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的离去,像一场毫无预兆的寒潮,将许言生活中刚刚积聚起的暖意彻底冻结。那扇紧闭的卧室门,仿佛成了两人关系的一道休止符。
第二天,许言醒来时,家里已经空无一人。
周屿的房间整洁得像从未有人住过,只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残留的雪松薄荷气息,证明着昨日的对峙并非幻觉。
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像他从未告知出国事宜一样,彻底而决绝。
许言坐在冰冷的餐桌前,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也如同这天气一般,沉到了谷底。
但奇怪的是,预想中的崩溃并没有来临。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以及一种破而后立的决绝。周屿用最残忍的方式,让他明白了依赖的不可靠和自我的重要性。
他起身,将周屿留下的所有痕迹——那件曾经披在他肩头的大衣、偶尔使用的茶杯、甚至冰箱里他买来的食材——都仔细收拢起来,打包放进一个纸箱,塞进了储物间的角落。
然后,他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的生活。
他不再期待任何人的信息,不再为那个空荡的家感到恐惧。他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和创作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拼命。
他主动联系了之前婉拒的工作室,表示愿意从最基础的助理工作做起。他不再害怕“走弯路”,甚至渴望通过实践中的碰撞和失败来确认自己的价值。
沈清露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那个总是带着一丝怯懦和依赖的许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默、专注、眼神里多了份坚韧和疏离的许言。
她没有多问,只是以更紧密的方式陪伴在他身边。
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在画室通宵达旦,在他被甲方苛刻要求折磨得焦头烂额时,递上一杯热咖啡,用她特有的爽朗笑声驱散阴霾。
“许言,你这线条感觉不对,太僵了,放松点!”画室里,沈清露凑在许言身边,指着他的画板说道。
许言皱着眉头,尝试修改,却总觉得不得要领。
“哎呀,不是这样!”沈清露干脆拿起一支笔,直接在他的草稿上示范起来,“你看,手腕要活,气息要稳,感觉要跟着笔尖走……”
她靠得很近,讲解时温热的气息拂过许言的耳畔。
许言微微有些不自在,但更多的是感激。
沈清露的专业能力和直率性格,在这种时候给了他很大的帮助。
“谢谢你,清露。”许言由衷地说。这声“清露”,去掉了“学姐”的称谓,显得更加自然亲近。
沈清露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客气啥!咱们可是黄金搭档!等这个项目搞定,姐请你吃大餐!”
两人的关系,在这种并肩作战和相互扶持中,不知不觉变得更加亲密和自然。
许言在她面前,可以完全放松,不必担心说错话,不必揣测对方的心思。这是一种与和周屿在一起时,截然不同的、轻松而平等的感觉。
一个周六的下午,许言和沈清露在市中心的一家美术馆看一个新锐艺术家的展览,为他们的新项目寻找灵感。
两人在一幅抽象画前驻足讨论,沈清露因为一个艺术流派的理解和许言产生了分歧,争论得有些激动,习惯性地伸手去拉许言的胳膊,试图让他更靠近画面看清楚。
就在这时,许言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展厅入口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周瀚霆。
周瀚霆正陪同几位看起来像商业伙伴的人参观,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气势威严。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展厅,恰好落在了许言和沈清露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沈清露拉着许言胳膊、两人靠得极近、似乎正在热烈交谈(或者说争论)的画面上。
周瀚霆的目光在那一幕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钟。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依旧是那副沉稳商人的模样,但许言却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锐利而冰冷地穿透了过来,带着一种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冷凝。
许言的身体瞬间僵硬,下意识地想挣脱沈清露的手。沈清露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周瀚霆。
她虽然不认识周瀚霆,但对方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让她也收敛了笑容,松开了手。
周瀚霆并没有走过来,也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淡淡地收回了目光,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场景,继续陪同他的客人走向了下一个展区。
然而,那短暂的注视,却像一道冰锥,刺破了许言这些天来努力构建的平静假象。
他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刚才和沈清露讨论时的轻松感荡然无存。
周瀚霆会怎么想?他会告诉周屿吗?虽然他和周屿已经……但被周屿的父亲看到自己和另一个女生“举止亲密”,一种莫名的负罪感和难堪还是席卷了他。
“许言,你没事吧?那个人是谁啊?你脸色好白。”沈清露担忧地问。
“没……没事。”许言勉强笑了笑,声音有些发虚,“一个……长辈。我们去看别的吧。”
接下来的观展,许言一直心不在焉。
周瀚霆那道冰冷的视线,仿佛一直跟随着他,提醒着他与周屿那个世界之间,依然存在着巨大的鸿沟和无法摆脱的牵连。
即使周屿已经单方面切断了关系,但那段感情留下的影响,以及周家那种无形的压力,依然如影随形。
当晚,许言回到那个冰冷的家,手机屏幕依旧黯淡。他不知道周瀚霆是否真的会在意这件事,是否会联系周屿。但他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无法再回到过去了。
周屿用沉默和远行筑起的高墙,而周瀚霆那道无意间的目光,则像一道闪电,照亮了墙内外巨大的落差,也让许言更加清醒地认识到,他必须更快地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真正拥有选择生活和抵御风雨的能力。
心墙的裂隙已然出现,而成长,总是在疼痛中悄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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