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大理寺少卿周学庭周大人求见，老爷让你一同过去。” 管家恭敬地在门外禀报。
唐书华放下银箸，有些意外：“周大人？好的，我稍后就到。”
她心中疑惑，剿匪之事已了，流民安置也步入正轨，周学庭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况且，自己和这位周大人可无任何交情，这这个时间点来，未免有些不知礼数了。
花厅内，周学庭一身墨蓝色官服，身姿笔挺，正负手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唐九仪在一旁向其说这这幅画的来历。
“这是净觉大师的作品，价值连城，曾有幸得净觉大师青眼，将这幅画赠送于我。”唐九仪介绍道，脸上带着自豪的神色。
周学庭微微点头，目光却并未完全从画上移开：“净觉大师的画作，果然非同凡响。”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常，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唐小姐，冒昧打扰。” 周学庭拱手行礼，声音低沉。
唐书华微微欠身还礼：“周大人客气了，不知大人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周学庭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唐小姐，昨日城西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乃工部右侍郎王显宗，王大人。此事已经惊动了圣上。”
唐书华心中一惊，面上却不露声色：“什么？！”
虽略有惊讶，但唐书华立马意识到，这件事和自己应该毫无关系。
周学庭抱拳向唐九仪行礼道：“卑下此次前来，是有消息说，杀害王大人的凶手最终逃到了这附近。”
莫轻寒闻言，脸色一僵，自己竟然被人跟踪了也丝毫没有察觉，还庆幸自己摆脱了追兵？
“还请大人准许卑职带领手下，在府上仔细搜查一番，以免凶手藏匿于此，对唐大人和小姐造成威胁。”
唐书华说：“哦？竟有此事？那周大人请便，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父亲，这是发生了何事？”唐雅章匆匆走进花厅。她刚从外面回来，还不知道府上发生了什么大事。
周学庭微微颔首，向唐雅章行礼道：“二小姐，昨日城西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是工部右侍郎王显宗王大人。我们怀疑凶手逃到了这附近，所以前来搜查，以免凶手对唐大人和府上的人造成威胁。”
唐雅章闻言，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什么？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这凶手该不会还藏匿在这附近？该不会他就在这唐府之中？”她说着，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似乎真的担心凶手就潜伏在暗处。
周学庭神色凝重，他缓缓摇头：“目前尚不确定，但为防万一，还是搜查一番为好。”
他目光在唐书华和唐九仪身上扫过，似乎在观察他们的反应。
两人都没有任何其他表情，唐九仪更是淡定自若地喝着茶。
要说这个王大人，可是一直和他政见不同，跟在景王身边，没少给他使绊子。
此次王大人遇害，他心中并无太多波澜，甚至隐隐有些快意。但面上却不能表露分毫，毕竟大理寺负责此案，他身为户部尚书，也得表现出应有的关切。
然后周学庭大手一挥，身后的侍卫们立刻分散开来，开始在唐府内仔细搜查。
他看向院中的每一个人，视线不自觉地被唐书华身后的小丫鬟吸引。
这个人身上的气质不像一个普通的丫鬟。如今屋内，除了唐大人还镇定地喝着茶，其他人都隐隐有些担忧，而这个人明显心思不在此处，她虽低着头，一副恭顺的模样，但周学庭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冷静与机敏。
莫轻寒心中暗自思索着，自己昨晚确实急着回来，可能不小心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
周学庭的目光在唐府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学庭那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
周学庭听说了现场有两位黑衣人，在杀死王大人后，还去了工部尚书赵大人家里偷盗了一幅画，其中一位引开众人，而另一位则摆脱追兵向着另一个方向跑了。
第一位黑衣人摆脱了追捕，不知藏匿到了何处，而第二位或许以为追兵都离开了，倒是大摇大摆地逃到了唐府。
