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将赵峰逮捕时，与一直神态平静的沈云澹不同，他表现得异常激动。
一开始他在不断挣扎，甚至还想要持械反抗，警察在他脚边的地面上开了一枪以示警告，他才安静下来。
嘴里还一个不停地嚷嚷：“沈云澹你个混蛋，出卖我！当初我们怎么说的？现在你公司做大了，翅膀硬了，就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一路上骂骂咧咧，随行的刑警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他：“赵峰，不出意外你和沈云澹接下来的人生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了，省省口舌吧。”
第二天，林曜第一时间赶往看守所，进行第二轮审讯。
林曜和丁梓萌决定先讯问赵峰，因为感觉他是那种完全欺软怕硬的人，稍微强硬一点，就能把所有秘密和盘托出。
考虑到赵峰已经六十多岁了，看守所贴心地在他的手边放了一杯白水。
他应该从小到大没有吃过一点苦，也从来没有人敢对他有任何一点不敬，现在已经被警察和看守所吓傻了。
林曜和丁梓萌走进审讯室时，他没什么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们。
丁梓萌和赵峰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但是看样子他也不记得了。
“赵峰？”林曜坐下来后，看到他依旧张着嘴不知身在何处的模样，就出声提醒道。
这一声像是把他给唤醒了，赵峰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惊恐，两只手剧烈地抖动着、向两边挣扎着，审讯椅上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哗哗直响。
“我要见我的儿子！还有我的律师！还有沈云澹那个叛徒！”
他大声说道，水被碰翻在地。
“你无法见到你的儿子，但是我们会通知他，在罪名确定之后他可以来看望你。至于律师，本次讯问结束后，我们会替你联系，你不用担心。”
林曜对于情绪激动的犯罪嫌疑人见的也算多了，冷静说道。
听了林曜的话，赵峰并没有恢复平静，依旧在挣扎、大喊大叫，站在一旁监督的看守所警员不得不上前干预，强硬地把他拖了回去。
两人坐在原位等待，赵峰平静下来之后会再次回来接受讯问。
“得了吧，就他干的那些事，全世界最厉害的律师来也帮不了他，还想请律师呢。”丁梓萌冷笑一声，在一边低声说。
林曜在心里默默附和，但是嘴上还是说：“找律师是犯罪嫌疑人的权利，我们无从干涉。”
丁梓萌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那个警员用了什么法子，一个小时之后赵峰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蔫了。
“可以开始了吗？”林曜挤出一副笑容问道。
赵峰有气无力地垂着头：“你随便问吧，我知道的都会说的。”
根据赵峰和沈云澹的口供，李凌霄遇害当天情形如下：
主宴会结束后，赵峰、沈云澹和另外几个人又开了一个房间，喝酒、打牌。
在这一群人当中，赵峰年纪最大，沈云澹年纪最小，而且当时沈云澹又是刚接手他父亲的公司，资历也最浅。
赵峰不过就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多优待他一点。
当然，那天晚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李凌霄。
几个人里面只有沈云澹带了女伴，又是一个如此漂亮的年轻女性，对赵峰来说诱惑很大。
这些人玩牌，都不是小打小闹，赌的钱很多。
赵峰作为几人当中的长辈，为了面子，每次都押的很多。
那天晚上不知道是他运气不好还是怎么样，每次都输给沈云澹，沈云澹面前堆的现金越来越多。
眼看着赵峰的脸色越来越黑，其他几个人都觉得大事不妙，沈云澹也觉得不能再玩下去了。
但是赵峰不说停，没有人敢说要先走，只能硬着头皮玩下去。
赵峰输的越来越多，终于把牌往桌上一撒，叫道：“不玩了不玩了！今天怎么回事。”
沈云澹暗暗松了一口气，谁知赵峰又说：“牌不好玩，我们来玩点更刺激的，好不好，云澹？”
他靠在座位上挺着肚子，眯起眼睛在李凌霄身上来回打量着。
李凌霄被他看得不自在，躲在沈云澹身后抓住他的袖子，沈云澹也护住她。
“赵哥，我得走了，家里……”
赵峰大手一挥：“欸，走啥啊？还没玩够呢！不许走！”
他站起身朝李凌霄走去，喝了不少酒，脸上已经带了醉意，沈云澹站起身，将李凌霄挡在身后，其他人也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承担不起。
“云澹啊，干什么？有好东西为什么不能拿出来跟哥几个分享分享，你自己不是经常说瞧不上人家吗，现在又爱惜起来了。是不是啊？”
赵峰大声地问其他几个人，他们不敢不回答，稀稀拉拉地应和了几声。
沈云澹依旧不说话，牢牢握着李凌霄的手。
赵峰脸上露出狞笑：“你们公司……经济问题解决了吗？可以，你今天可以走，但是你要是踏出这个门，我就把给你的投资撤了。”
听了这话，沈云澹的眼神陷入了短暂的迷茫，手也渐渐松开了。
李凌霄惊恐地看着他，拼命摇着头。
赵峰咧嘴一笑：“这才对嘛。都是哥们，干嘛闹得这么僵，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抓过李凌霄的手，把她从沈云澹身后拎出来揽进怀里。
她哭着，用力推着赵峰，喊着沈云澹的名字。
沈云澹当时脑子里想的竟然是：没事，熬过今晚就好了，家里还有孩子呢，凌霄不会离开我的。
赵峰将李凌霄按在沙发上，就开始脱她的衣服。
其他几个人眼看着大事不妙，就趁着赵峰在兴头上的时候悄悄溜走了，他们经过沈云澹身边时都丢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沈云澹也多么想一走了之啊，他也害怕啊，但是现在在赵峰身体下面不断挣扎的不是别人，是李凌霄。
