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山福地洞天，仙气茂盛。
其中主峰君息山更是修行圣地，灵石灵山灵草，且无人迹。
进入君息山，首先要经过一道神印屏障，寻常人只是靠近便会被屏障中强大的法力冲击灵魄，想要闯入是绝不可能的。
慕限慢悠悠来到通天石阶，走到山门口停了下来。
今日她有一件烦心事儿。
他们这些参加考核的弟子，比试之外，都要领取考核任务，任务完成后可以获得灵石奖励。
第一次的考核任务由单人领取，她和傅如间都完成了。
只是这第二次却成了小组一起领取，五人组成一队，由一名仙尊带领完成。
方才去了万象阁，她与傅如间都被分到了如今排名最低的那组小队里。
队内有五人，大多没什么背景，就算出自四大仙门，也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弟子。
他们尚未领到考核任务，慕限自己不急，却不得不为傅如间着想。
师父年迈，自他入门，便由她亲自教导，事事费心，自然是希望他也能出人头地，为师门增光。
况且他也确实有天赋，修行不过五载，已是宗门翘楚，实力只在自己之下。
慕限不甘心他们二人就这么止步如此。可是自从进入苍穹山，他们便处处受阻，只因为没有背景，几次三番受到刁难。
如今任务时间还剩不到半个月，若无法完成，必定会影响到考核结果。
正午，院中。
傅如间与她来到约定地点，同队伍里的另外几人会面。
一对少男少女并肩站在梧桐树下，身着紫色莲纹服饰，都来自云河沈家，二人彼此介绍。
“我叫沈岚光，这位是我师妹。”
那少女盯着慕限，目光小心翼翼：“我叫崔瑶。”
慕限颔首：“我叫慕限，他叫傅如间。”
傅如间对崔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四人客套一番，沈岚光左右望了望，道：“每一队有五人，今日怎么只来了四个，还有一个呢？”
崔瑶道：“徐斋师兄说他不来，有什么事我们自己商量就行。”
沈岚光道：“他和你说了？”
崔瑶：“不是和我说的，是和苍元仙尊说的。”
慕限打开沈岚光递过来的卷轴，卷轴里正写着他们这个小队所有人的姓名。
其中一行：梁都仙府徐斋。
慕限心中生疑，按理来说，被看重的弟子不应该分到他们这队。不禁抬头看向傅如间，他耸了耸肩。
慕限合上卷轴，递还给沈岚光。
“罢了罢了。”沈岚光将卷轴收入袖中，双手叉着腰叹了口气：“他不来就不来吧，总之也跟我们没什么好说的。那你有没有问师尊什么时候来带我们去领任务？”
崔瑶挠了挠头：“今早我去找仙尊，仙尊让我们再等等，他说有时间就带我们去。”
此次任务不会影响到弟子排名，但却能决定拜入苍穹山后被选到哪位仙尊门下。
任务无法完成的话，大概率只能当一个最末等的普通弟子。
苍穹山等级森严，最末等弟子无法直接被仙尊教导，平日里只见到各个大弟子，想要熬出头，最起码得过个三年五载。
而每一位仙尊，手下都有四五队小组。因此，他们大多数人只会选择帮助那些被看重的弟子。慕限这组，恐怕考核结束也见不到仙尊一面。
崔瑶沮丧道：“看来这几日仙尊是不会来了，我们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沈岚光眉头紧皱：“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眼见少女情绪不好，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摸了摸崔瑶的头，安慰她：“没关系，这样的事我们见多了，别放在心上，听到了吗。”
“可是…师兄……”崔瑶瘪着嘴巴，被沈岚光打断。
“别想那么多了，师兄带你去吃东西。”
“吃东西？好呀！”一听到吃的，崔瑶似乎忘了方才的事，眼中流露出光彩，她扭头看向慕限：“慕姐姐要一起去吗？”
慕限道：“我就不去了。”
四人第一次见面，并不熟络。
沈岚光道：“也罢，只是任务的事，恐怕还要再等等看。”
慕限自然明白，同他们告别后，与傅如间商量此事。
傅如间道：“方才听他们那么说，就知道仙尊什么意思了。”
慕限道：“是啊，人家大抵是不愿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的。”
“你别担心，师姐。”傅如间握着她的手，拍胸脯保证：“不到最后什么事都说不准，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我们的教习仙尊是谁。”慕限问。
“苍元仙尊。”傅如间告诉她：“不过我没见过他。”
慕限沉吟片刻，与他交代：“这几日你先别管这件事，我来解决。”
傅如间望着她，深深点了点头。
夜间，回到君息山，慕限一心思量如何解决此事。
泡在温暖的浴池里，只露了一个脑袋出来。
殿内水汽朦胧，艳红的花瓣在水面浮动，光影水波潋滟，玉白的颈肩轻轻往后一靠，倚在了细腻温润的玉石靠背上。
她闭着眼睛，愁眉不展。
殿内脚步声逐渐靠近，一股幽冷的雪兰香气袭来，慕限抖了抖氤氲着雾气的睫毛，抬眸望向对方。
谢沉雪侧坐在她身侧，长袖浸入水中。
她耳朵一热，心脏跳了起来，下意识往水里缩了缩。
“你怎么进来了？”
