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修文动作瞬间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依旧从容地开口：“没听过，他一直数学很好？”
祝念也不夹菜，干脆地回答着他：“嗯，这次我没比过他，下次我一定……”
“行。”祝修文很温和地笑了笑，“晚上把错题分析写出来，交给我。”
“嗯。”
祝修文看见她面前的菜依旧很多，笑着：“怎么不吃？”
如此，两个人度过了煎熬的午餐时光。
知道祝修文似乎心情不太好，祝念也不敢问题目，只能继续埋头思考着。
午后，祝修文离开了办公室，继续开始处理工作上的事。祝念只剩下那道不会的题，也只能离开办公室。
祝修文的同事们悄悄观察着祝念，都对这个小姑娘有莫名的好感。她似乎给人的第一印象都很好，看着聪明又听话。
“要是我也有个像念念这样的女儿就好了。”有个医生感叹道。
“的确啊，但是性格有些内向。”
“你懂什么，她至少不会调皮捣蛋。”
医生闷闷地笑了笑：“确实，利大于弊哦。”
祝念想着祝修文说的话，心里越来越憋屈。
母亲是早逝的，她对母亲的回忆停留在小时候一起摇桂花树，那时她的童年与他人无异。
一场大病却带走了母亲的生命，也是从那时开始，祝修文性情大变，再也找不回当年的模样。
他会限制她的出门次数，会查账单，班里和她走得近的男生，他都会特意试探着询问一遍。
而他在工作上受的憋闷，都会无声无息地施加在未成年的女儿身上。久而久之，祝念形成内向的性格也不足为奇了。
她给父亲发了消息：“我下楼买水喝，十分钟就回到办公室。”
对方迟迟没回，祝念也没什么多顾虑的，便直接背上包，下楼。
乌云已经散去，朦胧的阳光映在长满青苔的地面，显得这里像是一片充满生机的原野。春天的风温和无比，穿过树叶带来沙沙响声的同时，也轻抚着她的脸颊。
医院附近的店面多，她没走几步就到了一家小卖部，看见角落有趣的物品，有些犹豫。但终究，她还是买了一瓶水和一盒糖果。
回到医院门口，到处都是车，她只好慢慢地从人行道上走进去。
路过住院部，她忽然间看见了一楼靠窗的一个位置。
中年妇女面色苍白，左手还有一根针，头顶上是几袋药水。虽然如此，但似乎依旧充满希冀，脸上看不出任何对生活无望的悲哀神情。
她不禁驻足观看，但她却产生了一种错觉——那眉眼让她觉得熟悉。
想到一半，她忽然感觉脸热了起来，晃了晃头，像是要把这个想法赶出脑海。
她现在看谁都像梁绍……祝念思考着，低头，快速地离开。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望了一眼。
“您绝对能早日康复的，您还有您儿子呢。”护士笑着安慰。
“可别提了，那小子一天到晚都不让我省心……”那女人埋怨着，但脸上依旧挂着慈爱的笑容，“只能把他惯着喽。”
祝念停在原地，看见温馨的一幕，也有些动容。
如果现在母亲还在，她现在或许不会过得很累吧，她这样想着。
忽然间，两个人的眼神对视上。
她看见祝念一直看着自己，笑着招了招手，却见祝念红着脸跑开了。
“啊，现在的小孩子真的很内向呢。”她感慨。
护士注视着那个离开的背影：“那是祝医生的女儿，祝医生和您主治医生关系很好哦。”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
祝念恍然隔世，看了看手表，却发现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心里又生出了一些恐惧。
最近怎么这么喜欢听别人讲话？
她暗中对自己有些不满，又快速地从楼梯上去，不知踩了多少石板，才走到办公室。
值得庆幸的是，祝修文并没有回来掐着表等她。
她低着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便只好开始午睡。
按照现在的季节来讲，午睡似乎有些过早了，但半天下来，她就莫名的感觉好累，好累。
祝念将外套盖在自己头上，从办公桌上趴下，没一会儿便进入了睡眠。
再度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钟，祝修文还没有下班，依旧有另外的事务要忙。
祝念拿起手机，再次给祝修文发了消息：“我先自己回家，可以吗？”
没过一会儿，手机灵动轻巧的铃声便响起：“可以。”
她很快就再次下了楼。
让她感到窒息的一天终于即将结束，她的脚步轻快起来，心脏也没任何的不适。
此时正值高峰期，路上行人多，她便低头看着手机上的地图，按着地图走回家。
步行回家其实并不算太困难，这点路程，她是能坚持的。
忽然间，她又听见了围殴打斗的声音，一如上次遇见梁绍一般。
她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完全没有打算要管的意思，只是向那个方向悄悄瞄了一眼——又是梁绍。
这个人怎么天天打架？
