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啊,任与怎么就也在呢?
杀人被知府亲眼看见了,这事得解决。
孟淮妴微微抬起下巴,脸上是身居高位者的倨傲:“做人不要那么高尚嘛,我站在权力之峰,就是要路见不平,快意恩仇!”
任与眼睛都红了,看着她的目光满是仇视和唾弃。
孟淮妴只是含笑欣赏,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孩,轻轻摇头,耐心劝着:“欸,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知道你现在为什么高尚吗?因为你没有拥有足够的权力啊!哈哈哈……”
任与打断她恶劣的笑声,坚定吼道:“不可能!我任某即使有滔天的权势,也绝无可能似你这般!”
这样幼稚的言论,实在引人发笑。
孟淮妴为她鼓掌,叹道:“任知府真是一点也不谦虚啊!可你说说,只以官论,历史上有几个清官,又有多少贪官?你能保证你一生都会是那个‘清官’?”
任与怔住。
“重要的只是‘好官’。”孟淮妴摊开自己的双手,“我杀人不眨眼,但我也敢说自己是好官。你这样指责我,你也并非是圣人。”
“歪理邪说!歪理邪说!”怔愣片刻后,任与还是没有被绕进去,她理着衣裳,转身要走,身形坚定,像要干什么大事。
孟淮妴道:“我劝你当作不知,若是告发我,只会使天下少了一个好官!”
任与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向前走:“不做清官,如何是好官!”
黛禾已经擦掉血液的刀横在她面前,阻止了她前进。
显然她理解错了,少的那个好官,必然不会是孟淮妴。
她依旧一脸坚决,宁死不屈:“郡主,你要杀人灭口?”
孟淮妴有些好奇,任与这个清正官员,到底有多清呢?
于是走到任与面前,目光提醒着那把刀的存在,嘴上道:“你是想死在我手上,还是想继续做官中清流,造福一方百姓?”
任与深吸一口气,竟是抬腿迈出一大步,无视面前的刀,身子不移地往前行,字正腔圆道:“你这种奸官,告发你就是在造福百姓!”
话落,脖子已经被刀割开。
黛禾没有收回手的意思,任与也没有停住脚的意思。
孟淮妴却道:“等等。”
黛禾这才收刀。
任与傲然看来,眼中写满了:你果然不敢杀我。
孟淮妴失笑,却没有解释,只是道:“任知府别急,此地尸骨案疑点重重,我能查清,你还要急着告发我吗?”
“哼!”任与不屑一顾,“我与知县,亦能查清!”
“是吗?可距离案发已经四个月了,这期间又失踪了多少人,你们,却没有找到新的线索。泽济府内,查遍教派人士,也没有任何发现,这意味着再无线索和方向,不是吗?”
这话,让任与的底气不足起来。
脖子上的疼痛让她冷静许多,想起了孟淮妴所办下的几件大案,可见郡主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尸骨案若能早一日查清,就能少一些百姓遇害。
事有轻重缓急,她转身看向地上的三具尸体,心中也不由想着:若是罪人,死了也就死了。
这样的念头又被她自己遏制住了,但再看向孟淮妴,她心中已有答案,不再争锋相对,只是问道:“郡主不如说说,他们三人犯了什么罪。”
“一个恩将仇报,一个暴戾成性,一个买凶害人。”孟淮妴张口就来,将三人的言行放大了数倍不止。
任与半信半疑,还要再开口,孟淮妴却已兀自前行,道:“任知府,这三具尸体,你不用管。”
任与不解,却嗅到一股异香,鼻头耸动,循香而去,在看到一张普通的黑面具时,失去意识。
拓火君没有管她,任由她倒在地上。
黛禾把三具尸体扔回成衣铺内,放火烧了尸后,才折返带走任与。
孟淮妴信步走在路上,转头看向黑暗中突起的火光,若有所思:“烧尸能掩盖很多东西,最大的缺点,就是引人注目。凶手不选择烧尸,是有此顾虑,还是烧尸很难彻底毁尸灭迹,反而会暴露线索?”
看上去,她真是时刻都牵挂着命案的,任谁见了能不道一声“好官”呢?
不知道的,真不会想到这大火与她有关。
可是眼前出现的拦路虎知道。
“真是可怕,你这种人,竟然也是好官。”乔时济还戴着面纱,人背着手,看了眼火光,感概道。
他在空巷附近看了全程的事情,叶松传达了信息,是以孟淮妴知晓。
她不杀任与灭口,一是想看看,任与是否和乔、蒋勾结,到底有多清官;二是想看看,乔、蒋设计这一出的目的,任与能发挥什么作用。
“当然。”孟淮妴只当夸赞,“惩奸除恶,不害好人,我当然是好官!”
