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惨挑起季羽白染血的下颌，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能学尽所有的呼吸法，拥有如此奇妙的力量……却学不会永生。人类那脆弱又短暂的躯壳，根本配不上你的才能！”
剧痛、失血、龙血的灼烧……种种感觉交织在一起，撕扯着季羽白的神经。
他扯出一个笑容，染血的唇角带着疯狂的意味，黄金瞳在黑暗里炽烈如熔金。
“呵……我啊……最讨厌……加班。”他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却字字清晰，“尤其是……给一个又黑心、又喜欢穿女装的变态上司……打工！”
“不识抬举！”
无惨伪装出的耐心彻底被暴戾所取代，指尖的利刃毫不犹豫地刺入季羽白心口。
爆血！
在骨刺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季羽白体内龙血如同沉寂的火山般爆发，狂暴的力量瞬间冲破了身体的极限。
言灵·时间零，再度发动！
季羽白眼中闪过决绝的厉色，他以抛弃右臂的代价，强行扭动身体，硬生生将右肩从黑死牟的刀锋上挣脱。
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爆血带来的狂暴力量支撑着他。
季羽白用左手握住从被撕裂的右臂坠落的日轮刀，暗红的刀光一闪，一条惨白的手臂应声而飞。
“呃啊！”无惨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哼，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怒交加的神情。
然而，季羽白的搏命一击也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他本想斩向鬼王的头颅，却只斩断了他的右臂。
在鬼血喷溅的刹那，黑死牟那柄冰冷的长刀，贯穿了季羽白的腹腔，将他整个人再次钉穿。
“带回去。”无惨迅速再生出新的右臂，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伸出沾染着自己鬼血的手指，强行按在季羽白被黑死牟撕裂的伤口上，让更多蕴含着他意志的鬼血渗入其中：“等他变成鬼，自会求着为我所用......”
“呃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淹没了季羽白！
龙血与鬼血，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狂暴的血液，在他的经脉中厮杀冲撞。
季羽白的意识像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裂开，无尽的暴虐**要将他吞噬。
在鬼王血液的侵蚀下，季羽白的皮肤逐渐变得惨白，指甲疯长，头发也由黑色褪为雪白。
同时，在龙血的沸腾中，细小的鳞片开始出现在他脖颈、手臂等裸露的皮肤上，炽热的黄金瞳看上去更加非人。
尽管意识被撕裂，季羽白还没忘记自己最后的退路。
被钉穿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抬起染血的左手，还握着那把日轮刀。
然后，在无惨和黑死牟略带惊愕的目光中——
他反手将锋利的日轮刀，狠狠刺向了自己的心脏。
滚烫的、混杂着龙血与尚未完全转化的鬼王之血的鲜血，喷溅到鬼舞辻无惨的裤腿上。
时隔六年，季羽白再一次看到虚无中的巨大怀表，其上指针逆时针转动。
当他的意识自黑暗中清醒时，胸口仍残留着一阵幻痛，仿佛那柄贯穿心脏的日轮刀依然插在那里。
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心口，金平糖自指间滑落，坠入下方花街游行的队伍中。
“……作为稀血者，也算是不错的招鬼活饵。”
天野雪斗淡淡的声音在季羽白的耳边响起。
晨雾裹着花街特有的廉价脂粉味钻进鼻腔，他重新回到了今日清晨，回到了与天野雪斗在屋顶交换情报的这一刻。
“……稀血者当饵，真亏你想的出来。”
季羽白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和紧绷。
他垂在袖中的手攥紧，指甲狠狠嵌入掌心，龙血在血管中轰鸣奔涌。
随之而来的是，他能感受到自己那双非人的黄金瞳在天野雪斗面前不受控制的亮起。
天野雪斗的目光从花街的喧嚣转向他，落在季羽白的双眼上，异常平静地问道：“你的眼睛真亮，昨晚没休息好吗？”
这是什么逻辑？
季羽白早已在心中准备好说辞，就说他的眼睛像童磨那七彩琉璃瞳一样，天生异象，不足为奇。
他甚至预演了对方可能的震惊或追问……却万万没想到，这位思维异于常人的师兄，竟将这双黄金瞳，归结为“没休息好”导致的？他以为这是黑眼圈吗！
内心吐槽，季羽白面上却迅速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连夜赶来的普通队员：“师兄说笑了，收到任务后连夜赶来，难免憔悴了些……”