梁绍和一群人待在一起，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狠狠砸在另一个人脸上，看起来十分凶残。
事件的起因是那人过来挑衅，带着一帮人作势要打，结果现在反被梁绍打得狗血淋头。
现在的年轻人惯爱挑事，那个人就是很典型的案例。
他就这么一拳又一拳地打着，丝毫没有被催债人打的落魄。
祝念悄悄看着，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梁绍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上次亲眼看见他被打，还以为是个君子动口不动手的类型。
结果现在……她也不知该如何评价。
但她只是看了几眼，便快步逃走了。
梁绍察觉到那个目光，微不可查地笑了笑，拳头倒是一点都没减缓。
等到那个身影惊慌地逃走，他也不急，给地上的人留了一口气，便起身。
身旁的几个人看见他打完，笑着：“绍哥打架倒是不留情面。”
梁绍恶劣地笑了：“我没必要给他情面。”
话音刚落，他狠狠地在自己脸颊上掐了一把，少年俊美的脸上出现了一道乌青。
众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绍哥？”
梁绍只是意味不明地勾唇：“你们先回去吧。”
几个人闻言，也不敢再多留片刻时间，拔腿就跑。梁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出巷子的拐角，绕了一条路，跑了过去。
另一边，祝念低头走着，察觉到一道目光，便抬起头，看见梁绍，便被吓了一跳。
梁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缓缓开口：“祝同学？又见面了。”
祝念有些尴尬地应了声：“嗯……”随后，她看见他脸上的一道显眼的乌青，怔在原地。
梁绍心里暗笑，但脸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怎么了？”
“你的脸受伤了。”祝念认真地说，他却觉得她这样的话有些好笑。
祝念见眼前的人无动于衷，忍不住问：“你不处理一下吗？其他地方也擦伤了吧？”
梁绍这才懒懒地应了一声：“嗯，但我不知道药店在哪里。”
她声音有些小：“差不多一直往左走，就到了……”
梁绍俯下身，凑近她，与她平视，语速是难得的缓慢：“声音太轻了，我听不见。”
“我……我包里有。”她索性说，又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泛开了红晕。
他见她有些不禁逗，无奈地笑，也迁就着她，没离她太近。
祝念从包里翻出来了创可贴，将东西递给他，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包。
“我看不见自己的脸。”他像是在耍无赖。
她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幼稚的人，快速地拆开包装。想快速地往他脸上怼，又有些舍不得用力，只好轻轻地在他脸上贴着，快速地松开手。
梁绍就这么看着她不敢抬起的头，又觉得她真的很乖，完全是好学生的典范。
“谢了，”他语气轻佻，“你自己回去？”
她点头：“嗯，我家离这里不远。”
梁绍刚想说什么话，听见她开口，也没再说出来，只是笑着道：“行，一路平安。”
她感觉心里有些别扭，也随口祝福了一声，便转头就走。
梁绍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放心地转过身，向金街走去。
这个时间点，已经将近日落，天色不再是澄澈的蓝，而是微微泛着点紫。天边散发着淡淡的橘红色的光，如同燃着的火焰。
她拿出钥匙，推开门，打开了灯。偌大的家里没有任何声响，她也不自觉地直接走回卧室，钻进被子里，蜷缩着。
祝念现在只感觉心里很舒服，耳边依旧回响着他的声音。
她很久没有感到如现在一般的鲜活，脑海里一直浮现着梁绍笑吟吟看向她的模样。
她在日记本上写下了他今天说的话，心满意足地合上。
明月皎皎，在一片宁静的月光下，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指尖，想着以后该如何走。
他会上理科班吧？如果以后在一个班，能多聊天吧？说不定还能……
她忽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祝念，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她才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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