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刚过7点，杨琪琪因为风热感冒引发高烧，在德闻的好说歹说下，被送到第一医院的发热科接受退热治疗。
“你去问问看江叔叔在不在医院，他在的话，问问他阿澜是不是回江家了。”她一边擤鼻涕水，一边对德闻说，“他已经三天不回我消息了，通讯也不接，太奇怪了。”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嗯，我没事，你快去。”她说着躺进了治疗舱。
德闻叹了口气，依照杨琪琪的吩咐咨询了门诊办公室的护士，得知江云戚今天开设了专家门诊后，便直接去了他的办公室。
“江叔！”
江云戚皱着眉头从终端机上抬起脸，一见是德闻，眉间舒展，笑着向他打招呼：“文森特！你这么早过来医院？你不是beta吗？怎么还有腺体上的烦恼？”
德闻尴尬地笑笑，朝他摆手：“没有没有，琪琪发烧了，我陪她来医院，刚好听说您今天有门诊，想着您现在应该还在准备，就特意过来和您打个招呼。”
“好好，你先坐。”江云戚指着对面的座位说，“你来得刚好，我也正想找你们。”
“找我们？”
“你们有空的话，去帮我把澜澜抓过来。”
“啊？”
“我之前和他说了那么多次，这个月15号要来复诊，你看看今天都多少号了？信息不回，通讯不接，我都要被他气死！”江云戚说着，生气地拍了拍办公桌。
“啊……”德闻这才对应澜失联一事感到慌张，之前虽然一直听杨琪琪念叨找不到他人，但作为唯一得知应澜有恋爱计划的挚友，他一直把应澜这几天的失联当作是向喜欢的人表白后失恋的伤心过度。
毕竟从来没谈过恋爱的殿下说要谈恋爱……不是他不支持应澜，是就他对应澜的了解，总觉得他会做出直接跑到喜欢的人面前说“本殿下看上你了，你必须和我谈恋爱”之类的话。要是被拒绝了，估计就是像这样谁也不说一个人躲在哪里自我调理。
基于如此猜测，他甚至还偷偷给应澜发了一堆关于失恋后如何调理的心灵鸡汤文。
可按应澜的性格，再怎么为情所伤，也不至于连江叔的通讯都不接吧？
“江叔……”德闻心虚道，“我们也好几天都联系不上他了……”
“……”江云戚表情凝固了半分钟，转而横眉竖目，打开终端通讯录，翻找好一阵，找到了徐淮景的名字。
“我找他领导问问。”
然而，通讯拨过去，却提示不在服务区。江云戚疑惑地嘟囔着“怎么回事”，又试了几遍，还是打不通。
“奇怪。”江云戚困惑地关闭通讯页面，转而打开了医疗终端后台。
“臭小子，”江云戚气冲冲道，“以为这样我就抓不到你了吗？”
“江叔你这是要怎么找他啊？”德闻好奇地凑过去看他的操作。
“我在他的抑制环上安装了定位器，可以实时追踪他的身体数值和地理位置。”江云戚边操作系统边同他解释，“他大学的时候有次发病，刚好在一个没有医疗机器人的偏远郊区，要不是有人及时发现，半条命都没了。那之后，我就在他身上安装了定位追踪，如果他身体出了问题又没有被及时送医，我会收到警报，可以马上安排急救机器人过……嗯？”
他的手停了下来，终端显示屏上，一点微弱的红光在一片绿色中闪烁。
“怎么了江叔？”
“这是哪儿？”江云戚将显示屏上的红点指给德闻看，“他去这里做什么？”
谭纹蹲坐在树干上，挂断了通讯。目之所及处，都是茂密挺拔的高树，清晨时分，天幕刚开启光照屏障，四周雀鸟啼鸣，树叶沙沙，丛林将人造星的钢筋泥土深埋至根茎，也将人类的作恶轨迹尽数遮挡。她打开追踪后台，“目标无信号”的醒目标志令她有些焦躁，又一个加密通讯拨来，谭纹点击了接听，在通话保持的基础上翻阅终端资料夹里的种种证据，试图从这里推断出徐淮景可能被关押的地点。
拨来通讯的是钟不落，他似乎处于一个及其嘈杂的环境中，谭纹听到有人在破口大骂，她稍微挪开了一点终端，在钟不落的叹息声中问他：“师哥，找我什么事。”
“你那边怎么样了？有什么新线索吗？”钟不落问她。
“爱尔莎口风太严了，从她嘴里听不到一句真话。”谭纹无奈道，“谭启龙从社维局退任之后，她对我的态度一落千丈，我还没说两句呢，就把我通讯挂了。”
