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房门被推开,打断了沈君白脑内的宏图伟业。
他强撑着坐起身,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嘶”地倒抽一口凉气,俊脸瞬间惨白。这痛感如此真实,倒要感谢熊霸天那个蠢货,下手是真没留情。
不过,疼得好,疼得妙,越是楚楚可怜,越能激发猎物的保护欲。
沈君白调整了一下呼吸,迅速进入角色,摆出了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好柔弱的经典失忆小白花表情,准备迎接他那位英姿飒爽的救命恩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温柔地来到他床前。
然而,进来的却不是他预想中的温柔寨主,而是……乌泱泱三座大山,门口的光线瞬间被挡得严严实实,连带也把他心里那点幻想戳得稀碎。
为首的正是燕静姝,她换下了一身劲装,穿了件寻常的棉布长衫,长发随意束着,少了几分煞气,多了几分清爽。她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倚在门框上,一双凤眼锐利如鹰,上上下下地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
她左手边,是黑着一张脸,鼻孔里能塞进俩蒜瓣的雷猛。这位二当家看他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什么刨了他家祖坟的仇人,那眼神要是能实体化,估计已经把他戳成筛子了。
右手边,则是抱着一个乌木算盘,一脸学术探究表情的杜文远。这位三当家的目光中,充满了对未知新型物种的好奇、审慎以及一丝丝读书人之间惺惺相惜的同情。
好家伙,这阵仗,哪里是温柔探病,分明是三堂会审!
恍惚间沈君白好像看到了HR、保安队长、CEO齐上阵的终极面试现场......
沈君白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分毫不显。
“咳咳……咳……我……这是在哪儿?”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声音沙哑,身体微微一颤,仿佛被这阵仗吓到了,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像一只受惊的蝴蝶,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三分迷茫,三分警惕,以及四分恰到好处的无助。
“青云寨。”燕静姝言简意赅地回答,踱步到桌边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动作行云流水。
“原来是……是青云寨……”沈君白像是才反应过来,挣扎着就要下床行礼,结果刚一动弹,腿上的伤就让他倒吸一口凉气,额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雷猛看着他这副样子,白眼差点翻到后脑勺,“哼”了一声,在燕静姝旁边落座。
杜文远见状,也在另一侧坐定,从怀里掏出纸笔,摆出了公事公办的架势,开口问道:“姓名。”
“……沈君白。”沈君白靠在床头,脸色苍白,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性别。”
沈君白:“……”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了毕生的涵养才没让白眼冲出眼眶,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男。”
“籍贯、年龄、家庭成分、有无婚配、为何给熊霸天那厮卖命?一五一十,从实招来!”杜文远仿佛化身衙门里的主簿,问题一个接一个,就差一块惊堂木了。
沈君白眼角抽了抽,稳住心神,开始了他准备已久的卖惨表演。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用一种四十五度角仰望房梁的悲伤姿态,酝酿了足足三秒的情绪,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被命运反复捶打后的破碎感:“在下……出身京城书香门第,本也是钟鸣鼎食之家。只因家道中落,奸臣当道,被迫流落江湖……本想寻一处清静之所,了此残生……”
他的眼神飘忽,带着恰到好处的迷离与哀伤,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那悲惨的过去,就差一句雪花飘飘北风萧萧的背景音乐了。
“数月前,行至此地,衣衫褴褛,身无分文,不幸被……被万兽岗的匪人劫走。那熊霸天见我……见我尚有几分薄才,便、便逼我为他出谋划策,若是不从,便要……便要将我卖入南风馆,充作……充作……”
说到此处,他仿佛再也说不下去,眼圈一红,一滴算计精准的晶莹泪珠,不偏不倚,恰到好处地从他俊美的脸颊上滑落,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
“我忍辱负重,与虎谋皮,想着寻机逃脱,奈何……奈何熊霸天此人,刚愎自用,愚不可及,大计失败,他恼羞成怒,竟将所有罪责推到我身上,对我……对我凌辱打骂,甚至打断了我的腿……我拼命逃出,他还派人追杀……”
这番话说得那是一个声情并茂,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果不其然,三当家杜文远这个文化人,率先共情了。他“啪”地一声合上本子,脸上满是感同身受、义愤填膺的表情:“岂有此理!熊霸天此獠,竟如此对待我辈读书人!简直是斯文扫地!禽兽不如!”