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将天野雪斗的注意力引向任务本身。
天野雪斗接受了这个解释，目光重新投向花街深处：“我需要人手帮我排查花街的情况，没想到来的是你。听说你用出了五种呼吸法，通过了鬼杀队的考核，恭喜。”
五种呼吸法……
季羽白心头猛地一跳，这情报不仅在鬼杀队内流传，鬼王果然也是为此而来。
他压下翻腾的思绪，目光扫过下方喧闹的街巷，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破绽：
“关于花街的异常，我昨夜倒是有所发现。”
他顿了顿，面不改色地扯谎：“我从一位名叫沙华的游女口中，打探到了一些关于鬼的消息。”
“她说，曾亲眼目睹她所侍奉的花魁曼珠，通过自身的血液，将活生生的人……变成了鬼。
天野雪斗原本平静的神情终于出现波动，一股凛然含义笼罩了他的周身。他没有怀疑季羽白话中真假，这个情报的指向性太强，也太致命。
“将人变成鬼，”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能用出这种手段的，只有鬼王鬼舞辻无惨。此事重大，必须立刻禀报主公大人。”
待天野雪斗放飞了传话的鎹鸦，季羽白心中并未放松半分，鬼杀队的支援注定赶不上鬼王精心策划的杀局，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趁着白天，我们先去扇屋附近打探一下情况？”
“可。”天野雪斗的回答简洁明了。
就在季羽白准备动身之时，天野雪斗的目光再次落到他身上，看得他心里一紧，忍不住要开口询问是否有哪里不对。
就在他神经紧绷之际，天野雪斗终于开口，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感慨：“鬼杀队追寻鬼王踪迹数百年，如同大海捞针……而你，初入花街便直至核心。”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难怪师父曾言，你是天命诛鬼之人。”
“……”
梅开二度，季羽白再次陷入沉默，但他心头那根绷紧的弦，终是被这句话松了松。
与此同时，花街东南角，扇屋。
朱红的帘子低垂，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室内昏暗，弥漫着浓郁的线香与一股深藏其下的腐臭味道。
沙华跪坐在冰冷的榻榻米上，身体因兴奋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在她面前，是一幅绘有百鬼夜行的巨大屏风。摇曳的烛火将屏风后那道曼妙的身影投射在屏风上，如同绘卷百鬼之外的另一只恶鬼。
“曼珠大人，”沙华的嗓音刻意放得绵软，试图掩盖内心的战栗，“昨夜……将救我回来的那名鬼杀队剑士，如您所说……”她深吸一口气，回忆着那震撼的一幕幕，“在他挥刀时，刀刃上会出现不同颜色的光芒。”
屏风后，传来茶盏轻叩的脆响。
“哦？”曼珠的声线慵懒如蛇，尾音却带着一丝紧绷，仿佛毒蛇收紧了身躯，蓄势待发，“继续说。”
“先是暗金如同雷霆，再是火焰般的赤红和土地的黄色，接着是风的绿色，最后是水光的蓝色……”沙华伏低身子，衣领滑落露出后颈的伤痕，她努力回忆着，“我清楚地听到他念出那些剑招的名字，雷、炎、风、岩、水……五种呼吸！”
她猛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肯定就是他！他就是大人您一直在寻找的……那个能使用五种呼吸法的鬼杀队剑士！”
空气骤然凝滞。
那巨大的屏风轰然倒塌，曼珠的振袖如黑蝶展翼，从屏风后鬼魅般掠出。她瞬间便来到沙华面前，修长苍白的五指掐住她的咽喉，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确定是五种呼吸法？”曼珠，或者说，此刻撕下伪装的鬼舞辻无惨，他那双猩红的眼，如同来自地狱的火焰，冰冷、暴虐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压向沙华。
“咳……咳咳……千、千真万确……大人……沙华……不敢……期满……”沙华双脚离地，脸色因窒息而涨红，她挣扎着从喉咙挤出破碎的话语。
“很好。”无惨的唇角露出冰冷的笑意，掐住沙华的手松开，任她跌落在地，剧烈地咳嗽喘息，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一滴血珠从无惨那苍白修长的指尖渗出、坠落，血滴在触及到沙华皮肤的瞬间，便消融进她的体内。
“这是你应得的奖赏。”
沙华弓起身子，如同被投入滚烫的油锅，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无法言说的剧痛从拿地学渗入的地方蔓延至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被撕碎然后重组。
