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干净后,许盛洗了把脸,从厕所出来就换了身衣服。
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但能确定自己必须先离开,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的一切,千丝万缕缠绕在一起,让他理不清道不明。
每次脑海里蹦出一道冰冷的声音,都会被他无情掐灭。
然后另外一道声音就会嘲笑它:怎么可能?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你得去找沈修弈问清楚。
但他隐隐知道,有些话一旦问出口,两人就再也回不去了。
许盛换好鞋子开门,却发现门把手怎么也拧不开。
他动作一顿,沉默着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了那个新换的门锁好一会儿。
智能锁,一碰指示灯就会亮起,发出滴滴答答的提示音。
他的试探,他的防备,似乎再次得到印证。
啊,冰冷的声音又得意起来了,阴阳怪气地嘲笑他的异想天开。
许盛甩甩头,掏出手机翻看,沈修弈还是没给他充话费。
他打了微信电话,听筒里传出沈修弈温柔的嗓音。
“怎么了宝贝?”
“家里大门打不开。”
“打不开?刚才我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你看看是不是没电了。”
许盛低头看看还在发亮的指示灯,说:“有电。”
“那可能是师傅没调试好,你先去睡一会儿,我回去找师傅修,再陪你去散步,好吗?”
许盛莫名笑笑,深吸一口气,说:“好,我等你回来。”
沈修弈愣住,心口骤然一紧,脱口而出道:“我爱你宝贝。”
许盛笑着说:“我也爱你。”
说完,许盛主动挂了电话。
车里一瞬间安静,似乎许盛的告白还在车内回响。
沈修弈一愣神,险些追尾撞上前方正常行驶的车辆。
他猛踩刹车,靠在方向盘上大口喘气,心率高得不太正常。
后面的车一直按喇叭催他,他再次踩下油门,靠路边停下车。
他取下手机,打开软件,开始翻看起今天的监控录像……
许盛挂了电话,转身进了沈修弈的书房,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装修得很简单,房间正中央的大书桌几乎占满所有面积。
桌上只有几本经济类的书籍和一台笔记本电脑,许盛打开电脑,电脑设置了密码,他试了沈修弈的生日,自己的生日,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两人在一起的日子,两人结婚的日子,都不对。
许盛只能放弃,转而去翻找那些柜子。
柜子里也没什么东西,都是沈修弈过去两年在鼎盛主理项目的备份文件。
许盛大概翻了翻,其中有一份鼎盛发行可转债的相关资料。
两年前,鼎盛走到扩张期,却遇上许致远身体负荷到极限,各种旧病复发,几乎到了事业和身体极限二选一的时候。
彼时沈修弈带着他的可转债方案来到了许致远面前,许致远大为赞赏,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背调,最后力排众议将沈修弈捧到鼎盛副总裁的位置。
后来,鼎盛得到一大笔融资,满足了扩张需求,原有的股份框架也没有任何改变。
老股东们的股份没有被稀释,每年能分到的钱却更多了,反对沈修弈的声音自然就逐渐减少。
这个方案听起来都是好处,其实存在很大的风险——鼎盛必须保持稳定或持续增长的股价,如果股价下跌到一定程度,那最终这些分出去的一大笔“债”,还是会转成“股”,稀释现有股东股权。
这些债权交易不像股权交易受到董事会的限制,流通性很强,如果被有心人加以利用,那鼎盛内部有决策力的声音,随时会多加一个,说不定能威胁到许家的地位……
许盛忍不住混身冒汗,鼎盛,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悬崖边沿。
他想起昨天晚上沈修弈那通电话,股价已经跌停两次,A股跌停幅度是前一交易日的10%,光是这两次跌停而且听沈修弈的意思,股价持续下跌,没有多少回升余地。
而从这份文件上的数据显示,债转股核心触发条件,是两个计息年度内,正股价格连续30日内不低于当期转股价的70%。
那么现在鼎盛的股价,已经无限接近70%的底线了。
许盛用所剩无几的知识储备消化完这份文件,立刻上网查了当天鼎盛股价。
果然,这个月连续下跌,今天也有跌停的趋势……
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鼎盛就会跌进70%这条红线。
辐射和税务相关的负面新闻一天不解决,股价就难以回暖。
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30个工作日,甚至这些新闻处理好了,也只能达到稳定股价的作用。
如何让那些流出的资金快速回笼,更是个大难题。
内帐!
对了!还有内帐!
