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澜在与谭纹道别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一丝醉意,但此刻他精神抖擞,不想那么早就回去。
今天收获颇丰,从谭纹那儿得到不少一手资料,他轻哼着歌,借着醒酒的名义缓步朝日升湖的方向走去。
终端传来消息提醒,应澜打开,见是刚离开的谭纹又给他留了言。
【纹子】应澜哥勇敢向前冲,妹妹我是你最坚固的后盾!
应澜翘起嘴角,踏着轻飘飘的步子,在夜风微凉里思考后续的追人计划,不知不觉,又走回到了社维局的门口。
隔老远就看到社维局大楼顶层的灯光,应澜瞄了一眼手上的终端,已经晚上十点了,徐局长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堪称劳模。
当然应澜也清楚,明天监察厅就要来人,徐淮景必须要抓紧做好所有的预案。整个社维局被声讨了这么久,此次调查如果没法平息民愤,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对整个联盟来说都将是一次民情民意的打击。
意外的是,6楼信息科居然也有一丝微弱的光亮。这个点,也不知道是哪个人还在加班。
社维局正门停了一辆九人座的商务车,漆黑的车身,紧闭的车窗,但引擎开着,磁悬浮动力系统运行时的噪音在昏暗安静的夜里循环播放,引起了应澜的注意。
应澜围绕着车身转了一圈,俯身探头去看,但车窗似乎是单向可视的,应澜看不见车内的情景,于是他轻声唤了一句:“徐淮景?”
没有人回应,他便又问了一句:“里面有人在吗?”
还是没有人回应。
应澜疑惑地歪了歪头,直起身拨打了徐淮景的通讯。
铃声响了一分多钟,却始终没有接通,应澜想起上次这人发着高烧昏迷在局长室的场景,心头浮出些许担忧。
他抬头又看了看局长室的方向,确认那里的确还亮着灯,便抬步进入了社维局大厅。
他今天刚提交的辞呈,应澜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调取通行卡验证身份,门禁系统顺利打开,说明他的身份信息暂时还没在社维局系统内删除,他松了口气,来到了前往局长室的电梯前。
既然通行卡还没失效,那么动态密码自然也能用,应澜输入密码,顺利进入了电梯,在电梯内的触控屏上提交了进入局长室的申请。
实际上,徐淮景给应澜的密码是允许他直接进入局长室的,但有了前车之鉴,应澜不想一开门又被某人一个反手擒拿住,便老老实实地提交了会面申请,起一个敲门询问“我能进来吗?”的作用。然而,等了很久,始终没有人来应门,如此异常,应澜心跳如雷,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应澜顾不上礼貌,关上电梯门直通十层,门一打开,他首先看到了徐淮景的脸,眼睛一亮,可紧接着,完整的画面展现,徐淮景被好几个人钳制着,金属的细管枪口抵着他的额侧,徐淮景眉宇紧蹙,紧抿着唇,嘴角有被殴打过的青紫色痕迹和血渍,豆大的汗珠从脸侧落下,浸入打皱的衣领里。
一群人乌泱泱地挤进电梯,将应澜逼退至一隅。
“你们……”应澜脸色刷白,这里的每个人他都有印象,是信息科的普通科员,以及负责系统安全的方莘主任。
“应顾问,”方莘从徐淮景的身后走出,看他惨白的脸,连连啧声,“你说说,你回来做什么呢?这么舍不得徐局长啊?”
“放他离开,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徐淮景沉声对方莘道,他的声音有些暗哑,气息不稳。
“话别说太早,局长。”方莘嗤笑道,“难不成我说想要当主席,你也能答应?”
“你们要做什么?”应澜厉声叱责,“这里是社维局,四处都是监控,你们今天的行为已经构成犯罪了!”
“没所谓!”小程哈了一声,狠声道,“反正监察厅来了我们也是要坐牢,不如趁坐牢前杀个徐淮景,起码我们心里痛快点!”
“疯子!”
电梯门打开,回到了一楼,方莘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个人上前将应澜也钳制住,一位科员探头往大厅外看了几眼,确认无虞后朝电梯里点点头,众人押着徐淮景和应澜疾步迈出社维局大楼。
停在大楼前的商务车感应到来人自动打开了车门,应澜与徐淮景被猛力推入车厢,劫持小队紧随其后如鱼贯般挤入,手中射枪正对着两人做出警告。车门关闭,悬浮车动力系统启动,按预设目的地出发,很快离开了社维局大楼。
6楼信息科,面向正门的窗玻璃后,章华阳像是被雷劈成了灰白雕塑,差点连呼吸都忘记怎么做。
刘玖沉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里再也没了一丝调侃。
章华阳终于恢复了意识,他猛吸一口气,抖着手指车离去的方向,震惊道:“他、他们就这样把人绑走了?!这么光明正大地把人绑走了?!”
