朱宝娥想着那几具强盗尸体,总有些忐忑,谁知进庙一看,静悄悄,不见尸体,地上也无血迹,连聂归羽都没了踪影。
她心道奇怪,四处观看。
唐僧问:“悟妙,你打杀的那几个贼人,在何处?”
“理应就在这里。”悟妙摸了摸脑袋,“怎的不见了。”
那行者笑道:“哪有什么盗贼,这呆子恐是遭了魔障,被妖祟缠身,还不知晓,只痴痴发愣呢。”
“又胡说!”悟妙看唐僧,“师父,你莫听师兄胡吣,那几个贼人许是没死,逃远了。”
唐僧不见尸首,并未生疑,只嘱咐她往后要心怀慈悲,再不可犯凶。
悟空心想这泼妖须得受些磨难,才能长记性,也不多言,只用棍子拍她的背,推得她往前走两步。
他道:“去,去,饿了就自个儿去找灶台,好支锅做饭。”
宝娥不情不愿往里走,本想找到聂归羽,询问斋饭下落,可走遍荒庙,却不见他踪影,只在灶房前看见方才那剑客。
只见他随意坐着矮凳,两条长腿一曲一伸,正在房前劈柴。
那剑客是个蜂腰猿背的身形,眼下高挽宽袖,露出线条紧实的臂膀,鼓囊囊的,不知藏了多少劲儿。
他高举起斧头,狠劈下,直劈得木屑飞溅,也叫宝娥的贼心一颤。
她看着他,哪里还记得什么龙章凤姿的聂公子,上前对剑客道:“哥哥,且问你一桩事。”
剑客猛劈下斧头,半截斧刃卡在木头里。
他不起身,只懒懒儿地抬眼看她,笑道:“好个胆大的恶妖,自个儿送上门来,真不怕取你性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