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过了一月有余，就开始学画符了。
落仙山内门的——符箓启蒙课，设在紫霄崖，崖顶风很大，卷松涛如潮。
一张石案，一砚朱砂，一叠黄符纸，便是画符的基础了。
授课的是陆彦陆师叔，白衣飘飘美胜雪，说话像炒豆似的：
“符有三宝：笔、墨、纸，人有三急：心、手、意。
今天先画最稳妥的——清风符，起笔要稳，落笔要准，听见没？谁要是把符画歪了，今晚上就让他（她）抄一晚的《清静经》！”
“是，陆师叔！”大家齐声回答。
小胡蝶排在最后面，前面是苏青师姐，再前前是用鼻孔看人的齐霄。
大家都屏息提笔，小胡蝶心里却直打鼓。清风符？听着就没劲，哪里有火来得痛快。
可她又偏偏不敢造次，只好依葫芦画瓢，照猫画虎了。
按照陆师叔所示，小胡蝶笔尖蘸墨，先勾云篆，再点风窍，灵力顺腕而下，最后收锋，藏意。
前三道符纹很顺利，一气呵成。她便暗自得意：也就那样嘛！
还没得意多久，封口的最后时刻，丹田里的小火苗突然跳了一下，灵力顿时跑偏。笔尖一抖，本该回锋的线，斜斜拖了一截，落在符纸的边角。
小胡蝶“咯噔”一下，心想：完了，要挨罚了。可是符纸竟然没碎，而是轰地一热有点烫，赤光跟着闪了一下就隐去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见符面纹路扭曲，还掺进了一缕暗红火线。小胡蝶咽了咽口水，心虚地把这张奇怪的符纸藏到最底下，又重新画了一张清风符交差。
下午测试时，陆师叔袖袍一拂，三十几张符纸同时升空。
他掐法诀轻喝：“风起！”大家的符纸应令化作一缕缕青风，卷得所有人的衣袖猎猎。
等轮到小胡蝶那张正常的清风符时，风力软趴趴的像病猫一样，只吹起陆师叔的一撮胡须。
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她非常不好意思，都怪……
陆师叔摇摇头，正要宣布结果，忽然听见“嗤啦”的声音。那张被她藏在腰带的怪异符纸，竟然挣脱飞出，悬在半空，并红光暴涨。
符纸猛地燃起火焰，火舌顺着扭曲的符文游走，下一秒——
“轰！”
紫霄崖顶炸开了一团赤红红的火球，声浪震得山雀扑棱棱飞逃。
火球中心，怪异符文化作一头由烈焰凝成的火鸦，尖啸着，俯冲而下。
内门的弟子哪见过这阵仗啊？齐霄的反应可谓不快，剑指一引，飞剑出鞘。
可是火鸦翅梢扫一扫，剑身直接成了烧火棍。
苏青急忙掐法诀召水幕，却只及时护住了脸。
前排十几位师兄弟最惨，火鸦贴地掠过，热浪如刀，他们的外袍、中衣、亵衣，噼哩啪啦层层炸裂，布片漫天飞舞。
有人手捂着屁股蹲在地上，有人提着半截裤腰带狂奔，还有人干脆光溜溜地杵在原地，呆若木鸡……
齐霄站在最中间，浑身上下只剩一只左靴子，长发卷成了爆米花，脸上黑湫湫的，张口还能吐出一缕黑烟来。
“小——胡——蝶！”
陆师叔短暂的惊愕了一下，便迅速徒手于虚空画出驱逐符，这才将火鸦驱散。
细碎的残火落在岩石上，熔出一串串的小孔。
石案翻倒，符纸纷乱四周，朱砂洒落遍地，崖顶一片狼藉。众弟子齐刷刷望向小胡蝶，如果目光能杀死人，她估计已经死几百次了。
小胡蝶紧紧捏着半截狼毫笔，干巴巴地笑两声：
“意，意外哈……我只是想……加一丢丢火力……”还用两个手指比划一下。
陆师叔看着满地的空白符纸，和衣料碎片，眼角直抽，他深深吸了口气才稳住不发作。
“小胡蝶，你可知错？”
“弟子知错！”小胡蝶“扑通”一秒跪地。“但是，弟子也顿悟了，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二者相融，可……”
“住口！”
陆师叔的表情都要裂开了，“罚藏书阁内禁足，《符箓戒律》抄八百遍！诸位师兄弟们的衣服，限你三日内赔清！”
“是，师叔。”小胡蝶蔫头耷脑袋应声道。
众位师兄弟们抱着破布条，哭丧着脸下山了。
齐霄师兄临走前还刀了她一眼，“我要最贵的云纹锦，少一寸，我剥光你拿去放风筝！”说罢手还往天空指一下。
“嘶～变态！”她赶紧溜了。
晚上，小胡蝶藏书阁里，对着烛火抄戒律。抄完四百遍时，忽然，窗外“咚”的一声，是苏青师姐开了窗，她扔进来一个小包裹。
小胡蝶打开一看，是两套新道袍，和一捆符纸。掉出来的字条上写着：
“今天，那个火鸦符的思路挺好的，明天来我丹房找我，咱们一起改良，不让陆师叔知道。”
“嗯！”她用力点点头，心里沮丧一下子就被风吹散了。
风，掠过藏书阁的窗檐，吹着白纱帐纷飞摇曳，吹得她心里的那团火，越来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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