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盛回到老宅,此时已近迟暮,系统灯光还没打开,整座宅子空旷幽深,死气沉沉。
他上次回来还是带着修弈,气势如虹表示即将结婚,结果被走了一顿落荒而逃。
事情过去不到一个月,心态就完全变了。
似乎早有预料,管家早早客厅等着许盛,告诉他许致远在卧室。
许盛点点头,抬脚往楼上走,管家在身后叫住他。
“少爷,先生最近身体又不太好了,现在每天都要打针输液。”
管家在提醒许盛,别把许致远气坏了。
许盛嗤笑:“身体不好还有空管那么多闲事。”
他转身上楼。
许致远的房门没关,护工正在给他量血压。
他半躺在升降床上,干枯的手背上布满青紫,是长期输液的结果。
许致远也就六十出头,却已经满头白发,皮肤干枯蜡黄,看上去像七老八十。
他的情况并不乐观,150/90mmHg,高血压2级临界点,再高点就要进急诊了。
许盛皱了皱眉,强压着怒气坐到床边。
许致远瞥了儿子一眼,先吞两颗降压药。
许盛先发制人:“你到底想干嘛?”
许致远大口呼吸,躺回床上,不紧不慢地说:“立刻跟他分开。”
“你有病!”许盛脱口而出。
额头被硬物砸中。
是许致远,顺手用手里的药瓶砸他。
许盛额头立马红了一块。
被这么一砸,他反而冷静下来,只是沉着脸坐在床边,脸色阴沉得吓人。
护工一见情况不对,麻溜地收拾东西跑了。
房间里就剩父子两个人。
“给我个理由。”许盛冷声开口。
在他眼里,沈修弈哪哪儿都好,就算不符合老头子的预期,倒也不至于要赶尽杀绝。
“老子做事还得给儿子交代?翻了天了!”许致远冷嗤,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
许盛怎么看怎么熟悉,自己耍无赖的蛮横模样,不就跟现在的老头一模一样么?
许盛抱臂冷笑:“老头,你以为自己还能控制我多久?你老了,想多活几年就得少管闲事,你现在连气都受不住,还想管我?”
“孽障!”许致远瞪眼,“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我是我妈生的,你会生个屁。”
“你……”
许盛吵起架来从不走寻常路,专门挑人肺管子戳。
要说许致远这辈子有什么遗憾,那就许盛的母亲。
许母本来富裕人家出身,十八岁那年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要嫁给当时一无所有的许致远,甚至不惜和娘家断绝来往。
她苦熬了十年,多次拉下脸回娘家借钱,只为帮许致远渡过生意难关。
眼看日子终于一天天见好,许母却在生二胎时难产,一尸两命。
那个温柔善良,如精灵般空灵美丽的女人,嫁给许致远之后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许致远不算个好人,却深爱着自己的妻子,也对妻子充满愧疚。
妻子去世后,他也从没打过续弦的念头,一心扑在生意上,只求不要辜负妻子的期望。
最后回过头来,他发现自己忽略了妻子最在意的东西,他们的唯一的儿子。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许致远仔细端详着儿子,发现儿子已经长成半大的少年。
他叛逆,狂妄,目中无人,桀骜难驯。
许盛从小患有信息素疾病,需要长期服用药物,否则会影响分化结果。
分化会发生在成年前后,但每个孩子出生时都会做染色体筛查,确定第二性别。
许盛从小就被当成高阶alpha养,如果没有意外,他最后会分化成alpha,成为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偏偏意外发生了。
母亲去世,父亲疏于管教,小许盛被扔给保姆带。也不知道保姆是蠢还是坏,总是忘记给许盛准备药。
等许致远发现的时候,临近成年分化期的许盛仍旧又瘦又小,身高甚至不到一米七,完全没有个alpha的样子。
如果没有及时发现治疗,许盛最后只会分化成一个beta……
这些陈年往事被许致远深埋在心里,每次提及,都是在他心脏上插刀,伤得他鲜血淋漓。
想到这些,许致远不由得软下语气,叹声道:“我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
“……”许盛防备地盯着老头。
硬的不行来软的?
“爸也年轻过,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当年我和你妈妈,也是那样义无反顾,像对抗全世界的英雄。可是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会劝你妈妈,不要选择我。”
“那您可真够伟大的。”许盛阴阳怪气。
死老头,便宜给你占尽了,现在来装好人。
晚啦!