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他缓缓走到莫轻寒面前，目光如炬，仿佛要将她看穿。莫轻寒强装镇定，低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你，抬起头来。”周学庭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莫轻寒心中一紧，手指攥得更紧，但还是依言抬起了头。她的脸上带着一丝茫然和无辜，眼神清澈如水，仿佛真的只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小丫鬟。
“你昨晚，可曾去过什么地方？听见过什么声音？”
周学庭紧盯着莫轻寒的眼睛，试图从她的眼神中寻找答案。然而，莫轻寒的眼神中只有茫然和无辜，仿佛真的对昨晚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微微摇头，声音细若蚊蚋：“回大人，奴婢昨晚一直在房中歇息，未曾外出，也未曾听到什么动静。”
周学庭闻言，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目光却依旧锁在她身上，梭巡片刻才缓慢移开。
唐书华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中，她轻轻开口：“周大人，我这丫鬟向来乖巧懂事，昨晚也确是在房中歇息，未曾外出。您若不信，大可派人去她房中查看。”
唐九仪也放下茶杯，淡淡说道：“周大人，我唐府向来治家严谨，下人们也都安分守己。您若是在府上搜不到凶手，那可莫要怪罪到我唐府头上。”
周学庭闻言，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唐大人言重了，卑职只是职责所在，绝无他意。既然有唐大人的保证，那卑职自然相信府上众人的，只是这凶手残忍，卑职也不敢轻易放过。”
说完，他再次挥手，示意侍卫们继续搜查，“唐大人不介意卑职四下看看吧？”
“请便。”
周学庭转身，对着莫轻寒说：“方便带个路吗？”
莫轻寒神经紧绷，看了唐书华一眼，企图推拒这个差事。
唐书华对她微微一笑，说：“那书韵就给周大人带路吧。”
昨晚自己睡得太过舒服了，整夜都没听到什么动静，这十几年来可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她心下也对书韵此人有了些许怀疑。
如果只是一个求生路的小女孩，自己愿意给她一次机会，如果会给自己家人带来灾祸，那这人绝对留不得！
周学庭随着莫轻寒在府上逛着，他心里记着贼人进来的地方，便让莫轻寒带自己朝东边而去
一路上，周学庭都在观察莫轻寒。
她步态沉稳，仪态大方，比起胆小无知的小丫鬟，胆大包天的黑衣人身份更适合她。
莫轻寒努力忽略自己身后那审视的目光，强装镇定，步伐越来越快，试图赶紧结束这折磨人的试探。
突然，周学庭的目光顿住了。
他的视线落在莫轻寒的鞋帮。那里沾染着一些非常细微的、几不可察的泥点，颜色深褐，带着一种特有的**气息和微微的潮湿感。
这种泥土并非府中常见花园或路径上的土。
府内为了美观，主要路径都铺着青石板或卵石，花园的泥土也多是精心养护的松软壤土。
而这种深褐色、带腐叶气息的湿泥，只可能来自府邸外！
而昨夜，恰好下过一阵小雨。
一个声称“昨晚一直在房中歇息，未曾外出”的小丫鬟，鞋履上怎会沾有只有府外才有的湿润泥土？
周学庭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衣服可以换，但很少会有人注意到鞋子，这隐藏在裙摆下面的细节，恰恰成了莫轻寒行踪的破绽。
他不动声色，继续跟着莫轻寒前行，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随着莫轻寒来到后花园，这便是昨晚黑衣人落地的地方。
“都仔细些脚下，看看有无异常！”领头的侍卫高声喊道，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个人的脸和手脚。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突然跑来禀报：“大人，我们发现了一些血迹！”
周学庭闻言，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后花园的角落。
一处偏僻的角落果然有一些血迹。周学庭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一番。这些血迹显然是新留下的。
唐府的其余人也赶了过来。
他站起身来，目光再次在唐府众人身上扫过。
这一次，他的眼神更加锐利，仿佛要将每一个人都看穿。
“唐大人，这血迹是怎么回事？”周学庭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唐九仪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周大人，这后花园平日里鲜有人至，或许是有野猫野狗在此打斗留下的血迹，也未可知。”
