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们一周没再联系。
陈尘把自己蜷在画室的旧沙发里，盯着地上那摊蓝色。
它本该是天空，现在却像一泼脏水。就像他此刻的心情。画室里弥漫着颜料刺鼻的气味，每一种颜色都在嘲笑他的无能。
他摸过手机，屏幕上是和周钰空白的对话框。那个莽撞的语音通话后，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死一样的寂静。
他点开输入框，手指悬停。
我那天语气好像不太好，他生我的气了吗？我是不是该给他道个歉？陈尘沉默地想着，对话框上的手指抖了抖。
他想打“在吗？”——太蠢了。像所有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想打“我好像又搞砸了。”——不，这听起来像在索要关心，他厌恶这样的自己。
他想打“对不起，那天我状态不好。”——然后呢？对方需要他的道歉吗？也许周钰早就后悔惹上他这个麻烦了。
每一个开头都显得不合时宜，每一个字都像是负担。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清晰的痛感让他获得片刻的清醒。看吧，你连一句正常的话都组织不起来。
就在他即将陷入新一轮的自我厌恶和焦虑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陈尘。”
“可以打个语音通话吗。”
陈尘犹豫了一下，身体代替大脑做出了决定。
“陈尘。”对面开口，透露着一种疲惫的沙哑。
“嗯。”
“那个，那天的事我语气不太好，对不起。我……”
“颜色调不好了。”陈尘打断他的声音，带着刚刚哭过的鼻音传到对面。
周钰的心在一瞬间变得柔软，身子麻了半边儿，加班五天还没额外工资的疲惫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嗯。”
“那就先别调了。”
他说。
“我电脑里有份结构图，画得像屎一样。陪我一起烂着，行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很久之后，久到周钰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断时，听筒传来一声极轻的、像是什么东西坍塌又放松下来的气音。
像是笑了。
他心头一松，下一句话没过脑子就溜了出去：“陈尘，我明天下午三点要去宁安路那家蛋糕店吃甜品。”
话一出口，周钰就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完了，目的性太强了，听起来跟那些处心积虑的约会套路一样。
电话那头瞬间的沉默让周钰头皮发麻。他赶紧找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点发干：“那家店，就在我公司附近。你如果，呃，刚好路过，或者，也没什么事的话，要一起吗？”
“好。”对方出乎意料的答应了。
周钰愣住了，准备好的另一套说辞卡在喉咙里。
“给我看看你那个像屎一样的图。”
周钰几乎是接到圣旨一般感激的接话：“好，随便看！”
“……”
“还不挂吗？”
“你挂吧。”
“好。”
陈尘挂断电话，缓缓放下手机。他再次看向调色板上那一抹混乱的蓝。
他拿起画笔，没有再蘸取新的颜料，就着那片不均匀的颜色开始在画纸上涂抹。
他画的专注，甚至忘记了时间。直到胃部传来一阵轻微的痉挛，他才意识到，自己从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而这个感觉出奇的平常，甚至带着点久违的、活着的实感。
他走进厨房熟练的拆开一包泡面，烧了壶开水倒进去，开始等面泡好。
掀开盖子，他打开手机，屏幕上是他和周钰的对话框。然后犹豫了一下，拍下了那碗热气腾腾的面。
最后加上了一条文字：“先补充能量。明天继续。”
点击发送，没有撤回。
同一时间，周钰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正对着电脑屏幕，试图把那个“像屎一样”的结构图关掉。陈尘那句“给我看看”仿佛给这堆垃圾赋予了某种奇特的合理性，让他忽然有点舍不得删了。
他拿手机，看到那碗泡面时，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了一下。很普通的某师傅红烧牛肉面，在他眼里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让人心安。
他仿佛能看到陈尘坐在灯下吃面的样子。
手指动了动，他想回“别老吃泡面，没营养”，但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了。这话太像他妈，或者……太像那个试图掌控一切的自己。
他想了想，回了一句：
“嗯。我点了烧烤。”
附上一张照片，是外卖软件的下单界面。两份烤茄子，两份烤馒头片，分量多得离谱。
陈尘没有回复。他等了半晌，发过去一个定位，一个宁安路蛋糕店的定位。没有任何附加说明。
陈尘洗完澡出来，看到那个定位，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坐标，连店名都没有。但他看懂了。
他也没有回复。
陈尘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他深吸一口气，感觉那口堵了一周的、名为“焦虑”的浊气，似乎正在慢慢地、一点点地被置换出来。
明天会怎么样，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有个人会在那里等他。不是去解决什么问题，只是一起吃点甜的，看看对方“像屎一样”的作品。
这种感觉陌生，却不让人讨厌。
他甚至开始有点期待那个被周钰形容为“像屎一样”的图，究竟能有多糟糕。
这个念头让他几乎要笑出来了。
下午三点，宁安路，“预见蛋糕店”。
陈尘走到店门口，穿着自己选了很久的衣服——牛仔裤，白衬衫，白板鞋。这是他能找到的最正式的装扮了。
他从窗户里看到了周钰，周钰朝他笑了笑，陈尘松了口气，还好他没事。
——还好他没事，周钰松了口气。
他看见陈尘嘴角也勾起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弧度，然后走了进来。
“下午好。”
“下午好，这家店装的挺好看的。你费心了。”
“没费心。”周钰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就是查了点攻略。”
陈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直男。总是把天聊死。
这章写的终于轻松一点了[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共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