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之后林曜碰到的第一个问题竟然不是沈郁白，而是丁梓萌。
在那之后，林曜又宅家休息了两天。
他一直待在自己的卧室里，基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饭都是点外卖还特地嘱咐外卖员不要敲门就放在门口。
只有拿外卖和上厕所的时候，他才会悄悄地出来一下。
奇怪的是这两天沈郁白也都没有露面，不知道干嘛去了。
林曜很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知道沈云澹被捕的消息，但既然他没有主动问，林曜也就懒得去自找麻烦。
两天下来，什么事也没做，对接下来的策略什么都没想，就是无止境地躺着，连手机也不想看，生怕有人联系自己。
感觉回到了学生时代。
没东西玩又不想写作业，只能无所事事地到处乱晃。
许久没有这样清闲过了，林曜感觉复工的那天全身的骨头都是松的。
懒洋洋地刚踏进警局的大门，就跟气势汹汹冲过来的丁梓萌打了个照面。
她又恢复了林曜一开始遇见她的模样。
一身干练的警服，头发也剪短了，只留着齐肩短发。
脸上一点妆都没化，不像之前在沈云澹身边时那样浓妆艳抹，把她原来的美丽都凸显出来了。
她在林曜面前站住，抱着手臂死死地盯着他，眼眶红红的。
林曜不知所措地回避着她的视线，手伸到后面摸着脖子。
“林曜！你和郭辰宇，怎么回事？”
丁梓萌努力压低声音怒斥道，在说到郭辰宇的名字时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抬高，微微颤抖。
林曜深深吸了口气，整了整衣服，抬起头严肃地鞠了一躬。
他正色道：“丁同志，万分抱歉！之前任务原因未能表明身份，还请你谅解。”
林曜弯着腰，他的视角能看见丁梓萌慢慢捏紧的拳头。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郭辰宇，已经死了啊。”
听到她有些哽咽的声音，林曜更加不敢抬头。
郭辰宇和丁梓萌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也就丁梓萌去往沈云澹公司之前一两周的时间。
林曜不知道，原来丁梓萌对郭辰宇也有感情吗？
“好了。梓萌，别再揪着小林不放了，大家都不容易。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刘璇林从另一边走出来，充当一个和事佬。
丁梓萌握着的拳头松开了，林曜也直起身。
刘局走到林曜面前，面色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对于辰宇的事，我非常抱歉并感到非常悲痛。四天之后周末会举行追悼会，林曜，你也别太难过了。
“这几天我们先干正事，把所有的真相都理清，把所有的不法分子都抓住，才是对辰宇最好的交代不是吗。
“来吧，他在审讯室。”
刘局说完之后挥挥手，示意林曜和丁梓萌跟着他。
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给沈云澹做笔录，尽力去了解事情真相。
一走进观察室，林曜的视线就牢牢锁定在坐在单向玻璃后的沈云澹身上。
他穿着蓝色的看守所套装，双手被锁定在审讯椅里。
在看守所里呆了两天，脱去了他穿惯的西装，脸色憔悴了不少，让林曜终于能在他脸上看到了几许五十多岁的痕迹。
但他依旧看起来神态自若，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
让林耀作呕。这个杀人犯。
本来林曜是主办警察，郭辰宇是协办警察，现在郭辰宇殉职，由丁梓萌临时补上。
在进入审讯室之前，刘局低声提醒林曜：“别冲动。”
林曜点点头：“这点自控力我还是有的。”
他跟在丁梓萌后面走进审讯室，沈云澹的视线先集中在丁梓萌身上，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然后又看向林曜，略显疑惑。
林曜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真正在沈云澹面前露过脸。
等两人坐定，沈云澹好像也将林曜认出来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林曜翻开证据文件夹，与丁梓萌对视一眼示意她可以开始记录。
“姓名？”林曜按照流程走，将其身份证上的照片与本人比对着。
“你是……林曜吧。还记得叔叔吗？啊不对，应该说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你吧，郭辰宇不过就是挡在你前面的傀儡。难怪……”
林曜短暂地闭了下眼，深吸一口气再次问道：“姓名？”
沈云澹轻笑了一声：“沈云澹。”
“可有曾用名？”
“没有。”
“接下来，我会先针对二十二年前‘李凌霄案’对你进行讯问。你有权利对提问保持沉默，但你的沉默会被记录在案，这将会影响量刑考量。明白了吗？”
“明白。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是吗？我罪孽深重，而你也早就在心里把我千刀万剐了。”