“云澹！沈云澹！”李凌霄大叫着，被赵峰一把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呜咽声。
沈云澹别过脸去不忍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是李凌霄踢中了赵峰的关键部位，就听他痛呼一声，短暂地松开了李凌霄。
她从沙发上滚下来，衣衫凌乱，害怕得腿发软，一下子站不起来，就匍匐着向门口爬去。
沈云澹手指微动，刚想上去把她拉起来，却见赵峰怒吼着冲过来，大手揪住李凌霄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李凌霄疼得直叫，两只手胡乱地伸到头顶上去够，却只是白费力气。
“敢踹我？老子给你脸了？”
赵峰已经面红耳赤，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也可能就是气的，整个人像只着火的怪兽。
他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环视着整个房间，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中间那个豪华的巨型鱼缸上。
“踢我是吧，我让你长长记性！”
他拽着李凌霄往鱼缸走，任她如何用力都没办法挣脱赵峰的束缚。
经过沈云澹时李凌霄一把握住他的手，指甲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几道划痕。
沈云澹跟着往前踉跄了几步，最终还是没能鼓足勇气反握住李凌霄的手。
之后，赵峰把李凌霄的头按进了水里，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半晌都没有放开。
等沈云澹发现不对劲想要上前阻止的时候，李凌霄已经窒息而亡了。
沈云澹怀里抱着她的身体，失魂落魄地蹲在地上。
赵峰见自己居然杀人了，也慌了神，酒醒了大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云澹气炸了，气赵峰这个混蛋的所作所为，也气自己的懦弱，转头就要冲出去报警。
赵峰却一把将他拉住：“你现在出去报警，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杀了人，你站在旁边看着却没有阻止，你就是从犯！你也跑不了，你的公司、你父亲的名声，都要完蛋了！”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沈云澹居然真的就被劝住了。
“你想想，李凌霄，不过就是你一时的情人，你们俩又没结婚！一个农村人，值得你为了她付出全部吗？
“你听我的，咱们俩把这事藏了，我给你再多一倍投资！不，两倍，怎么样？”
不知道沈云澹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名声，真的就听了赵峰的话，拖着李凌霄的尸体，将其抛在了距离聚餐地点不远的运河中。
林曜在与赵峰谈完之后，又去找了沈云澹。
当他把从沈云澹家里搜出的本子拿出来放在桌上时，沈云澹就像是被剥去了一层皮，原来光滑鲜亮的表皮都不见了，只剩下里面最粗糙、布满褶皱的肉。
他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
林曜觉得，他似乎终于从过去几十年那混沌的生活中解脱出来了。
因为沈云澹对李凌霄的感情，让他对与母亲很像的儿子产生了病态的感情。
一开始，也许他还是把沈郁白当作李凌霄的替代品，才会有那些过激的行为。
可是渐渐的，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情感到底是什么了。
对李凌霄的爱、对赵峰的恨、对自己的无奈，都汇聚成强烈的控制欲、占有欲而发泄在沈郁白身上。
那个笔记本上的内容，停在十几年前。
也许就是在那之后，沈云澹发现自己的感情已经变了。
他便把这个本子锁在保险柜里，一直藏着，瞒着别人，也瞒着自己。
其实他一直都清楚有这个本子的存在，也清楚里面都记录了什么，但就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所以当林曜提到的时候，他才表现得如此慌张。
他一直自欺欺人的事实终于要被揭露了。
虽然他做的事情是没办法被原谅的，但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句话自有它的道理吧。
林曜看着面前恍若失去了灵魂的沈云澹，心里想道。
“你如此爱李凌霄，为什么要拒绝她结婚的请求？”
“因为我的父亲。他一直是一个非常严厉的人，我从小就很怕他，他对名声、气节这方面看得很重。
“不是我瞧不上凌霄，是我的父亲，他不让。”
难怪当赵峰把沈云澹的父亲和公司搬出来要挟他时，他才会那么容易妥协。
之后，沈云澹几乎把所有事都交代了。
包括他从沈郁白五岁时就对他实施的一系列暴行，以及他与政府、警局官员之间一些不正当的交易。
至于最后行动时是谁走漏了风声，他说他不知道，只是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件，告诉他在那天晚上会有警察来抓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二十二年前，究竟是谁换了验尸官，你真的不知道吗？”
林曜在结束审讯前再次问道，关于这个问题，沈云澹一直回答不清。
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这个走漏风声的叛徒。
沈云澹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当时是赵峰让我去联系的，给了对方不少钱。我记得，他好像是局长还是副局长来着的吧，姓……刘？”
那时候的副局长，还姓刘。
不就是刘璇林吗?
林曜一下子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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