刘玖摸了摸下巴,喃喃道:“这下糟了。”
随后他打开终端,拨通了一封加密语音。
通讯接通,在对面的人说话前,刘玖咳了一声,心虚道:“老大,你儿子被一群疯子绑架了。”
章华阳“嗯?”了一声,震惊道:“刘玖?你在和谁通话?老大?儿子?什么意思?”
通讯被挂断,刘玖在章华阳的猴叫声中掏了掏耳朵,叹了口气:“老章啊,想活命的话,好奇心不要那么重……”
“什么好奇心?!我他妈现在就像个小丑!被人算计不说,还被你这兔崽子当猴耍!你告诉我,你他妈刚刚在和谁通话?!”
“别我他妈你他妈的,你妈和我妈都没得罪你。”刘玖白了他一眼。
刘玖没管这早该过更年期的老头的哇哇大叫,打开终端点进了监控中台。
“你又干什么?!”章华阳现在一点就炸,高声质问刘玖。
“拷贝监控记录和门禁记录啊,”刘玖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向他老爹,“你以为他们今晚干出这事,明天还能在系统里找到证据?”
“哦对对对,”章华阳冷静了下来,“证据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然这泼粪水明天就又是我的了!”
商务车在夜里疾行,车窗被覆上了一层不可视的黑膜,看不见窗外的景色,应澜只能通过车辆行驶时的重力偏移和听力辨别,他们从社维局开出后,向右离开日升大道,之后经过了三个左转弯、两个右转弯,经过总共七个红绿灯后离开了人来车往的市区,此刻正在跨越一座空中盘桥。
看得出这场劫持准备得匆忙,用来绑应澜的“枷锁”是从小程头上和兜里掏出的运动头巾和吸汗巾,应澜嫌弃地将自己的手尽可能伸直远离面部,生怕一不小心被上面附着的汗臭味熏得吐出来。
徐淮景坐在应澜的旁边,他的西装外套被扒了丢在一旁,白色衬衫上都是褶皱灰尘,嘴角的伤口已经结痂,脸上也有些渗血的擦伤。因为是劫持小队的重点防备对象,他们将车上的唯一一副手铐用在了徐淮景身上,徐淮景的手被拷在背后,怕他还有力气抵抗,他们将车上的毛毯拧成一根粗绳,捆住了徐淮景的身体和臂膀。
劫持小队从两人手上卸下终端机,胁迫他们打开各自的终端资料库搜寻了一番,却没发现任何对他们有用的信息。他们只好暴力破坏了两人的终端机,将其草草丢在车上。
之后,劫持小队开始进入一种异常的兴奋状态,全然不顾被劫持者的存在高声聊着天,谈论的话题无非是觉得此刻的自己仿佛为民除害的勇士、或是扬言也该给那些天天蹬鼻子上脸的业务部门一点教训,也不至于天天对着那群傻逼玩意提出的傻逼需求思考怎么合理表达该功能无法实现。
应澜听着越发觉得可笑,也确实没憋好出了声,小焦转头瞪向他,没好气地问他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滑稽,”应澜讽刺道,“你们身为程序员,谋反不靠技术靠武力。”
“你什么意思?”其中一个劫持者恼道。
“听不懂?那我理解了,凭你们的脑子,不靠技术反而显得更有用。”
“你他妈又在骂人?!”那人恼怒地抬手就要扇下一个巴掌,却被方莘制止,手悬在半空,胸膛剧烈起伏。
“应顾问大才,”方莘笑眯眯看向应澜,“库里什么都不懂,我专职数据安全管理多年,由你主导开发出来的信息安全墙是什么分量,我心知肚明。”
“按应顾问高见,我们该怎么做?”
“你问我?”应澜冲他露出费解的眼神,“你知不知道你们徐局长请我来社维局做技术指导是给了工资的?”