她坦然接受称赞的样子,本该令人不快的,可偏偏……乔时济凝视她的眼睛,实在想不通,她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怎么会有这么纯净的眼神,让人无法怀疑她在说谎。
他顿了一下,道:“那年轻姑娘哪里不是好人了?”
他这样平静稳重的模样,孟淮妴看不惯,于是故意换上了一个无辜的笑脸,眨眨眼睛,说的却是与表情相反的话:“她惹我不开心喽。”
乔时济脸色沉下去,带着杀意凝视她片刻,突然目露了然。
他想他有些明白了。
这个恶毒的女人,或许是因为从不认为自己所做是错,不,应该是,她从不考虑对错。只凭喜好,并以自己的喜好为唯一标准,才会有这样纯净的眼神——即使杀人如麻,也依旧纯净。
他觉得抓到了孟淮妴的弱点,想要攻心,走到近前,言语犀利:“你真是虚伪,表面上从不否认自己是恶人,实际上,你心里从无一刻认为自己是恶人,对吗?”
这个时刻,乔时济气势陡升,似有点破人心之能,孟淮妴也重视几分。
这话对也不对。
孟淮妴可以清醒地跳出自己的躯壳看待自己的行为,清楚明白自己的行为在普世眼中,属于恶人行列,只是无妨,她愿意以恶人自居,很愿意。
至于本心认不认可……
她其实从来没有考虑过。
她只需要知道,自己在普世眼中属于恶人,再了解普世眼中的好人即可,这是为了在人世间生活得更好而方便伪装——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在普世角度,知道是知道,自称是自称,但真要她自己给自己定个性,实在没有必要。
是以,听到这样的问题,她少见的觉得困难。
什么叫“从无一刻认为自己是恶人?”
她明明很清醒地,可以从普世角度明白自己的行为是恶人所为。
因此,她无法承认这个问题;可若否认,她又没给自己定性,也就不好否认。
少顷后,她懒得再分辨,对方说的,她愿意附和,于是故作烦恼地回道:“我演得这么好,竟然都被你发现了?”
“你……”乔时济顿时泄气,没想到自己的挖苦讽刺毫无攻击力,他只能甩袖而去,“果真恶毒,没脸没皮!”
拦路虎走后,孟淮妴与谢歆会合,留下黛禾去找孟淮清等人,她先回了客栈。
院中空气清新,繁星点点,虫鸣鸟叫令人心中安宁。
孟淮妴躺在摇椅上,看着无垠星空,就不由对人间又生厌烦。
斗来斗去,偶尔也是会觉得疲惫的。
拓火君默默走开,不久,端着一碗长寿面过来:“你白日才吃过,现在还想吃吗?”
院中没有旁人,他已取下了面具。
“不想。”孟淮妴不喜欢吃面,却抬手把他取下的面具又戴上,道,“再拿一副碗筷来。”
她接过面,端到院中石桌前坐下,当空碗拿来,她从碗中夹出一半分过去,明明是自己不想吃,她说话却好听极了:“长寿分你一半。”
可是眼中连一点期盼都没有,显然她并不相信吃了长寿面就能长寿。
不过眼中的喜悦是真的,这就够了,拓火君也觉得开心,端着碗心满意足。
见他咽下一口面,孟淮妴才开始吃。
拓火君眼神微微一暗,在她吃了两口后,按住她的手,道:“不想吃,不必多吃。”
孟淮妴果真不再吃了。
拓火君心一凉,把自己那碗吃完后,突然问:“是不是不好吃?”
“好吃。”孟淮妴愣了一下才回答。
却听拓火君又问:“比起孟淮清做的,是不是不好吃?”
“是差了点。”孟淮妴实话实说,见他面色不好,心中莫名就觉得很有意思,欣赏了许久后,才继续道,“可我不喜欢吃面,好不好吃,并不重要。”
她用枕骨扇勾起他的下巴,神色是一种魅惑的得意:“拓火君,你又吃醋。”
拓火君的耳根瞬间红了起来,他抬手握住她的手,移开扇子,又猛地打开,挡住了孟淮妴的脸。
“郡主说话,真是好听。”
扇后,他小心呼吸,调节掉无法控制的羞色。
孟淮妴抬起另一只手,覆上扇子上锋,缓缓下压。
“一腔真心,自然好听。”
那双含着星月的眸,就这么闯入一双才褪羞色的眼中。
拓火君的手猛地被烫开,才离开又覆上,转握为牵,拉着她起身。
孟淮妴随他牵着,她的手掌一松,折扇坠落,另一手接住,懒散地扇着风,跟他走过星夜,来到明亮的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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