许盛发疯似的在柜子里翻找。
他知道绝大部份企业都会有内外两套帐,用于合理避税,目前是合法合规的。
但这种“合理”落在有心人眼里,想动点手脚太容易了。
如果沈修弈一开始就目的不纯,那帐面……
难怪,难怪他爸会突然被带去配合调查,这两年具体执行的人是沈修弈,但实际操控人还是他爸,所有文件上,签的也是他许致远的名字。
许盛止不住发抖,双手甚至拿不住轻飘飘的文件。
他现在真的很想冲到沈修弈面前,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一心一意,换来的确是这么个结果。
豆大的眼泪一串串往下掉,砸在白纸黑字上,晕染成片片薄灰。
他的哭泣无声又无力,气压仿佛在瞬间高升,压得他喘不过气。
直到门锁突然发出“滴滴”两声,许盛猛地抬头望向房门外。
是沈修弈回来了。
他不是才出门没多久么?
是了,这房子里他装了至少十台监控,他发现他进了他的书房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许盛两腿发软,控制不住往后退,手里的文件散落一地。
沈修弈就在门外,百来平米的房子,根本无路可逃。
他无力地靠到身后的白墙上,忽然身体一轻,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一开始,许盛以为自己晕过去了,但很快发现自己意识还是清醒的。
双手张开摸索,许盛摸到了两面墙壁,他摔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这种刚需房型在最初规划的时候经常会多一些“边角料”空间,根本发挥不出居住作用,于是开发商都会采取赠送的方式,不计算进购房面积里,买房的人也乐得多一块地方,设计来当储物空间也不错。
许盛就是掉进这样的储物空间里,沈修弈装修的时候,给这里设计了隐形旋转门,只要他不说,许盛就很难发现,家里还有这么个地方。
许盛双手撑着墙慢慢站起身,四面墙壁距离他不到五十厘米,手都伸不开。
黑暗里,许盛顺着墙体往上摸,直到手心被许多尖锐轻薄的东西割到。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照在那尖锐的物体上。
那是几张贴在墙上的照片,主角全是他。
有在夜店喝酒的他,在舞池里跳舞的他,和发小们打球的他,开着豪车炸街的他……
许盛无意中摸到一个开关,他按下,小小的储藏室被点亮。
出现在眼前的,是密密麻麻的他的照片。
许盛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目光在那些照片上来回移动。
这些照片大部分是这两年的他,越往上,时间越久,两年前的照片没那么密集,每年只有个十来张。
最上面一层做了个架子,上面的照片都用精致的相框裱好,端端正正摆着,和下面那些随意夹在绳子上的照片相比,待遇好了不少。
诡异的是这些照片里除了少年时期的许盛,还有一张许盛和沈修弈的合照。
照片里,两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少年面对镜头,一个笑容灿烂,一个气质沉稳。
许盛抬手取下相框,眼前一阵眩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从小到大的一切,唯独不记得生命中出现过沈修弈这么一个人。
“宝宝,你在哪里?我回来了。”
外面传来沈修弈的声音。
许盛惊魂甫定,手腕一松,手里的相框摔到地上,发出刺耳的玻璃碎裂声。
门外骤然死寂,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许盛混身僵硬,大口吸着气,额头冒出一层又一层冷汗。
隐形旋转门被推开,沈修弈逆光站在门外,表情没有丝毫阴谋被拆穿的意外和愤怒,反而温柔平静。
沈修弈朝许盛伸手,柔声询问:“宝宝?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低头,看到碎了一地的玻璃渣,眼中暗潮汹涌。
但最终,他还是选择温柔以对,“看你,把我们的合照摔坏了。”他嗔怪道。
许盛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只觉得那是一把冰冷的匕首,随时会割向他的喉咙。
他混身僵硬,不自觉缩进墙角,条件反射地想要离沈修弈远一点,再远一点。
沈修弈抬头,见许盛异常抗拒,伪装的笑意再也挂不住,脸色骤然一变,蓦地抓住许盛的手腕,强硬地把人往外拖。
许盛此时身上没剩多少力气,被拖得东倒西歪,最后摔进沈修弈怀里。
他挣扎着想离那个人远点,腰却被死死箍住。
沈修弈摸着他的脸,笑意不达眼底:“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随便进书房?”
“你为什么不听话?”
他的指节描绘般抚过脸颊轮廓,在唇边顿住,兀地捏住许盛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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