钟不落在对面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让她老公丢了铁饭碗，还指望她给你好脸色？你怎么这么天真啊妹妹。”
谭纹委屈地呜咽了几句，又听到钟不落那边的争吵声，她安静了几秒，问：“师哥，你那边怎么了？”
“啊……”钟不落头疼地哀嚎一声，“那几个失踪科员的家属，大清早就跑到我们住的地方来闹，说是要社维局立刻还人，给个交待，艾莉姐甚至穿着睡衣出来安抚，但感觉也瞒不了太久。警方那边遇害者名单是不是已经出来了？”
“昨晚就出来了，”谭纹道，“按程序是要立刻通知家属的，我和魏队沟通过，他答应我会尽可能拖延时间，但最迟明天就要对外公开了。”
“明天啊……”钟不落若有所思，“那时间不多了，你哥还没消息吗？”
“我只能确定他们被关押在这片密林，但具体的坐标无法锁定。这里地形复杂，又因为是秘密搜查，警方无法动用大型搜救机找人，所以进展……”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郁闷。谭纹苦着脸，不停地刷新追踪后台，希望出现定位坐标又害怕出现，视线逡巡着周围，手指无意间点进了多日未登陆的聊天群组，计数超99 的会话里，许多询问她、应澜以及徐淮景去向、担心他们处境的关怀，让她不禁有些心虚和愧疚。
本着不能给大家带去麻烦的原则，谭纹没有回复任何一条留言。钟不落在那头说着：“还好你反应快，发现不对劲就溜了，不然，咱们得落下风。”
谭纹有一声没一声地回他的话，留言刷到底，没有未读提醒了，刚打算关闭聊天窗口，就见德闻在群里发了一张定位截图。
【德闻这个大帅比】各位兄弟姐妹早上好！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那是一张二维的地图，成片的绿色将画面几乎填满，只在西北角落，非常不起眼的位置上有一点红色。
【泽啧泽】兄弟，这地图有点太抽象了，我只能从颜色判断，这是某个自然保护区。
【德闻这个大帅比】我也觉得抽象……但殿下一个人跑到这荒郊野岭，一呆就是好几天，我觉得更抽象。
【泽啧泽】……殿下？
【德闻这个大帅比】昂，这是他的实时定位，我准备去逮人，但不知道该怎么去这里……
【纹子】！！！！！！！！！！！
谭纹激动得差点从树上跳起来，树叶哗哗抖落，她脚下一滑，险些跌落，这才意识到自己坐在摇晃的树杈上，只好单手攀住树干，唰地滑落到地面。
她的全身都在颤抖，挂断钟不落的通讯后立即点开德闻的通讯，跺着脚满脸振奋地播了过去。
“德闻你就是天神下凡！现在、马上、立刻把详细定位发送给我，应澜哥和我哥有救了！”
“……啊？”
听见细微的哐当声，应澜睁开了眼。接连三天的饥饿状态让他全身都变得酸软无力，他抬起头，看见徐淮景伫立在他身侧，冷着脸，眉峰紧蹙，谨慎防备地盯着牢笼外的士兵。
士兵们正在忙碌。他们通过电梯运来了一桶一桶的液体，摆放在楼层墙边。所有液体都运输完毕，他们将容器盖打开，将容器倾倒，任由液体漫过老旧的操作台、外壳脱落的金属芯线，铁石一般的废土，最后流到了两人的脚边。
应澜的手触碰到了那些液体，他凑到鼻下闻了闻，没有任何气味，似乎只是普通的水。
这时，一个士兵捧着终端显示屏走了过来，章丘笑眯眯的大脸出现在屏幕里，他的四周昏暗，像是坐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他透过镜头注视着脸色苍白的两人，呵呵笑道：“小徐局长，你想见的人也见到了，事情考虑得如何了呀？”
“我如果答应将证据交给你，能立刻放我们离开？”徐淮景问。
“这个，立刻恐怕有点难，”章丘咂舌道，“只要小徐局长答应与我们统一阵营，我向你保证，接下来会好生招待二位，待调查事了，就放二位离开。”
“想必谭局长已经与你们讲明，什么信息泄露、境外间谍，都是一场误会，大家互惠共利的事，同调查组说清就好啦。其他都是内部问题，一切好商量不是？”
“我还听说，小徐局长想要抓捕何枢？这个你放心，如有需要我们的地方，一定全力配合，争取尽快将他捉拿归案！”
