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十五不顾展泽君的反对,一路拉扯着把展泽君拖出了梅院,直到远得都快到山庄入口了,才把人给放开。
展泽君手里还攥着几张三味火符,心气难平,一整个饱受打击的样。
梅十五心道都什么破事,让你展泽君自以为是,栽跟头了吧。不过这话也就心里想想,梅十五脸上挤出个笑,把展泽君扯回正事:“泽君,先别想其他的了,咱们是出来调查禁物下落的,你没忘吧。”
一个月前,有个宣衡境弟子误闯他们门派的禁地,破坏了禁地封印。
封印是镇压禁地里一个邪祟的,那个弟子晓得犯了大错,唯恐受罚,心虚地使尽了办法遮掩。
这下好了,等到东窗事发,镇在禁地的邪祟早已撕开封印,完全地逃之夭夭。而且这个时机还格外糟糕——宣衡境掌门旧伤发作无力施法,门派几个长老也封山闭关去了。
门派上下急成了热锅蚂蚁,此代弟子当中最有天资的展泽君自告奋勇,下山擒拿逃出禁地的那只邪物。
展泽君压下一腔不服气,臭着脸道:“我当然没忘,我们不是快找出那只邪物的气息了?现在就顺路过去收了它。”
“这……泽君,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吧,”
梅十五是被展泽君强行带出来的,出来得匆匆忙忙,他一时都不太记得禁地里关着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邪祟了。
反正是关了好些年,被封印了那么久,谁知道会跑出来一个什么怪物。梅十五他一万个不想以身试险,“禁物来历只有大长老最清楚,他再过两日就要出关,稳妥起见,我们还是先在附近看守,等大长老出关再去收服它?”
“事到临头了你说什么胡话呢?禁物关了那么些年,功力大削,有我们在还愁对付不了吗?”
“梅十五,你可千万别再说这种丧气话了!没必要再麻烦大长老,我们这就去把它捉了,回去给师父他们一个交待!”
展泽君大有底气,把梅十五的话全盘驳回。梅十五敢怒不敢言,怄得半死。
——以沈欺和蔚止言的法力,几里开外的这二人谈话,他们两个实则能听个一字不漏。
并非故意探听,毕竟是来自仙魔两界的,对禁地、邪祟这类字眼特别地关注些。
“啧啧,”蔚止言没闭上多久的嘴巴又闲不住了,感叹万千,“禁地镇邪,镇到最后总是躲不过以出事结尾的。”
这回沈欺没再说蔚止言多嘴。
因为蔚止言说的,沈欺深有同感:从他看过的各色话本来看,但凡话本里出现了类似禁地镇邪的情节,几乎就注定了会发生一个后续——禁地被人闯入、镇在禁地里的邪物被人不小心放出来。
蔚止言的感叹则是来自于他道听途说的真实教训,和话本里的桥段无差,凡是设置禁地用来镇压邪祟的,光是蔚止言听说过的,都数不清有多少次邪祟逃出禁地去的惨痛故事。
禁地镇邪,镇到最后常常迎来一个结局,就是被镇压的邪物逃脱——带着被封印千百年的仇恨与怨气。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夙饶那个“古往今来镇压邪魔歪道的,哪个不是镇到最后镇出了事,对于无可救药的恶孽只能除恶务尽”的说法,蔚止言大体是认同的。
再说那头。
宣衡境那两个道修一通搜寻,感知到禁物的方位,展泽君把梅十五差遣去打听情况。
梅十五忍气吞声,找到山庄掌柜:“掌柜的,向你打听个去处,此地西去十里是哪方属地?”
掌柜不知为什么,踌躇一阵,才答:“回道长,西去十里是一处镇子,叫作鲤镇的。”
鲤镇依山傍水,一条弯弯的鲤鱼河绕过小镇,是名副其实的江南地,丰饶富足的鱼米乡。镇上最出名的便有舞灯和皮影戏,且是人杰地灵,出了个妙笔生花的秀才,写的皮影戏本子好看得远近闻名。
皮影戏是一绝,舞灯是鲤镇的另一绝。元夜鱼龙舞,夜放花千树,往年这个时节,十里八乡的外地人总会慕名而至,只为一睹鲤镇灯会的光景。
蔚止言听着,被勾起了兴致:“疑是,你说这灯会真有那么好看吗?”
沈欺似笑非笑:“怎么,你想去看?”
蔚止言目露向往:“是呀。”
蔚止言刚说完,那一边,应答梅十五提问的山庄掌柜犹犹豫豫,如有难言之隐。
左右张望,并无他人经过,才小声道:“可是今年少有外人去鲤镇赏灯的了,我们也是不敢呢。”
梅十五:“怎么说?”
