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璘出了城,对照侯九给的藏匿位置,四处观察。
果然看到几个贼头贼脑,扮作伙计、货郎、伪装行人的泼皮,皆是盯着路上的青年男女,来回逡巡。
有两个人将目光定在他身上,吴璘佯装没见,牵着马继续跟着人流走。
忽然被人撞了一下,他佯装摔倒,被一男子扶住手停在胸前,笑着赔礼:“对不住小兄弟,没站稳。”
吴璘也笑着回:“无碍。”
那人见吴璘不是,又挤出人群。
吴璘低头看向胸口,眼神冰冷。
陈曦坐在树后打开路程图。
咸宁距离龙虎山九百多里,她走了不到百里。
没有代步工具,靠走得走多久?一个多月!如果遇到突发事件呢,只会更长。
她忽然很迷茫,前路未卜,十分灰心。
靠走太难,再买一头驴还是随商队出行呢?这些钱够不够。
到了龙虎山,就能找到高人成功回家吗?
如果回不去,那之后呢?
陈曦琢磨了很久,她发现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没有想得那么容易。
当初帮宝妈妈赚钱,放得开手脚,那是因为不用自己的本钱,且有稳定客源。
从无到有,哪有那么简单。
有没有那样的经商头脑都是其次,首先,就是没有合法身份。
不管落脚在哪,想做什么营生,都需要身份证明。
就算逃到安全的地方,原身的户口应该是僧道籍,唯一的出路还是尼姑庵。
不嫁人可以,不能吃肉不行。
没有户籍,除非安家荒山野岭,否则只要在城市村镇生活,就无法避免使用户籍。
落脚农村:买房置地需要户籍造册,村里都是世代居住的乡亲,就算不排外,一个孤女总是人觊觎的对象。
且见识了真实的村妇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壮劳力,耕作谈何容易。实在受不了那个苦。
她一个城市里长大的娇娇女,连现代的农村生活都无法适应,更不用说这里了;
安家大城镇:开铺子、摆摊,倒是比耕作轻松,同样都需要办执照,还是要户籍。
且一样不可能一直假扮男人,总有被拆穿的时候,今天讨水喝的那户姑嫂,她就觉得,少女看她的眼神不太一样。
最最重要的一点,身上的钱不够买铺置产;流动商贩?做汤娘、酒娘,街上的泼皮就够自己喝一壶的。
陈曦仰天长叹:穿越何其简单,生存何其艰难!
如果去京城呢……
路程差不多。
澄空师太说,那个人一定能护佑李辰,这人背景和能力她是信的。
可是原主身份尴尬,他会冒险吗?
此事全在他对澄空师太的情分。
如果念旧情:
完成任务,提出让他代为寻找大能修士,是不是比这样盲目四处寻找更有效。
退一步,就算他不帮忙,是不是可以领点赏钱。
还有最坏的处境,万一无法回去,这些赏钱做点小投资,买间铺出租,靠租金也够生活。
好处就是不用隐姓埋名,背靠大树,安全有保障。
如果那人不念旧情……
陈曦摇摇头:我可不想死。
可是,澄空师太如此笃定,临死前最信任的人不是她的母族,而是他。
可见这人在,澄空师太心里的分量。
自古富贵险中求。
如果她冒死送信,如此功过相抵,劝得了那人不把她供出去。
就可以全身而退。
钱就有了。
之后,能回家最好,万一回不去,以后的生活也有着落。
想到这陈曦终于一扫之前萎靡的情绪,打起精神,调转方向。
走,去汴京。
天黑时。
陈曦终于走回了之前讨水喝的村子,她不敢进村,在村外找了一垛麦草钻了进去。
陈曦望着远处点点灯火,心中比昨日安定了不少,既然要北上要好好想想对策,比南下遇到的挫折定然只多不少。
连三郎在撒网寻人,这网多大,是这城四周为势力范围,还是沿途都是?
陈曦大胆猜测,过了江应该就安全了,背后黑手该还伸不了那么长。
她不能一个人,有必要找个商队同行或者雇车。
要是聘人护卫,得多少钱……
陈曦一路有惊无险,不久已靠近咸宁。
沿途路过大的镇子,就打探车马行雇车北上,问过几家都说汴京太远,不去。
只能短途雇车,一个镇子一个镇子的问。
陈曦看着地图琢磨路线,该从咸宁东南方偏东北方走,如果还雇不到能过江的长途马车,只能再回一次咸宁城了。
陈曦付了钱,在一家食肆门口下了车。
旁边是家旅店,门口停着一驾带篷的马车。
一个青年男子正在刷车,店内传来争吵声。
女子尖锐的声音从旅店里传来:“你这是什么破店。被褥都是黑的,还有跳蚤,将我家娘子手臂都叮肿了。”
“哎呀,对不住,小店是小旅舍,比不得城中大旅店富丽堂皇,那被褥也是干净整洁的。姑娘你这么说可是不行,坏了我家名声。”声音满是敷衍,显然并不当回事,应是店里的伙计。
女子更气了:“明明是你店里不干净,还要狡辩?”
