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虚舟在夜色中无声穿行，舟内，昏迷不醒的燕决明指尖轻动，神识化作缕缕细丝朝着周围蔓延，感知着外界模糊的空间波动和方向。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度虚舟轻微一震，停了下来。
他被人小心翼翼地抬了下去，即使闭着眼，也能隐隐感知到环境的变化——空气变得潮湿，带着些雨后的土腥味，花香，脂粉味混在一起，不远处隐隐传来男女嬉笑的声音，混杂着丝竹之声，一切如同隔着结界一般听不明显，直到他被抬进门内，声音才骤然清晰起来。
燕决明被安置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侍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门被关上，他并没有睁眼，而是用神识缓缓在房间内铺开，感受着周围的灵力波动。
这是一间极为精致的卧房，陈设十分华丽，看样子是他们招待客人的房间，墙壁上皆刻着能压制灵力的禁制，看样子是为了防止他这个“贵重物品”逃跑专门准备的，燕决明小心试探了一下，发现只能防住金丹修士，对现在的他毫无威胁。
他悄然运转功法，将体内残存的药力小心化解，约莫过了一刻钟，门外传来脚步声和交谈声，他立刻停止动作，将所有灵力压回体内，伪装成昏迷的状态。
“咔哒。”
锁被打开，两个气息冷冽的护卫跟在一个穿着华贵的妇人身后，后者目光挑剔地在燕决明身上转了一圈，眼中流露出意思惊艳。
“不错，比画像还俊俏几分。”
她神识一扫，眼中满意之色更甚：“根骨也不错，是个好苗子，中州竟还有这么好的货。”
妇人身后，一名管事模样的男子连忙开口：“回禀柳夫人，据送来的人说，这个是自己进去的，像是中州哪个世家出来的弟子，极为好骗。”
柳素衣只是随口一问，没空管他的来历，扫了一眼他身上的蓝衣后应了一声，转头看向旁边的侍女：“衣服就不用换了，用云魂香好好熏熏，手脚轻些，别伤着了，这可不是后台那种货色。”
“今夜有贵客到，都打起精神，若是冲撞了那位大人，小心你们的脑袋。”
她又打量了燕决明几眼，似乎是在评估他的价格，片刻后才转身，带着护卫离去。
燕决明躺在床上，心中飞快盘算：不是后台那种货，莫非先前抓的炉鼎都在后台？还有那贵客……
两名侍女战战兢兢地过来，捧着香炉在他身边转了一圈，待到燕决明身上全是那云魂香的味道时，才收起香炉退了吧出去。
屋内一片死寂，燕决明指尖轻轻一动，一丝神识穿过门缝，悄无声息地在探春阁内游动。
这缕神识承载着他的部分感知，小心翼翼的绕开巡逻的侍卫和侍女，沿着走廊一路拐下了楼。
一楼是个金碧辉煌的大厅，丝竹声和嬉笑声源于此处，正中央有着一个高大的圆台，看样子是他们拍卖时用的展台，燕决明绕开大厅，转向更为僻静，几乎没有人走动的角落。
穿过几道回廊，环境陡然一变，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光线也变得昏暗许多，这里显然是他们关押那些炉鼎的地方，守卫较大厅和二楼更多，燕决明的神识贴着墙壁缓缓潜行，最终在一座厚重的大门前停下。
大门紧闭，但门缝中隐隐传出的血腥味和压抑的呜咽让他无比确定，这就是他要找的后台。
燕决明心中一震，这门上的禁制十分复杂，不仅能困住那些被抓之人，还能吸取他们的灵力和魂息，显然是出自高人之手，绝非轻易就能破解。
就在他凝神探查之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这次送来的货如何？夫人可还满意？”
“回禀执事，半月前到的那批有几个根骨不错的，已经用锁灵环封了灵力，闹不出什么动静。”
“嗯，看紧些，尤其是那个水灵根的女娃娃，来历可不小。幽冥渊那边点名要了，过几日就送走，可别在这出什么差错。”
“执事放心，已经让人好好照顾了，确保万无一失。”
两人站在铁门下，似乎是在检查禁制，片刻后，二人才缓缓离去。
燕决明收起神识，猛然睁开了眼。
半个月前，水灵根？过几日送走？
他攥紧了手，失踪时间对的上，裴令窈也是水灵根，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行动。
但强行破门风险太大，必然会惊动探春阁的人，他需要一个稳妥的，不会惊动旁人的方法。
正当他飞速思考对策时，一股及其隐晦，却又浩瀚无垠的神识无声无息地扫了过来。
这股神识及其强大，远超元婴，甚至可能到了化神修为，燕决明心中一震，立刻收起神识，将自身气息收敛成刚才的样子。
锦瑟轩上方，观景阁内。
一名身穿玄色锦袍的青年临窗而立，他的指尖把玩着一枚老旧的剑穗，目光似乎落在下方的展台，亦或是更远的地方。
正低头汇报着事物的追魂忽然一顿，疑惑地看向自家忽然放出神识的尊上。
尊上的神识向来收敛，极少外放，尤其是在这种地方，这情况，还是第一次。
“尊上？”