山庄掌柜:“这,因为大家都在传……”掌柜的声音越来越低,“鲤镇、鲤镇现如今……”
“正在闹鬼呢。”
蔚止言向往的神色滞住了。
“闹鬼?”
鲤镇闹鬼,定是禁物作祟了。梅十五确定了他们要收的禁物就在鲤镇,做出刨根究底的架势:“仔细说说,闹的什么鬼?”
山庄掌柜连忙摆手:“道长,鬼神之道,敝人着实不知,也不敢妄议啊!敝人也只是听人聊起,说是从上个月开始,进去鲤镇的外地人没有活着出去的;也有人说,分明见着那些外地人好端端地回来了,风言风语的也没个准头,邪乎啊!”
梅十五:“你们说鲤镇闹鬼,闹了也有个把月了,之前有人过去捉鬼吗?”
山庄掌柜:“有!怎么没有呢!”
“听说鲤镇陆陆续续请了好些道长去驱邪捉鬼的,也不晓得捉得怎么样了,没见着个回音。”
“我们平头百姓的,也没那个胆子过去打探啊,道长您是不晓得,鲤镇里头最近邪得很,连镇子外边也冒出来个疯子,霸占着进镇的路口,吓人得紧哩!”
梅十五问了一通,问得自己更加惴惴不安,把这些话一字不漏地传达给展泽君,畏愁道:“泽君,咱们真要就这么过去吗?”
展泽君不屑道:“装神弄鬼,不足为惧。”
“赶紧走,我们这就去鲤镇。”
梅十五面如菜色地跟了上去。
白梅雅院,沈欺背倚梅树,意味深长朝蔚止言一笑。
“你不是说,想去鲤镇赏灯么?便遂了你的心愿,我们同样去那里瞧上一瞧吧。”
蔚止言:“……”
“闹鬼”两个大字将蔚止言心神占据挥之不去,蔚止言虚弱地,试图撤回他无知的念想:“其实我觉得,也不是一定要看的。”
“还是你的正事要紧,”蔚止言小心翼翼,“就先不去了吧,疑是。”
沈欺微微地,对着蔚止言笑了。
“我想了一想,我的那件正事,倒也没有那么要紧。”
碧瞳上下两扇睫羽倾洒,眼尾微弯,嗓音轻柔,蔚止言就这么迷失在这个笑里,一时忘记了拒绝——
“既然你说过想去。”
“那便……不能再反悔。”
=
因着闹鬼流言四起,鲤镇游人锐减,官道冷清,迎来的只有零星一两个过路行商。
商队驰行有序,即将驶入镇外驿站,几声歇斯底里的嚎叫,车马疾停!
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拦在官道正中央,胡乱挥舞着锄头,大吵大叫:“跑啊!跑!”
“快跑啊哈哈哈哈!!”
一路过来,商队早有耳闻:鲤镇闹鬼的传言真假难辨,外头来了个疯子却是真真切切,疯乞丐整天霸占着官道,大闹撒泼不让人进,撵都撵不走。
商队车夫一脚踢翻乞丐,嫌恶道:“去去去!晦气!”
乞丐的锄头被踢飞了,当啷砸进泥地里,乞丐溅了满身泥,嘴里发出“嗬嗬”的出气声:“镇子里面有鬼!!有鬼啊!!!你们进去,被鬼吃掉!!吃掉哈哈哈!!!”
“唉我说你这死乞丐,哪儿来的污糟东西,青天白日瞎扯什么呢?!”
车夫啐了乞丐两口,急着赶路,便动手赶人。
乞丐也不躲,淌着脏污泥水爬过来,不要命地往车轮底下一躺。
“你们进去、进去呀!”
乞丐哈哈狂笑,四肢乱蹬,无论如何都不挪走,宁可被轮子轧死的疯样。
商队里的人赶也赶不走他,乞丐在轮子前边乱滚,把摔在泥里的锄头勾过来,朝着马蹄就是一铲!
车马受惊,商队一团大乱。
“前天三个,昨天三个,今天两个,三个两个,进去、进去,吃掉了,死死死,都死!”
生意人最讲忌讳,乞丐满嘴死啊鬼的一闹,商队各个男女心浮气躁。乞丐嘴里明明是颠三倒四的疯话,听了让人心生隐隐约约的畏忌。
商队重新拾掇好车马,终究决定远离是非,掉头换条商道。
车夫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呸!”
一扬缰绳,车轮滚滚而去。
“早也是死啊,”乞丐一身狼藉,孤零零躺在地上,又哭又笑,“晚也是死!”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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