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局安排了两拨人，一拨去搜查沈云澹的住所，另一拨去抓捕赵峰。
本来林曜想亲自参与行动，但是刘局念及他还有伤在身，一定要求他回家休息。
争取无效，林曜只好悻悻地回家。
刚打开家门，他就警觉地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陌生的香水味，有些呛人，是林曜从来没闻到过的。
沈郁白往家里带人了？
林曜有点不敢相信，飞快地脱下皮鞋随便往旁边一蹬，赤着脚就往客厅里冲。
果然，客厅里沉默地坐着面对面的两个人。
沈郁白正对着林曜的方向，看见他进来露出着急的神色，嘴张了张要说话，最终还是坐回去继续保持沉默。
另一个是一位长发及腰的女人，她背对着门，看见沈郁白脸上的表情，才回过头。
林曜也没看清楚她是谁，下意识地就想保护沈郁白。
他快步走到沙发面前，哪怕沈郁白身边空间很小也硬挤着坐下了，手顺理成章地搭在沈郁白的肩膀上。
女人被他充满敌意的眼神吓到了，不安地与沈郁白对视一眼。
“你是谁？干什么？”林曜咄咄逼人地问道。
沈郁白轻轻扯扯他的袖子，小声说道：“林曜，她是我带进来的……”
林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废话，他当然知道。
“林曜，好久不见。”女人尴尬地笑笑。
“嗯？”林曜定下心来认真看看，在她脸上找到了一些自己熟悉的影子。
“王欣玥？”
他这才想起来，王欣玥好像是沈郁白的心理医生。
王欣玥高中的时候暗恋林曜，现在看到比学生时代还要更加挺拔帅气的林曜出现在眼前，说心里毫无波澜是骗人的。
林曜并不讨厌王欣玥，他记得高中的时候自己跟她玩得还挺好的。
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王欣玥居然跟沈郁白走在一起。
“这几年，过得还好吗？在做什么？”林曜不知道该说什么，客套地问了几句。
“我挺好的呀，如你所见。”她笑着摊了摊手。“我很快就要结婚了，在结婚前还能再见你一面也算是让我的学生时代圆满了。”
“祝贺你啊。但是什么意思？”林曜愣愣地看着她，完全不明白她说的。
这下轮到王欣玥惊讶了：“你不知道我高中的时候喜欢你吗？”
林曜的眼睛睁得比她还大：“你什么时候喜欢过我啊？”
沈郁白在旁边哧哧笑着：“欣玥你别管他了，他一直都这样，在这方面很木讷。”
王欣玥委屈道：“我还以为我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你得了吧，那时候林曜的心肯定都被你占据了才会看不出来。”
沈郁白的脸一下子红了，林曜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我早就释怀啦，现在就只磕你俩的cp。”
沈郁白随意地歪在沙发上，笑出了声。
刚才一直没反应过来的林曜，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些陌生的东西。
他的姿态、他的声音大小、他的表情，跟之前那个做任何事都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沈郁白完全不同。
虽然乍一看还是一模一样的，但林曜就是知道，这不是他认识的沈郁白。
“郁白，你……”林曜收敛起笑容，疑惑地看向沈郁白。
发现林曜察觉到了不同，沈郁白咳嗽一声，慢慢坐起身来。
“林曜，不愧是当警察的，感官就是很敏锐啊。”王欣玥感叹道。
林曜大脑短暂地宕机几秒，回归角色太快，他竟然一时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对啊，他之前从未跟王欣玥见过面，王欣玥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再看沈郁白的反应，没有很震惊，看起来也是早就知道了。
“怎么回事？”林曜在心里立刻就把王欣玥放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基于他对沈郁白无条件的信任，目前还没有产生任何敌意。
“林曜，我要向你道歉……”王欣玥斟酌着开口。
林曜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你跟沈郁白到底是什么关系？沈郁白他为什么……突然变了？”
他抛出一连串问题，可以说是质问。
“不是欣玥的问题，我来说吧……”沈郁白小声说。
“不行，我要听她说。”林曜一只手摁在沈郁白的膝盖上，眼神没有离开过王欣玥。
“我是之前有一次跟踪你，看到你进了警局，才推测你是警察的……”
“什么时候？”
“就是，差不多二十几天前。”
二十几天前，那就是周法医硬盘数据被恢复的那天，他发现了沈郁白和李凌霄的关系。
“目的何在？”
林曜从眼睫下方抬眸紧紧盯着王欣玥，刚才的和善完全消失了，是一种凝视着猎物的眼神。
那一刻，王欣玥觉得林曜手里好像拿了把枪。
但是林曜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连身体都没有往前倾，只是静静地坐着。
“我……”王欣玥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咚咚跳着，有几下乱了节奏，让她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林曜，是我，是我让欣玥去跟踪你的……”沈郁白打断了两人之间紧张的氛围。
林曜难以置信地看向沈郁白。
说难听点，他一直以为沈郁白只是一个受父亲操控的傀儡，除了听从命令什么都不敢做的人。
怎么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
但他还是觉得，一定是王欣玥把沈郁白洗脑了。
“继续回答问题，你和沈郁白是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
“我真的是沈郁白的心理医生。但是怎么认识的，有点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林曜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大学本科读的是精神医学，大四的时候争取到了一次去英国留学的机会，然后我就一直呆在英国，还考上了英国的研究室，助攻的一直是心理方向。