“你了解沈修弈吗?”许致远忽然话锋一转。
许盛愣了愣,答:“以后慢慢了解不就好了。”
“他是哪里人,以前在哪里上学,家里有几口人,是做什么工作的,性格怎么样,这些你了解多少?”
“……”许盛一个都答不出来,他有些懊恼,“您到底想说什么?”
“很多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能有多复杂?你告诉我不就行了,一天到晚故弄什么玄虚。”
许盛被许致远的态度搞得烦躁。
一会儿独断专行蛮横不讲理,一会儿又打起了亲情牌,还支支吾吾话中有话。
搞什么飞机。
许致远摇摇头,似乎很无奈:“你以后就知道了,但现在你必须听我的,跟沈修弈分开。”
许盛怒起,“你东拉西扯半天,还是为了让我分手!”
这老狐狸,嘴里没一句实话,亏得他刚才还小小的感动了几秒钟。
“我是为你好!咳咳咳咳……”许致远一激动,又开始不挺咳嗽。
“为我好为我好,为我好就应该尊重我祝福我,让我过得幸福,而不是你觉得好就是好,那是在为你自己!”
许盛烦躁极了,搓着头发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这老头比他还犟上千百倍,怎么说都说不通。
偏偏他还身体不好,话说重了真怕直接把人气嘎过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断绝父子关系还说得过去,真要把人气死,就过分了。
许致远喝了口水,终于缓过气来,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却还要和许盛对着干。
“总之,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们别想如愿。”
“爸!”许盛真的无法理解,修弈到底哪里碍着他了?
要是他真看不上这个人,也不会把人招进公司,坐上那么高的职位。
他对沈修弈至少是欣赏的态度。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许致远也是对许盛大发雷霆,对沈修弈冷嘲热讽而已。
都快一个月了,许致远不但没有消化两人要在一起的事实,反而变本加厉地反对。
甚至使出那些肮脏狠毒的手段对付沈修弈,奔着把人毁掉的目的整。
许盛有些崩溃了:“你对修弈做的那些事有多过分,难道你心里没数吗?你都把人欺负成那样了,人家都没跟我计较,你还想怎么样?”
“差不多得了,真把我们逼急了,别怪我不讲父子情分!”
许致远用力闭了闭眼,不再和许盛争论,伸手去按对讲机:“叫几个人上来,把少爷关起来。”
许盛瞪圆了眼睛,扭身就跑,反应奇快。
这都是他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
他刚跑出房间,就听见保镖气势汹汹踏上楼梯。
许盛扭头钻进一个空房间,锁死房门。
他跑到阳台往下看,下面是草坪,但别墅一层搭得要比普通住宅区要高,足有五六米。
如果他在这个节骨眼被抓到,修弈就更加孤立无援了。
许盛心一横,跨出栏杆,咬牙跳了下去。
草坪是软的,他没受什么伤,就是脚腕有点扭到了,不算严重。
也许是肾上腺素影响,许盛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痛感,爬起来撒腿就跑。
远远的,许盛看到自己的车旁守了好几个人。
他回头,身后的保镖已经站成了一堵墙……
许盛被关进那间熟悉的小黑屋里。
地下室房间,没有窗户,四面都是隔音墙,连门都是隔音防盗门。
铁门一锁,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他一个人。
许盛先是拍门大吼大叫,什么话难听说什么,国粹含量极高。
没有人理他。
然后开始装病,说他脚扭到了,痛不欲生,赶紧给他找医生看病。
可他刚才在草坪上健步如飞,大家有目共睹的,更无人理会了。
他闹累了,只好躺倒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眼前一片漆黑。
他有点幽闭恐惧症,在黑暗的环境中会控制不住地紧张和亢奋,这是从小被关出来的毛病。
许致远奉行权威型教养模式,讲究的就是一个惩罚性管教,但他又自诩文明人,打打杀杀不符合身份,关禁闭就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惩罚方式。
这种方式弊端很明显,对孩子心理伤害极大。
然而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随着年龄增长,许盛的症状已经有所缓解,但睡觉的时候还是得开一盏小夜灯,不然会失眠。
许盛想着沈修弈。
想他被辞退被当众羞辱,心里一定很难过。
他手机被收走了,沈修弈联系不到他一定很着急。
他会不会跑到老宅找他?
万一落到老头子手里,他肯定要吃大亏!
想到这些,许盛就更睡不着了。
他就这么睁着眼,瞪着漆黑的天花板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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