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泱回到公司楼下，收起伞抬脚踏进大厅。在一楼等候的秘书一见到厉泱回来，赶紧踩着高跟鞋冲上前。
“老板。”秘书跑到厉泱身旁询问道。
“如果有人来闹事的话，直接喊保安部报警。当然，没人来就最好。”厉泱眼睛都没斜一下，抬手将伞递到秘书手里，平淡地说了句。她移步走向私人电梯口按下上行按钮。
“好。”秘书应道。她说着走到厉泱身后。
厉泱站在电梯前等待，后背浅色的衬衣布料湿了一大片。秘书拿着伞站在厉泱身旁，视线默默扫过她的后背。见厉泱没有任何察觉，她有些意外自家老板这伞挺大的，怎么会哪都不湿，偏偏湿了后背。
“老板，待会还有个会议。您这衣服要不要换换？”秘书提醒道。
叮地一声电梯门徐徐打开，厉泱抬脚跨进去。她听见秘书的话，静静地扭头瞥了眼肩膀斜下方的衣服。上面浅色布料深了一大片。她眸眼闪烁半秒，没做声。
身后，秘书跟着进了电梯。
厉泱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道：“不用。”电梯门重新合上，空间内部一下子安静下来。
秘书站在厉泱身旁，条件反射点头嗯了声，下一秒发觉情况不对没过脑子地重重“啊”了声。眼睛瞪得老大。
厉泱扭头瞧了她一眼，目光很淡。
秘书眼睛立马恢复原样，尬尬地笑了笑。
厉泱敛起视线，刚好27楼到了，她抬脚走了出去。
电梯里，秘书慢吞吞挪出来，望着厉泱消失在办公室的背影。心有余悸地抬手抚了抚心口，不可置信道。
“哎呀妈呀，老板今天吃错药了。”平时她最注重细节与会面礼仪，今天不但没发现衣服湿了，而且还不换。
………………
温州夏的办公室正好面向对街的位置，刚刚温填跑进厉泱伞下的场景尽数被他一览而尽。
耳边传来隔壁办公室开门关门的声音，他僵滞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猛地回过神来。
温州夏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裤角被手指捏出了一道狰狞的褶皱。
他赶紧低头拍了拍裤角，颤抖着腿脚从桌位上站起来，走出去。
办公室里，厉泱刚坐下，桌面被人放了一摞新的材料，她简单翻了下，全是最近城西几个项目的进度安排以及采购单。需要她签字的。
衣服不只后背是湿的，左肩沿着手臂外侧蔓延到手背的那一处都是湿的。她将材料推到一边，防止一起被弄湿了。
后知后觉这衣服湿哒哒的不舒服，厉泱刚打算拿手机叫个跑腿给她买件衣服过来。办公室的门却突然从外面被人敲响。
厉泱手从手机上收回来，靠在椅背上，道了句：“进。”
门边，温州夏拉着门把手将门推开。一道亮光从门口照射进来，与落地窗外的暗光交汇一处。
温州夏静立在门口，闷声不吭地凝着厉泱。厉泱视线从容不迫地落到他脸上。
“有事？”她说。
温州夏动了动嘴唇：“…刚刚你出去干什么了？”
厉泱打量着他，倏然弯了弯唇，言简意赅：“私事。”
她说完便移开目光，抬手将那摞材料拿回来，开始查阅。
温和的态度下巨大的冰冷扑面而来。
温州夏迟钝地理解过来刚刚自己这话过界了。他没有理由去过问厉泱的私事。同样，也没有人有义务事无巨细地对另一个人展露各种私生活。于是他轻叹了口气，调转话题道：“我想点杯咖啡，你要拼团吗？”
厉泱翻着纸页的手顿住，重新望向他，依旧含笑道：“不用，我刚喝过了。”
温州夏点点头：“好，那我去找别人拼。”
他拉着门退出去，在门就要彻底关上时。厉泱思考了许久，突然抬头说了句：“我刚刚在咖啡店里看到你弟了，他在那里打工。”
温州夏疑惑地嗯了一声，再次将门推开。眼里闪过几许暗色与亮色，晦涩不明。
“温填?”他意外道。