“我研究生才读了一年，成绩还不错，就被沈云澹找上了，想聘请我做他儿子的专职心理医生。”
林曜又想起了沈云澹说的话，他喜欢任用初出茅庐的新人。
在王欣玥身上又体现出来了。
“我高中的时候跟沈郁白并不熟，也没见过沈云澹，沈云澹自然也不认识我。
“当时我想，那么多人还在苦苦学习一分钱都没有，已经有工作自己找上我了，为什么不答应呢？
“于是我就跟沈云澹见面了，他跟我约在他在英国的住宅里，让我跟沈郁白见了一面。
“当时我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但是我看沈郁白跟他父亲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就没暴露我跟沈郁白认识的事实。
“之后沈云澹把沈郁白支走了，对我提的要求让我至今都大为震撼。
“他希望我能一直呆在沈郁白身边，对他进行催眠、洗脑，好让他一生都能毫无怨言地留在沈云澹身边。
“而且沈云澹给的报酬极高，是很多有正式工作的医生一整年都挣不到的钱。”
林曜算是看出来沈云澹的套路了。
利用这些学生对不依靠父母、实现经济独立的渴望，用高昂的薪资让他们为自己做一些肮脏的事情。
王欣玥继续说：“我当时就一下子明白了沈云澹和沈郁白之间微妙的气氛是怎么来的了。
“是一种上位者的威压和下位者的恐惧。
“我当时本想拒绝，然后一走了之，因为我知道像沈云澹这样的人我惹不起。
“但是念及我学精神医学的初衷，就是在这个压力越来越大的时代，帮助更多人摆脱精神上的疾病。
“或许我能用职务之便留在沈郁白身边，帮助他脱离沈云澹的魔爪，所以就应了下来。
“所以后面几年，我就是一边完成学业一边为沈云澹‘工作’，利用所谓‘治疗’的时间帮沈郁白一步步摆脱沈云澹的洗脑。
“如你所见，现在沈郁白的精神状态相比较最开始已经好很多了，你真是没见过我一开始遇到的那个沈郁白。
“至少，他会笑了。”
沈郁白的过去经由别人的嘴进入林曜的大脑，他沉默着。
也就是说，沈郁白其实一直都有自我思考的能力，他并非是完全受沈云澹操控的傀儡，他只是……在演戏？
林曜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到了。
沈郁白在他心里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
但是他在愣神中就一不小心脱口而出了：“所以，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装？”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生硬，把另外两个人都吓到了。
沈郁白更是慌张，瞪大眼睛，嘴唇都失了颜色。
“我没有……我……”
“你一开始在魅夜遇到我的时候，不是就装的挺像样吗？你在骗我吗？”
林曜从来没有对沈郁白用这种语气讲过话。
“没有，林曜你听我说。我在遇到你之前，在魅夜，只是希望有人能帮帮我，我没想到会遇到你啊。而且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只是……”
林曜打断了他：“你知道，沈云澹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吧？”
沈郁白沉默了一瞬：“知道。”
“那你知道，郭辰宇死了吗？”
沈郁白倒抽一口气，眼睛猛地睁大：“怎么会！……”
“他是在抓捕你父亲的行动中牺牲的。讽刺吗？他在走之前，还说要带你吃好的、玩好的。这么一个人，就这样没了。”
林曜无奈地苦笑着。
“我、郭辰宇、丁梓萌，我们三个在这次行动中的动力除了惩恶扬善，就是你了，沈郁白。
“我们看着你被沈云澹殴打、掌控，成为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人偶，你知道我们有多心痛吗？
“我们一直都以为，在你心里，沈云澹就是最好的，他是没错的。为了保护你，我做什么都想瞒着你。
“如果，如果你能早些告诉我，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不用制定这样硬闯的行动方案呢？
“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跟你一起讨论，不用做什么都藏着掖着呢？
“那郭辰宇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呢？”
林曜满脑子里都是如果，如果……他努力组织着语言，却发现说出来的尽是些伤人的话。
沈郁白的眼眶里溢出泪水：“林曜，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王欣玥也在一边替他解释：“林曜，你真的误会了，沈郁白他绝对不是这样一个有心机的……”
林曜本以为抓住沈云澹之后迎来的是他和沈郁白一起生活的快乐的日子，现在却发现，他无法接受有让郭辰宇活下来的另一种可能。
“现在沈云澹也被抓了，你身边再也没有威胁了。你走吧，别住在我这了。”
林曜低声说道，然后站起身往房间走去。
“林曜！我……”沈郁白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
“赶快把你东西收一收，明天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快步走回房间，关上门，情绪失控的时候他害怕再晚一秒就要说出一些更尖锐的话。
两个人愣在客厅里。
“这下好了，他真以为你现在是个什么问题都没有的正常人了，之前的一切都是在耍心机，都是在骗他。
“他忘了我只是个学生吗？我对于一颗已经被洗脑快二十年的大脑能做出什么本质上的改变吗？
“其实我能做的，也不过就是让你多说点话、多笑一笑罢了。”
王欣玥愤愤地说道。
沈郁白没有说话，还沉浸在郭辰宇因为自己而牺牲的震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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