谢沉雪眸子一敛，淡淡道：“你泡了很久……”
“是吗？”慕限藏在水里的双手不自觉捂住了肩膀，往后退的动作落在他眼里。
谢沉雪眯了眯眼睛：“是。”
慕限道：“我怎么没觉得。”
“快两个时辰了。”
窗外明月高悬，夜色已深。
慕限才发觉手指发白，指尖起了皱，她闷闷一笑，道：“看来是太累了，你先出去吧，我穿好衣裳就去睡觉。”
“你有心事。”他收回浸在水里湿了的手，端详她的脸色。
少女不过十六七，脸上稚气未脱，眉眼每年都有变化，身量一次比之一次不同。
她还在慢慢长大，可是所有人都要依靠她。在雾望村，她要顾及自己。在祥云宗，她要照顾师弟师妹。
她的手心有许多薄薄的茧，握笔、握剑、拉弓，从天亮到天黑，不曾有一日懈怠。夜里，她总是睡得很沉，很累……
有时，她夜里忽然醒来，出声提醒后，谢沉雪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盯着她看。
若是那些人没有找到自己，那这样的日子，也许可以永远过下去……
谢沉雪眼神微凛，眼底闪过一丝幽冷的光。
“遇到了一点小事，不过没什么问题。”慕限冲他露出一个笑容。
“有人为难你？”他声音轻轻的，透着些冷意。
慕限平白手心发凉，想了一想，不愿多事，便道：“这倒没有。”
谢沉雪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慕限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眨着眼睛仰头，与他四目相对。
谢沉雪俯身，贴在她脸边，道：“你是我的妻子，苍穹神境内，你可以随意处置任何人。”
慕限心脏跳了起来，眸子一转，对上他清冷的眼睫。谢沉雪气息逼近，慕限呼吸有些急促。
她忽然有些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有一个大靠山……
谢沉雪道：“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是你的丈夫，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听着这几句耳熟的话，慕限心中一暖，自然是高兴，似乎这一刻，他们又回到了雾望村那个小小的屋子里，彼此真心相待。
“……可是你说你会离开我。”慕限扶着浴池边的玉石靠背，微微蹙起的眉头凝着一片愁云，他能看懂这样的情绪。
谢沉雪唇角微动，慢慢阖上眼睛。
慕限道：“你以为不看我的眼睛，就能逃避这个问题了吗。”
她从浴池里起身，双手扶起他的脸颊，水声哗啦啦在殿内响起，一截莹润白皙的皓腕滑过他的胸膛。
谢沉雪摩挲指尖，一片湿透的红色花瓣被他揉成碎片，溢出的汁水流入手心，钻进身体的每一个缝隙。
殿内水气腾腾，香雾弥漫，烛光辉映，水色交融。
他五感灵敏，只觉得很热。
谢沉雪睁开眼，视线停留在这一幕上。
慕限质问：“你是不是也看不上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良久，谢沉雪才摇了摇头，回了句“没有”，又道：“我从未这么想过。”
“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地离开雾望村，为什么不肯和我睡一间房。为什么要躲着我？”她一字一句，问出了这些日子闷在心里、没有说出口的那些疑问。
“你觉得我在躲着你？”
“难道没有吗？”慕限回想近日相处的点点滴滴：“我觉得我有些不认识你了。”
谢沉雪目光闪动，纤长的睫毛不受控制地抖动了几下，眼眸黑沉。
“抱歉，是我的问题。”
“夫君。”她轻轻地唤。
少女声音又柔又软，在水里泡得久，有些脱力的哑，轻柔柔撞在他心口。
谢沉雪情不自禁视线下移，将她看了个遍。
浴池里仍冒着热气，花瓣的香味熏得人头晕。
那截纤细柔软的雪白腰肢离自己的身体只有半寸不到，两人都不自觉想起曾一同沐浴的画面。
那个时候，家里的浴桶比灵曦殿的浴池小多了，两个人泡进去，腿都伸不直，偏他又爱如此，慕限总是纵容。
他们是夫妻，这些事稀松平常。
他可以不用克制自己。
谢沉雪低头，手指动了动，湿透的袖口顷刻变干。
“有些事，你不会明白。”他似乎露出了一抹难得的苦笑。
慕限欲要开口，谢沉雪已经起身离开，留她一人僵在原地，室内只能听到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时辰不早了，穿上衣裳便出来吧。”
慕限愣了很久，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
窗外飘进来的风吹得她很冷，慕限打了个冷颤，才从浴池里出来，擦干身子，轻手轻脚地换上寝衣，心里空落落地回到寝殿。
谢沉雪躺在床上，侧脸瘦削，墨色袍子下露出清冷的骨骼，他的眉冷淡、低沉，透着说不清的厌倦感。
她心里明白，一个活了两万多年的神仙，怎么会有凡人的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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