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冬季。
雪粒落在刀身上发出微不可察的声响,季羽白站在结冰的湖面中央,口鼻呼出的白雾,在睫毛和眉梢凝成霜花。
“水之呼吸·七之型·雫波纹刺。”
心念一动。
龙血带着无可匹及的力量在季羽白体内奔涌,那力量顺着经络传递到刀柄,化作潺潺溪流。
他手中的刀,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快到极致的速度向前刺出。
刀尖轻颤着划出弧光,使得身前狂暴的风雪霎时停下一瞬。而他的呼吸,第一次与风雪同调。
“哈哈哈哈——!!!”雾隐翁的笑声如同惊雷,震得旁边松枝上的积雪簌簌而落。
“好!不过,雪斗那小子练成这招‘雫波纹刺’只用了一年!你嘛……还差得……”
“远”字尚未出口,异变陡生!
季羽白刀势猛然一变。
原本如寒潭般幽深宁静的气息,瞬间化作焚尽八荒的炽烈。
炎之呼吸骤然展开,赤红的火焰虚影缠绕刀身,裹挟冰晶冲天而起,将漫天飞雪蒸腾成氤氲的云霞。
“炎之呼吸·贰之型·炎天升腾!”
这炽烈的火焰还未散尽,季羽白的身影在蒸腾的雾气中如同鬼魅般闪过。
金色的雷光取代了赤炎,雷鸣撕裂长空,整个人化作一道雷霆撕开云雾。
“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雳一闪!”
“不可能!!!”雾隐翁的面具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震惊地瞪大了眼。
“逆徒!你……你什么时候偷学的炎之呼吸和雷之呼吸?!同时运转两种呼吸法,心肺会被截然不同的力量撕裂!你……你竟然用了三种?!你的身体是铁打的吗?!”
季羽白的身影在他面前凝实,缓缓收刀入鞘,动作行云流水。他弯腰,用刀鞘尖端轻松挑起掉落在冰面上的河童面具。
“是您说过,呼吸法本出同源。”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您早就知晓我体内潜藏着那股非人的力量。如今,我已能初步驾驭它。在需要时,它可以强化甚至重塑我的心肺,以适应不同的呼吸节奏。”
雾隐翁一把抢回面具,扣在脸上,却戴得歪歪斜斜。他死死盯着季羽白,眼神从震惊,迅速转变为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好小子!”他重重拍上季羽白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季羽白都晃了晃,“此乃天意!你定是上天派来诛杀恶鬼的天命之子!”他神秘兮兮地凑近,“如果是你,说不定能学会传说中的日之呼吸……”
“日之呼吸?”
“那可是风火水岩雷五大呼吸法的共同源头!是呼吸法的始祖!可惜,已经失传几百年了……”
山风卷走后半句话,季羽白看着老头手舞足蹈比划剑招的模样,突然觉得这六年特训比前世的屠龙任务还要荒诞。
藤袭山,鬼杀队的入队考核地点。
山上种满紫藤花树,里面关押着鬼杀队近年来抓到的恶鬼,考核内容便是在其中存活七天。
七天后,能成功活下来的人便能成为鬼杀队的一员。
“五种呼吸法?开什么玩笑!”躲在岩石后面的疤脸少年攥断树枝,碎屑刺入掌心也浑然不觉,眼中充满了惊惧和怀疑,“血鬼术!一定是某种我们没见过的血鬼术!那家伙……根本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鬼!混进来猎杀我们的!”
“但是,他救了我们啊。”一旁用纱巾裹着头发的少女忍不住反驳,“你看,他一直在杀鬼!刚刚又……”
话音未落,前方战况骤变。
季羽白被两只速度极快的鬼前后夹击,霎时,腥风扑面,恶鬼嘴里的獠牙闪着寒光。
他冷静地用岩之呼吸震开它们,随后,雷之呼吸的电弧闪过,照亮同期生们惨白的脸同时,两只鬼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两团迅速消散的黑灰,被山风吹散。
疤脸少年和裹头纱的少女,连同其他几个藏匿在附近的人,全都像被扼住了喉咙,不敢出声。
亲眼目睹五种呼吸法在一个人身上交替使用,这颠覆认知的景象带来的恐惧,远比面对恶鬼本身更甚。
考核结束时,所有存活下来的剑士们聚集到山前,气氛却十分诡异。季羽白周围仿佛形成了一片无形的真空地带,无人敢靠近。
一道道目光投射在他身上,混杂着敬畏、恐惧和探究,仿佛在打量一个怪物。
“太……太不合理了……”有人小声地说,“我听说,就算是历代最强的柱,最多也只精通两种呼吸法,还得是属性相近、相辅相成的……他这……”
“何止是五种!你们没看到他那恐怖的力量和速度吗?据说……据说他在还没正式学剑术之前,只凭一根随手捡来的木棍,就干掉了一只鬼!”