一桶桶液体尽数倾泄，原本就满是霉菌的楼层充斥着阴湿气味，天色已亮，整栋大楼的灯被关上，东南隅被笼罩在昏暗中，视线余角，看守的士兵正纷纷撤退，应澜伸手从后面拉了拉徐淮景的衣摆，他安抚地覆在应澜手背上拍了拍，对视频里的章丘道：“章科长，你将我们关了这么久，都不问问我手中究竟有哪些证据吗？”
章丘睁开眼睛，狐疑地盯着徐淮景，黎明降临，青白的天光落在镜头里，像一团扰人清梦的烟雾。
章丘扯着嘴角道：“这个，等小徐局长将资料都交给我，我再确认也不迟嘛。”
“哦？”徐淮景诧异道，“你就不怕我有所隐瞒，将部分证据藏起来？”
章丘心道，你能这么好心全都告诉我？不会又是在耍什么花招？但他还是开口问：“你愿意说我自然洗耳恭听，不过，小徐局长肯定不会白白告诉我吧？”
“放应澜回去。”
“淮景哥！”应澜着急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徐淮景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章丘仰头思考片刻，点头道：“可以。只要应顾问回去后守口如瓶，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他说着，便下令让其中一个士兵打开牢笼，将应澜手脚上的锁铐打开，将他拉出了铁笼。
“徐淮景！”应澜紧绷着脸，怒目看向铁栏对面的徐淮景。
“你看，我还是很有诚意的，这就把应顾问放了出来。”章丘呵呵笑道，“接下来就看看小徐局长的诚意吧。”
徐淮景轻笑了一声，他的双肩自然下落，微曲着被铐在铁栏上的腿，向后靠在铁栏上，似乎是因为应澜离开了牢笼而变得放松。
“你们说，伊卡洛斯终端接口，是为掌握何枢行踪而与伊卡洛斯公会谈判后的产物，可实际上，本该在五年前就关闭的端口却一直在对外输送数据，这似乎无法用情报交换解释过去？章科长，令妹夫的境外贸易公司账务安全有待提升，建议之后换个代理记账机构。”
章丘的右眼皮跳个不停，心下一寒，徐淮景已经掌握了他与伊卡洛斯公会之间的交易链路。
“另外，‘生活油料’背后的注资方是套壳公司，实际控制人为令长子？我听说贵公子常年居家经营该平台，看得出来也是才华横溢，不考虑招揽进社维局吗？”
这也是“生活油料”会第一时间爆出社维局丑闻的原因，这个平台的接口自创建以来被章丘以公谋私写进了白名单，并有专门的接口同步舆情监控系统中的预警词条。靠着这层便利，“生活油料”迅速崛起，成为了联盟公民获取最新热点的新兴社交平台。
应澜当时追查该平台的传播链，也将它背后的套壳公司一并查了个彻底，诸多谣言的信息源都指向社维局的舆情监控系统以及信息科这帮酒囊饭袋。
章丘的嘴角抽动，脸色略有青黑。
“再者，烦请告知谭局长，”徐淮景抬眼，微笑道，“百密一疏，那几家被我砍掉的服务商，在为谭局长前妻，于夫人支付奢侈品时或许是为方便财务结算，伪造了采购发票。如果想规避监管，建议不要为图省事走境内账，多向令妹夫取取经。”
“……我会如实转达。”
“最后，谭局长和你都在刻意避开与omega武装协会的关联…”徐淮景道，“若你们真与何枢势力毫无利益往来，我奉劝二位……当心身边人。”
章丘睁开了眼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徐淮景，眉间肃穆，紧绷着嘴角问：“这是什么意思？”
插个题外话。
德闻的本名叫文森特 德拉图，但他自己嫌弃这个本名，觉得不符合自己的人设，太普通了，于是朋友们为他新取名德闻，甚是喜欢。
另外，德闻关于澜澜表白的猜测其实对了大半，不愧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交情，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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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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