沈云澹一直用一种考究的目光审视着林曜，让林耀胃里直犯冲。
这是他迷惑别人的手段。林曜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
“你是否认识李凌霄？”
“认识。”
“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她跟我没有关系。”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们在法律上确实没有关系，那私下呢？”林曜冷哼一声。
“她是我的律师，我的……女朋友。”
“沈郁白是你们俩的孩子？”
“是。”
沈云澹对这些事实倒是供认不讳，回答得特别爽快。
“下面请你简述你与李凌霄相遇、相恋到生育的过程。”
“我在二十三岁时刚刚接手我们家的公司，当时公司面临财务危机需要找律师。然后我就遇到了正在读法学硕士的李凌霄。
“我这个人一向喜欢找新人，没什么套路包袱，对待工作也热情。我看李凌霄实习期间表现良好，成绩也优秀，就聘请她做我的律师。
“在日常工作中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又是同龄人，很快就自然而然地产生感情，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又过了……”
林曜出声打断他：“是谁先表白的？”
沈云澹反问：“这很重要吗？”
“证据的重要程度由我来判断，请你回答。”
“……是我。”
林曜点点头：“好的，请你继续。”
“恋爱谈了一年多，中间没发生过什么大事。二十五岁的时候，都还年轻，没什么分寸，两个人住了一宿，结果十个月之后她就生下了一个孩子。”
沈郁白。林曜在心里默默接上。
“孩子生下来之后，李凌霄可有向你提出过结婚的要求？”
“有啊。但是李凌霄是什么人啊，农村来的野丫头，我跟她不过就是看她有几分姿色玩玩罢了，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真的结婚啊。”
林曜又把从胃里蔓延上来的滔天的愤怒咽了下去。
“然后呢？孩子出生之后你们是怎么商量的？”
“她没什么钱，平时住出租屋，肯定养不起孩子。我就说我可以把孩子接到身边来住，她每天都能来看孩子喂孩子，但是不能跟任何人暴露我们的关系。”
难怪之后李凌霄与她父亲见面时对婚恋之事闭口不提。
“好，那我们回到案发当天晚上。那天发生了什么？”
“那天业内举办了一场比较正式的宴会，我让李凌霄作为我的女伴陪我一同参加。
“主宴会结束之后，我们几个平时关系比较好的人又开了个小房间，喝酒玩牌。然后，几个大男人，酒后乱性，就把她给……”
“所以，沈云澹，李凌霄是你杀害的吗？”
沈云澹与林耀对视着，林曜竟然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少有的悲凉和无奈。
“不是我杀的。”
林曜本能地意识到他说的是实话。
“那凶手是谁？李凌霄指甲缝里残留着属于你的皮肤碎片又是怎么回事？”
“最后置李凌霄于死地的凶手，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是赵峰。你们可以把他抓过来审问清楚。至于第二个问题……我暂时选择保持沉默。”
既然他不是凶手，又为何要对一条对他如此不利的证据保持沉默？
林曜看见他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玩味的笑容，心里疑惑。
审讯室里沉默了一瞬，就在丁梓萌以为本次讯问要结束的时候，林曜又低声说道：
“最后我想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十年前，我住在你家里的时候曾经闯入过你的密室，我相信你也知道，只不过觉得当时的我构不成威胁。
“那是，我在你的保险箱里看到了一本很厚的笔记本，只不过太过匆忙，没有细看。
“你能不能告诉我，那是什么？你现在把它放在哪里？是不是在你现在的住宅里？”
沈云澹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了。
“《致D》，用李凌霄的生日作密码。沈云澹，你对李凌霄究竟是什么感情？在一些问题上，你依旧没有说实话。”
林曜紧紧盯着他。
一时间，鸦雀无声的房间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电光火石间，林曜看见了沈云澹眼神中的慌乱。
“本次讯问到此结束。感谢你的配合。希望我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能够更加趋近于真相。”
林曜适时地收回视线，微微一笑，从丁梓萌手中结果刚刚打印出来的纸质笔录。
他将其推到沈云澹面前。
“确认无误之后，请签字并且盖上手印。”
沈云澹用束缚在一起的双手拿起辅警递来的签字笔。
林曜看见他已经有些苍老的手在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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