追魂小心翼翼地问道：“是这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元叙白没有回头，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希冀。方才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一缕及其细微，却异常熟悉的神识波动，就在那关押着货物的后台。
虽然只有一息，他却辨认出来，这神识是来自师兄。
是错觉吗……还是有人刻意模仿？
他握紧了掌心的剑穗，语气平淡：“无事，继续。”
追魂不敢多问，迅速报完教内事物后继续道：“北城那个分坛，就是历墨那边，昨日被人端了，历墨……形神俱灭。”
元叙白动作一顿，语气听不出喜怒：“谁干的？”
“竹青说是仙盟的几个年轻弟子，领头的是个他没见过的剑修，剑法似乎……和凌霄宗有关，不过那历墨用生人魂魄炼制丹药，就算仙盟不动手他也会动手。”
“历墨私自用生魂炼丹，死了就死了，此事不必追究，将残党一同清理了，与此事有关的一个也别漏。”
“是。”
厢房内，燕决明心中警铃大作，刚才那抹强大的神识虽然只有一瞬，却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锦瑟轩内，竟然还有化神期的修士坐镇，是探春阁的打手，还是那所谓的贵客？
这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若是有化神在场，想带着裴令窈脱身就变得极为困难，必须改变策略……
拍卖会，或许是个机会。
就在燕决明权衡利弊，苦思对策之际，门再次被轻轻推开，几个侍卫鱼贯而入，将锁灵环套在了他手腕上。
“拍卖要开始了，将他眼睛蒙上，送去后台。”
燕决明心中一动，顺从地任由他们摆布，几人将一块黑色绸缎束缚住他的眼睛，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与那淡色的唇。
这身打扮，正是为了让他压轴出场时更能激起台下之人的拍卖**，柳素衣站在门口，满意地看着他此时的样子，吩咐几人走小门将人送去后台。
燕决明被架着，手腕上扣着冰凉的锁灵环，这东西上的禁制似乎能抑制修士的灵力运转，但对于燕决明来说，不过是一道剑气便能挣脱的东西，他放松身体，失去了视觉，其他感官变得格外灵敏，他听见大厅内隐隐传来的人声，似乎是拍卖会已经开始了。
几个侍卫将他带到了那扇大门前，刚一推开，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黑暗中隐隐传来些许微弱的啜泣，燕决明被他们放在一个柔软的莲台上，锁灵环连着身下的锁链，他盘坐在中央，低垂着脑袋，待到那些人关上门，才小心翼翼地放出神识观察。
数十个带着锁灵环的修士如同货物一般挤在巨大的铁笼中，大多神情萎靡，灵力微弱，显然被关了很久。
在一个角落里，他发现了那位水灵根的弟子。
只一眼，他便确认此人就是他要找的裴令窈，原因无它，她虽然面容憔悴，却长得和李明年轻时有八分相似，正虚弱地靠在墙壁上。
燕决明的手抚上指尖的储物戒，沈清先前送他的玉简还在里面，他飞速往里面打了一道神识，捏碎玉简。
一抹流光从里面钻出，却被门口的禁制拦住，燕决明并不着急，时间一点点流逝，门忽然被推开，角落里的少年们挤在一起，神情惶恐地看向来人。
“快快快，把这个先带出去，柳夫人急着要。”
燕决明身下的莲台微微一动，他低着头，那抹流光在门开的一瞬间飞速钻了出去，消息传出去了，他微微松了口气。
柳素衣站在小门处，手里握着一个瓷瓶，她将瓷瓶放在燕决明鼻子下方晃了晃，一股刺鼻的味道让他迅速清醒，燕决明轻轻一颤，有些慌乱地想开口，却被下了禁言咒。
“下一位——来自中州的炉鼎。”
莲台缓缓升起，刺眼的光芒瞬间将他笼罩，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喧嚣和无数灼热的视线，燕决明抬起了头。
他的手被一对晶莹剔透的锁灵环禁锢在身前，双眼被一条黑色绸缎遮住，只露出下半张脸，燕决明微微压制住灵力，身体微微颤抖，露出恰到好处的不安，淡色的薄唇下，一点黑色的小痣在光芒下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诸位贵客，此乃今日的压轴珍品！来自中州，金丹修为，根骨绝佳，元阳未失，更难得的是这容貌……起拍价——五万上品灵石！”
蒙眼好文明，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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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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