伙计也不示弱:“姑娘若是银钱紧缺大可明说,从昨日住进来又是要热水又是换被褥,好一番折腾。如今第二日了说这不好。那不成,怎么,看我们店小,想要赖账?”
那女子气急:“你…… 你…… ”
门外的男子见旅社门外聚了几个看热闹的人,朝店内喊:“妹妹。”
一个女子柔柔的声音:“雀儿,莫要再说了,走吧。”
男子进去问伙计:“共计多少钱?”
伙计将账册推到男子面前,男子摸出钱放到柜台上。
三人一同朝外走。
陈曦看清楚三人:男子二十多岁,青布长衫,身后是一个戴着韦帽的女娘,身旁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侍女。
叫雀儿的走出来了犹自恨恨的:“便宜了他们,明明是店内被褥不洁。”
韦帽娘子又叫了句:“雀儿,扶我上车。”
女娘袅袅娜娜地上了车,车轱辘辘走了,看热闹的闲汉方才散去。
陈曦想起路上那对夫妻。
忽然觉得,如果把阵仗搞大,是不是反倒更加安全,泼皮不敢得罪富户。
走进食店要了一碗汤饼。
坐下等着汤饼的间隙,陈曦仔细思索起这个想法,到底可不可行。
雇工应该不容易,雇车都不那么容易何况雇一个贴身女使。
还是先向掌柜打听附近哪家车马行比较大吧。
掌柜边擦桌子边说:“镇子东边有一家车马行。”
吃完饭,陈曦找了过去,车马行掌柜听说要雇车很是热情“小哥儿要雇车去哪?”
陈曦认真回答:“汴京。”
车马行掌柜掏了掏耳朵:“我是听错了,小哥儿是要去汴京?”
陈曦点头。
掌柜饶有兴味地问:“你可知晓此去汴京多少里,马匹还要上大船渡江。”
陈曦梗住:“这个还没想过,那马车呢。”就扔掉了!
掌柜见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有的备用一匹马与车夫,叫来人驾回去;如非要渡江,就需将马车拆解,过了江再重新装上。”
陈曦疑惑,那不就行了吗。
掌柜又摇头:“你想想要花多少银钱,单独渡马尚且不菲,何况渡马车,拆完再装上耗费许多时日是不是银钱。”
陈曦点头,得加钱:“掌柜看看要多少?”
掌柜一摆手:“多少都不去。”
为什么!有钱都不赚啊。
“路途太远,我家车驾少,车夫也少。马儿跑近处生意尚且做不过来,便不冒险去接远途,恐怕马儿受不住。”
陈曦明白还怕路上被谋财害命。无奈只好再问别家。
掌柜想了想叫住陈曦:“咸宁城郊有一个大马场。同时也经营车马行,买卖租赁都是做的。鄂州城有多家店铺都是他家开设,在外地好几个城镇,也开有马场、车马行,算是江南马市行首。
你去他家问问,若是他家也不成,就不必再打探车马行了,去寻寻商铺,有没有运货进京的商队。”
陈曦道了谢,约好明日一早雇车回咸宁。
掌柜算了钱,陈曦付了一半定金。
离开车马行已经下午。
陈曦回到旅社,见时间还早,又拿出新买的路程图,研究北上的路线。
在咸宁的位置画了个圈。
北上需渡江,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到底是雇佣车驾,还是到鄂州城去换乘渡船?
没想好。
换乘风险比较大。
她独自一人接连换车,容易引起追踪者注意。
最好是雇车直接北上,有年老的车夫陪同,佯装是一起的。
这样不至于落单,也就能减少被追踪的风险。
陈曦决定首选雇车,如果这家车马行都不进京的话,也只好退而求其次,找商队。
只是从咸宁到鄂州这段距离就比较危险。
吴璘回到寺院,径直朝后山而去。
郑辉还在鼓捣那几箱蜜蜂。
吴璘没有上前打扰。
已经过去好几天,不能再继续耽搁在寺中,这样岂不是白白耗费时日,他决定明天就离开寺庙,继续寻人。
刚起身准备和郑辉说一声,郑辉忽然惊叫起来:“成功了,我成功了!制蛊有什么神奇的,无非是根据昆虫习性训练罢了,哈哈哈哈。”
第二日。
接近午时到了咸宁城外,车夫直接将陈曦送到李家马场所在地。
车夫让她等候,他帮忙寻这里的大掌柜。
陈曦看着远处围起来的一大片马场:马场里各色马匹有四五十匹;近处有六排马棚,能容纳的马匹很是可观;不远处有五六栋青砖房,应该是供人住的;一旁一个大院子,摆放着二十几辆车。
陈曦看着眼前的景象,着实羡慕,不愧是行首,这规模,太有钱了。
车夫从青砖房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
刘掌柜上下打量陈曦,又问了几个问题,陈曦按照预备的身份,称她是进京投亲。
刘掌柜:“我们这边是马场,买卖马匹的。我带你们往镇子里去,东家也经营车马店,咱们去总店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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