厉泱盯着他：“对。”
温州夏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毫不意外，嘟囔道：“前几天他跟我爸吵架了，一言不发就摔门跑出去了，还说以后再也不要家里的钱。我当时想着他哪里来的底气不要家里的钱，原来是他真的找到工作了啊？”
“原来是这样啊。”厉泱淡淡道。
温州夏瞄向她，犹豫道：“是不是他工作上有哪里做得不好，惹到你了？我这个弟弟从小娇生惯养的，别说打工了，连饭都没做过几次。脾气有些古怪，一点就着，要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我代替他向你道歉。”
厉泱听此，瞳色幽深，片刻后扬唇：“没有，只是好奇你们家的人也会这么早就出来打工而已。”她说完重新浏览着材料，没再说什么。
温州夏嗯了声，见厉泱在忙，他轻轻地拉上门，出去了。
…………
海城一连两个星期都像捅了老天的眼珠子一样，雨下个不停。空气里全是潮乎乎的凉意，到处都透露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自从知道咖啡店里有某个怪脾气的“成年人”，厉泱自觉地没再去店里消费。一来工作忙没时间特地跑一趟，二来面对着一张被迫营业的脸，她也不想去那里找不快活。
于是都是线上点的外卖，省时省力，还方便。
一连熬了两个通宵，本季度的商务合作终于彻底敲定。送走客户后，厉泱心里蓦然松了口气。
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厉泱拿起手机和外套出门回家。一路乘着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厉泱把车开出来，驶入过道。
外面雨下得很大，噼啪声连成一片。清澈的雨水打着旋儿砸入低洼处汇成浑浊的小溪，一股一股雨水沿着排水沟掉进下水道里。
车子路过咖啡店门口，瞧见门口有几个年轻的店员在焦头烂额地打电话。一旁停着辆警车，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拿着本子在做笔录。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男人两手叉着腰在接受警察的问话。警察说几句他噼里啪啦说一大长串。看起来像抱怨又像在极力开脱责任。咖啡馆门口所有人的模样都十分严肃。
厉泱视线透过雨幕随意往店内瞥了一眼，没见到那个熟悉的面孔。她目光重新转向前方，心里泛着股怪异的情绪。
在绿灯亮起时，她打着方向盘拐了个弯，将车行驶到咖啡馆门口停下，撑着伞下车。走向咖啡馆。
她突然想买杯咖啡。
门口正在接受警察盘问的店长一见到有客人，赶紧抽空喊了一旁的店员，对方一接收到指令立刻跑回店里，跳进咖啡间。
厉泱若无旁人地走进店里，耳边传来店长一声无奈的抱怨，对着两个20几岁的年轻警察说道：“警察叔叔，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了，他只是店里新招没多久的一个暑假工。我是听他说他没钱吃饭太可怜了才破例让他过来干的，要是知道这种小年轻做事容易想一出是一出，今天干一天明天招呼也不打直接罢工不来了。我是打死都不会让他来这里上班的。现在人失踪了，我也不知道上哪找他啊。这几天电话都打了几百通了，平均起来三天里每天66个电话起步。要是我做电话销售的话，这个月业绩就满级了。”
店长磋叹着说道。满脸沧桑。
在警察开口之前，厉泱走远了，再也听不清晰门外都在说什么。她轻拧着眉毛，站在咖啡间前，向心不在焉的店员问道：“你们这店里出事了?”