“听说他是水柱大人的继子……天野雪斗大人怎么会收这种怪物当继子?”
季羽白:“……”
什么,他什么时候成了天野雪斗的继子?
季羽白和天野雪斗都师从雾隐翁,算是师兄弟的关系,不知道这谣言怎么传得这么离谱。
他无语的目光扫过那群窃窃私语、眼神躲闪的同期生们,连开口解释的**都没有。然而,那目光所及之处,大家却瞬间安静下来。
“嘎——!禁止异议!禁止异议!”
鎹鸦的尖叫划破这片寂静,它扑棱着翅膀,落在季羽白的肩头,歪头啄了啄少年的发梢,宣布道:“特殊案例!提交当主裁决!嘎!即刻启程!”
产屋敷宅邸。
引路的“隐”队员轻柔地为季羽白解开蒙眼布。天色已暗,面前的纸门映出一道端坐的清瘦身影。
当“隐”队员躬身退下时,带起一阵微风,檐角挂着的紫藤花串簌簌摇晃。
一股浓重的药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传来,紧接着,季羽白听见纸门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那人每咳一声,烛火便跟着战栗,仿佛连火焰都在替他承受痛苦。
咳嗽声好不容易平息,一个沙哑却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响起:
“他们告诉我……咳咳……藤袭山出现了一个能使用五种呼吸法的少年……还将你称作……怪物。”
季羽白看着纸门上那个模糊的剪影,忍不住也轻轻笑了一下,带着点无奈的自嘲:“我?怪物?您看我这张脸,像怪物吗?”
他抬手随意地指了指自己,随即笑容微敛,坦然道:“……不过,关于能使用多种呼吸法这件事,我确实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无法向人解释龙血的存在,就连雾隐翁,也只是知道他的身体里蕴藏着某种强大狂暴的力量,却不知那力量来源为何。
纸门后的声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
“两百多年前……咳咳……鬼杀队也曾出现过一位与你相似的剑士。”主公的声音带着悠远的追忆,“他叫……继国缘一。”
季羽白瞳孔微缩,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雾隐翁在提及失传的日之呼吸时,曾带着无限敬仰和惋惜,提起过这位传说中的剑士。
“与其说他能使用所有呼吸法……”主公缓缓道来,“不如说,世间所有的呼吸法流派,追根溯源,都出自于他一人之手。他,是呼吸法的始祖。”
“可你知道,这位几乎被奉若神明的剑士……最终为何选择离开鬼杀队吗?”
“因为他放走了一只鬼,”季羽白沉声回答,“一只本该被他斩杀的鬼。”
“事情……远比这更复杂。”纸门后的剪影似乎挺直了身体,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宿命感。
“缘一先生放走的那只鬼……正是他的孪生兄长,继国岩胜。岩胜先生曾是月之呼吸的使用者,实力非凡。然而,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他主动选择化身为鬼。”
主公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力量,为了说出那个残酷的后续:
“成为鬼的岩胜先生,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潜入鬼杀队总部,杀死了当时的当主,也就是我的祖先。”
“尽管此事与缘一先生并无直接关联,但他认为兄长的堕落与杀戮,皆因自己未能及时阻止……他自觉无颜再面对信任他的同伴,更无法承受这份沉重的罪孽感,最终选择了自我放逐,离开了鬼杀队。”
纸门被缓缓拉开半扇。
月光倾泻而入,照亮了门内。产屋敷当主的脸上缠满了浸透着药味的白色绷带,隐约可见溃烂的皮肤,可那双眼睛却清明如镜,与他病弱残破的身躯,形成强烈的反差。
那双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季羽白,问出了那个直指灵魂的问题:
“我想知道……若有一天,你面对与缘一先生同样的抉择——面对一个对你而言至关重要、却已堕落为鬼的存在……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杀,还是不杀?
季羽白非常清楚,作为一个刚刚加入鬼杀队、立志斩鬼的剑士,面对主公的询问,那个“正确”的、符合众人期望的答案是什么。那是最安全,也是最能表明立场的回答。
然而,少年沉默了。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季羽白脑海中闪过无数碎片——夏弥、源稚女、绘梨衣……那些他握起刀想要守护,却最终未能守护住,甚至被迫刀锋相向的身影。
终于,季羽白抬起头,没有直接回答那个问题,反而直视主公大人那双仿佛能映照人心的眼睛,问道:
“您是在担心……担心我会成为下一个继国岩胜吗?担心我为了追求极致的力量,会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化身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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