她脖颈的淤青，正随着鬼血的侵蚀迅速消退，瞳孔剧烈地震颤，最终裂成两道狰狞的竖瞳。
在沙华转变为鬼的过程中，这具名为“曼珠”的花魁皮囊也开始龟裂，血肉在苍白皮肤下蠕动，最终变成一个面色惨白、黑发红瞳的年轻男子，如同破茧而出的恶魔。
结束拟态的鬼舞辻无惨随手撕开身上碍事的墨染振袖，露出原本苍□□壮的身躯，嗓音森冷如冰：“终于等到你了，继国缘一的继承者……”
他猩红的眼底，翻涌着沉淀了四百年的刻骨恨意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日之呼吸所带来的灼痛整整伴随了他数百年！即便到了现在，他也没能完全愈合继国缘一当初留下的伤口。多么可笑，他本该是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完美存在，却被一个卑贱的人类以凡人之躯，留下了永恒的伤痕！
所以，当无惨的耳目传回“鬼杀队出现一个能够使用五种呼吸法的新人，且天赋异禀，极有可能掌握传说中的日之呼吸”的情报时，他瞬间给予最高程度的重视，甚至不惜亲自潜伏于这污秽的花街。
他必须要将这危险扼杀在摇篮里，他绝不允许这个世界上出现第二个继国缘一！
为此，他精心编织了这个致命的陷阱。藏身花街，故意释放出可疑的情报，吸引一波又一波鬼杀队员来此。他命令手下的鬼在追杀游女时手下留情，让她们有机会接近那些前来调查的剑士，用美色、用恐惧、用她们生存的本能去套取情报……
所有的一切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他在花街深处，耐心的等待着那条最重要的鱼儿上钩。
如今，这条鱼终于被他锁定！
无惨闭上眼，强大的精神力瞬间跨越空间，在意识深处直接向那个最强大的部下传出命令，让他尽快赶来。
他睁开眼，冷冷地注视着地上已经完成转变的沙华，猩红的瞳孔如同择人而噬的深渊：
“去吧。今夜，将那个剑士……引来此地。”他俯下身，阴影将沙华完全笼罩，“若是失败……你会死得比昨夜那些被杀掉的废物……更加痛苦一万倍。”
“遵……遵命，无惨大人。”沙华跪伏在地。
当她退出房间后，心脏还在怦怦直跳，狂喜与后怕交织，她成功了，她赌赢了！
她得到了那位至高无上的大人的赏赐，成为了能够永葆青春、拥有力量的鬼。
她跌跌撞撞地扑到梳妆台的铜镜前。
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这张脸再不会因岁月而枯萎，却也永远失去了生命应有的鲜活和温度。
她从容地打开胭脂盒，用脂粉妆点自己过于苍白的脸。后颈的伤痕早已消失，光滑如初。然而，当她抬起手臂时，昨夜被那位剑士使用炎之呼吸时溅起的火星灼伤之处，皮肤依旧焦黑，愈合得异常缓慢……
是啊……他明明救了她，可她却要害她。
无惨冰冷的警告似乎还回荡在耳边，身上却残留着昨夜的温度。
当那个年轻的剑士蹲下身，沉默而专注地为她系上鞋绳时，指尖无意间擦过她冰凉的脚踝。
那一瞬间的温度，是她被卖入这污秽花街后，漫长绝望的岁月里，第一次感受到的、不带任何欲念的……纯粹的暖意。
沙华抓起一块绢布，颤抖着用沾着口脂的指尖在绢布写下“快逃”二字，将其缝进浴衣袖口内层，针脚歪斜得就像临死前不甘的抓痕。
“沙华姐姐，热水来了。”
纸门被推开，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小侍女吃力地端着一个盛满热水的铜盆，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随着她的靠近，脆弱的脖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沙华眼前，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随着呼吸搏动，散发着对新生恶鬼而言难以抗拒的诱人香气。
沙华的瞳孔皱缩，獠牙不受控地刺出唇间。她猛地转过头去，咬紧牙关，强行压下那翻涌的嗜血冲动。
“姐姐？”女孩茫然地抬头，眼中映出沙华此刻扭曲的脸。
“还有什么事吗？”沙华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尖利。
小侍女似乎被吓到了，怯生生地从怀里摸出一根断簪：“外、外面……有人拿着这个，说是要找你……”
沙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知道了。”她放下手，努力让声音恢复平静，但指尖仍在微微颤抖，“你带他过来吧。”
因为龙血和鬼血冲突，小白是不能变成鬼的。
还有，无惨就是这么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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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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