店员听见她这话，忽然回过神开，猛地点头，下一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重重地摇摇头。
厉泱：……
她扭头扫了店里一圈，调转话题，漫不经心道：“我前几天来看到你们店里有个很漂亮的男孩，绿眼睛的。今天怎么没见到他人。已经走了？”
厉泱即兴发挥，看起来像是专门为了看场视觉盛宴才跑来的，如今没见到，忍不住开口了。总结一下就是色鬼来蹲点美人的，结果没蹲到，坐不住了。
店员也算是在社会上小闯过几年的人，男男女女这点事他早就摸透了。特别是打量了厉泱一眼后更加确信了。毕竟这种一本正经的成年人最不正经了，心里那点小九九谁能不知道呢。
有成就的男人喜欢十八岁的年轻漂亮姑娘，而有成就的女人同样也喜欢十八岁的年轻漂亮小伙。
这两伙人沆瀣一气，外表人模狗样，实则内心一个芯。
心里暗戳戳腹诽了一大串，但面上店员还是本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露出了一个周到的微笑。下一秒他又觉得这种时候情境不对，继而敛起嘴角的弧度。
他低叹道：“哎，你是说温填啊！他失踪了。诺，看看，外面的警察就是在找他的。人已经不见了四天四夜了，也不知道是上哪躲起来了还是没了。”
厉泱听着他的话，垂下眼眸怔忡，心里品味了失踪这两个字半晌。直到店员将咖啡递到她面前，她才掀开眼帘望向他，伸手接过袋子，转身离开。
门口，店长还在跟警察解释最近温填在店里发生的事，已经从刚开始的实事求是问话聊到了“虐待员工”这种敏感话题上。店长叫苦连天唉声叹气说他真的没有，并连连承诺以后再也不招这种年纪小的了。出了事他有理也说不清。
厉泱没再注意他们说什么，她打着伞往街头自己的车走去。
面前正好一排电瓶车驶过，厉泱提着咖啡站在台阶上平淡地目视前方。雨从伞沿滴答滴答滴进脚边的地面。厉泱眼神幽深复杂，鞋上传来一点微不足道的重量，她也没精力低头查看。
等电瓶车全部离开，她直接抬脚跨下台阶，一团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软绵绵的小东西突然被她踢飞，摔进黑不拉几的泥水里。
厉泱：?
厉泱对这场偶发事件始料未及，蓦然低头朝被她踢下去的东西望去。
不远处，一只脏兮兮的小猫被淋成了落汤鸡，毛发全都粘成一片，上面满是雨水跟泥土。五官都看不清楚，瘦不拉几的，也不知道几天没吃饭了。
它颤抖着四肢重新从快淹没到它肚子的地面拼命站起来，但努力了半天无济于事，又摇摇晃晃倒下去。瘦得滑稽又可怜的脑袋低垂着，仿佛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唯独那双碧绿色的瞳孔在这具狼狈不堪的身躯上看起来明亮又充满生气。不过这也仅仅是临死前的幻像。
雨还在拼命下着，打在这弱不禁风的身体上犹如雪上加霜。不用过多猜测，只要留它在这里多待一晚，不被饿死和冷死。也要被来来往往的车子被碾压死。
但厉泱仅是瞧了它几眼，便抬脚离开了。她不会干涉任何生物的生死。如果它不幸死亡了，那是它的命。
她走到车子边，拉开车门，先把咖啡放进支架上，接着收起伞。抬脚进了车里。
厉泱踩中油门，车轮缓缓碾着凉水渐行渐远。
没过半分钟，雨又大了一个度。厉泱车子停在路中央等绿灯，双手握在方向盘上，面容冷静。
她低垂着眼睛忖度，脑海里闪过那双漂亮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厉泱啧了声。遽然，红灯变绿灯。她回过神来，脚踩着油门冲远了。
五分钟后。
厉泱站在台阶前，垂眸盯着水已经淹到脖子的猫儿。她蹙眉，走过去，伸手叼着它的后颈，把它装进了手里的西装外套。并裹住它，阻隔掉一切的脏泥土，也隔绝了所有外部的倾盆大雨。
厉泱转身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猫重新上了车。回家。
温填(阴阳怪气脸)：不会干涉任何生物的生死～～
厉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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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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