雷猛则依旧保持着你继续编的怀疑脸:“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油头粉面的,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沈君白仿佛被他的大嗓门吓到了,浑身一颤,瘦削的肩膀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没有理会雷猛的挑衅,而是强撑着,转向了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燕静姝。他虚弱地对着她的方向拱了拱手,一双本就潋滟的桃花眼因为疼痛和泪水而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汽,显得愈发惹人怜爱。
“若非……若非寨主仗义出手,君白……君白早已是荒野上的一具枯骨,怕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此番大恩,君白没齿难忘。”
说着,他便开始表演传统艺能,咳嗽。
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拿着不知从哪摸出来的雪白手帕,咳得香肩微颤,柳眉紧锁,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心肝脾肺肾都给咳出来,主打一个战损破碎美。
雷猛在一旁看得是青筋直跳,忍无可忍,他“哐”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我说你小子能不能别装了!一个大男人,咳得跟个娘们似的!俺瞅你就是个狐狸精,想来勾引我们大当家!”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
若是寻常人,怕是早已涨红了脸。但沈君白是谁?他可是茶艺界的王者,pua领域的大师。
只见他被这声巨响吓得浑身一抖,咳得更厉害了,抬起头看向雷猛的眼神,充满了被冒犯的惊恐、委屈,以及一丝丝你怎么可以这么粗鲁的谴责。但他没有反驳,反而以一种更快的速度,将目光转向了燕静姝,死死咬着苍白的下 唇,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红了一圈。
绿茶小课堂开课啦!
第一招:示敌以弱,自我贬低。
他垂下眼帘,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却又保证能让在场的三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位……这位大哥说的是。君白蒲柳之姿,又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确实……确实不该在此污了寨主的眼。”
第二招:偷换概念,道德绑架。
“更不该……连累寨主被兄弟误会。”
看,一句话,就把雷猛的合理质疑打成了无理取闹,让大当家为难”。
第三招:以退为进,极限拉扯。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抬头看着燕静姝,眼神里是宝宝委屈但是宝宝不说的决绝。
“君白这就走,绝不给寨主添半分麻烦。只是……只是怕今生不能报答寨主的救命之恩了,唯有来生变作牛马,再偿还寨主的大恩大德。”
这一套丝滑小连招下来,堪称教科书范本。一句话,把自己放在了最低微的位置,把雷猛架在了仗势欺人的高台上,还顺便向燕静姝展示了自己的识大体和顾大局,顺带表了忠心。
杜文远已经彻底被他的悲惨身世和高尚品格所折服,看向雷猛的眼神里充满了二当家你怎么能这样的不赞同。
雷猛气得脸都绿了,有心反驳,却发现自己说什么都像是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只能把一口老血憋在心里,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爆炸。
成了,一套带走!
沈君白心中暗喜,他知道,火候到了。接下来,就该是女寨主站出来,呵斥莽撞的下属,然后对自己温言安抚,上演一出霸道寨主爱上我的经典戏码了。
然而,燕静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完了他所有的表演,若有所思的皱着眉头,然后,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问出了一个直击灵魂、让整个房间空气都瞬间凝固的问题:
“所以,熊霸天付你月钱吗?一个月多少?”
沈君白:“……”
杜文远:“……”
雷猛:“……”
沈君白蒙了,他强忍着内心的MMP,调整好情绪,继续用悲痛的语气说道:“我与他,不过是虚与委蛇,何来月钱之说……”
“哦,那就是白嫖。”燕静姝了然地点了点头,用一种我懂了的眼神,下了结论。
“……”沈君白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烧了。
这女人,她的大脑是什么构造?
在他大脑宕机之际,燕静姝已经迈开长腿,走到了他的床边。
她俯下身,伸出一根手指,用一种近乎轻佻的姿势,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她的眼中没有半分同情或怜惜,只有一种对人才的渴望和对未来山寨发展的期许。
只见她嘴角勾起一抹三分凉薄、三分不羁、外加四分老子说了算的霸道笑意,一字一顿地宣布:
“行吧。看在你是个读书人,长得也还算赏心悦目,从今天起,你就是正式成为我青云寨的人了。”
她顿了顿,那双锐利的凤眼微微眯起,补充了一句让沈君白差点当场破功的话:
“以后,你的脑子,归我用。你的命,也归我管。至于月钱嘛……先按三当家的标准给你发,试用期三个月,表现好再加。如何?”
沈君白彻底僵住了。
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霸总发言,而是因为,这天聊得,还能再离谱一点吗?!
他不是来败亡青云寨的吗?可这个女人现在居然想让他打工?!还特么三个月试用期?!
啊喂!搞搞清楚,他是来当祸水的,不是来入职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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