徐淮景在旁边发出一声闷笑。
“方主任,别跟他废话,”小焦在一旁不耐烦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惯会阴阳怪气骂人。”
商务车下了盘桥后又往前行驶了一段距离,然后左转进入了一条并不平坦的路,车辆颠簸了好一阵,乱晃的车身令应澜有些反胃,晚餐喝下的酒像是在胃里发酵,他不适地别过头,徐淮景见状用视线指指自己的大腿问:“需要躺下休息一会儿吗?”
“不了,我怕等会吐你身上。”应澜摆摆手。
交班坐在他们旁边座位举着射枪的小程闻言嗤笑了一声。
好在这颠簸没过多久便消失了,车辆又在平缓的路上行驶了十几分钟,慢慢停了下来。
顺利到达目的地也令所有劫持的人都松了口气,车门自动打开,方莘率先从车上跳了下来,咔嚓咔嚓一阵响,他抬起头,就见以他们为中心,围着一圈穿防弹服,举突击步枪的覆面武装士兵。
方莘被这阵势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挡住了身后正要跟着出来的其他人。
“方主任,怎么了?”有人问,他探出头,越过方莘的肩膀,看到了外面的场景。
他们此刻停在一处荒废没有照明的隧道里,商务车车灯照亮的范围内站满了持枪的武装士兵,那些人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个个凶神恶煞,举止杀伐。
探头的人被吓得失声惊叫,跌坐在车厢里。
其他人见状便也不敢继续往外走,维持着半起身的姿势呆愣在原地。
“辛苦各位了。”车门正对方位的武装士兵让出了一个豁口,从黑暗中走出一位年长者,他负手踱步,笑呵呵地向方莘点了点头。
看清来人面容,方莘紧绷的神情顿时放松,欣喜道:“章科长。”
章丘走到方莘的面前,赞许道:“各位有勇有谋,不愧是社维局的希望火种。”
方莘笑了笑,向车内的同伴指示道:“将我们的徐局长和应顾问请出来吧。”
“哦?”章丘笑容不变,“应顾问竟也在?”
几人押着应澜和徐淮景跳下车厢,武装士兵瞬间高度戒备,齐刷刷抬高枪口对准两人。
身后的挟持者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落了地便慌忙躲到方莘背后。
“章科长。”徐淮景冲章丘扬起嘴角,“您若是有事相商,尽管前来局长办公室,那里好茶好酒,沙发空调一应俱全,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来这荒凉地?”
“这不是因为办公室里人来人往,到处都是监控,不方便沟通嘛。”章丘呵呵笑道。
“哦?”徐淮景环视四周,冷笑道,“这我倒是好奇,需要您如此费心费力安排,究竟所为何事?”
章丘笑呵呵地抬手指了指徐淮景:“小徐局长,明知故问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呐!”
“啊,这样,咱们还是要找个正经聊天的地方,接下来还有段路要请二位同行,这就不需要我再请了吧?”
他侧身向徐淮景和应澜做了个请的姿势,士兵让出一条通道,尽头是隧道隐约的出口。
两人对视一眼,按章丘的要求往前迈步,刚踏入武装士兵中间,立刻有两支枪管抵住他们的后背,迫使两人加快了脚步。
章丘仍负着手,朝方莘点了点头,随即跟在武装士兵后面快步离去。
方莘回以了然的微笑,转头对一众同伴说:“大家今晚辛苦了,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后续交给章科长处理。现在可以回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小程茫然道:“不是,这就……完了?”
“对啊,我还以为能亲眼看到审问徐淮景呢!”另一人道。
“也不早了,”方莘指了指他们后面的商务车,“我们先坐车回去。明天监察厅的人要来问话,大家得养足精神应对审查。”
“行吧……”众人虽有些失望,但眼看时间确实不早,这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荒郊野外,只好悻悻地爬回车里。
眼见最后一个人也上了车,那人回头问方莘:“主任,你不上来啊?”
车门“唰”地关闭,方莘留在车外,朝众人挥了挥手。
“靠?!什么情况?!”
“方主任?!”
“操!开门!!”
车里传来激烈的拍门声和呼喊,悬浮动力系统发动,车子迅速后退,离开隧道,开进了幽深的黑暗里。
很快,从背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应澜被吓得回过头,只见隔着山土腾空而起一团火焰照亮了幽暗的深夜,劈里啪啦的烧灼声向上蔓延,飞鸟被惊,哗啦啦地逃离宿地,巨大的火把悬在粗壮的树边,摇晃了几下,直直朝下坠落,转眼间,火光便在视野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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