周学庭冷笑一声：“野猫野狗？唐大人，您觉得这说辞能信吗？”
莫轻寒看着那血迹，心中冷笑，自己昨晚什么都没做，哪来的血迹？
况且昨晚下雨了！这血明显就是刚刚沾上的！
“大人，这血迹颜色有些不对。”莫轻寒小声地开口。
周学庭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哦？有什么不对？”
“昨夜下了雨，若真是贼人沾上的，想必会晕开在这周围，况且一夜过去了，血迹颜色必然发暗。而这血迹凝固，颜色鲜亮。或许是颜料罢了。”
周学庭闭了闭眼，这章青怎么做事的，让他找点血过来，直接给我弄了点颜料。
章青看了周学庭一眼，知道自己这事又办砸了。此时还是赶紧低头，弱化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吧。
“唐小姐，你这位丫鬟很是聪明啊。”周学庭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莫轻寒身上，语气带着试探。
唐书华心下不满，但还是冷静回道：“书韵只是会点医术罢了，对血迹辨别有点心得。”
周学庭屡屡受挫，语气也不急不躁，“原来是这样，那是我误会了。”
他走到莫轻寒身边，目光再次在她身上打量。
莫轻寒立马给自己挤出了几滴眼泪，迅速跪下不断磕头：“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周学庭没有被她这番表演打动，反而注意到了她那双略有点粗糙的手上。
唐书华眉头微蹙。
“周大人，”唐书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冷意，“书韵胆小，大人若需询问，可找护卫队长梁平详查。”
她不动声色地将话题从书韵身上引开，并暗示府邸守卫森严。
周学庭说：“起来吧。”
莫轻寒这才站起身来，但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身子微微颤抖，还在不停抽泣。
“在府中做何事？”周学庭状似无意地问道。
“回大人，奴婢主要是大小姐的丫鬟，平常负责小姐的日常起居”莫轻寒低声回答。
周学庭忽然伸出手，快如闪电般抓住了她的右手手腕。
“那看来你家小姐对你不是很好啊，这手也未免过于粗糙了些！”
“周大人！”唐书华怒气冲冲地斥责道：“书韵本是农家女，做些粗活累活，手自然不如大小姐般细嫩。大人如此说，莫非是觉得农家女便低人一等，不配在唐府当差？”
“还请大人谨言慎行！”
周学庭脸上晦暗不明，向唐书华抱拳行礼：“唐小姐言重了，本官也是例行询问。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唐小姐海涵。”
他松开莫轻寒的手腕，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莫轻寒低着头，双手紧紧绞着衣角，仿佛做错了事等待责罚一般。
“好了，今日搜查暂且到此。”周学庭大手一挥，示意侍卫们停止搜查，“唐大人，唐小姐，打扰了。”
唐书华微微欠身：“周大人客气了，职责所在，理解理解。”
周学庭再次拱手行礼，转身带着侍卫们离开了花厅。
“大人慢走。” 唐书华起身相送。
直到周学庭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花厅内紧绷的气氛才骤然松懈。
莫轻寒一个脚软，便要栽倒在地，画黛和墨青连忙搀扶着她。
“吓死我了…” 墨青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周大人那眼神，跟刀子似的！书韵，你没事吧？”
她脸色依旧苍白，摇着头，声音细弱：“我没事……谢谢墨青姐姐……”
唐书华走到莫轻寒面前，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许多：“好了，没事了。周大人也是职责所在。你昨夜没睡好，又受了惊吓，今日就别当值了，回房好好休息吧。”
“谢谢小姐……” 莫轻寒哽咽着道谢，在墨青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离开了花厅。
回到自己狭小的房间，关上门的刹那，莫轻寒脸上所有的恐惧、脆弱、泪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背靠着门板，眼神冰冷锐利，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怯懦？
这周大人心思缜密，自己这番必定已经被他注意到了，以后行事必须更加小心。
自己的轻功也要再练，连有人跟踪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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